突然,門口衝進來幾個警察,一把將常青按住,用手銬拷了起來。    小秘書指著常青對警察叔叔說:“就是他剛才在我們公司大喊大叫,還威脅要殺了我們白總。”    警察看了看嘴角淌血的白威,又看了看青筋直蹦的常青,二話不說就把常青押了下去。    出警速度能這麽快,擺明了是他老常一進辦公室就有人報了警。怪不得那孫子剛才跟死狗似的趴在桌子上不起來。這黑鍋扣得實在是高,白威背衝著警察,對著常青對口型:這招是跟你學的。    常青灰頭土臉地坐在警車裏回頭這麽一想,可不是怎麽的。自己以前好像也對姓白的來過這麽一手。    這叫什麽來著?報應?        第三十八章        秘書很快把常青從拘留所裏保釋出來。還沒等吃完麵條去去晦氣,倒黴事就接踵而來。    一般房地產做的都是買空賣空的買賣。最關鍵的一步就是資金回籠,可現在常青戰線拉得太長了,資金的缺口難以彌補。    銀行那麵據說進行了嚴肅的金融整頓,原來的行長下台了。常青公司在申請貸款的時候,賬麵資金不足35%,按理說是不應該批準貸款的。    現在銀行向常青下了最後通牒。長興公司的頭頭腦腦,全都螞蚱眼睛長長的看著他們敬愛的主席,指望著他能想出什麽濟世良方出來。    常青咬了咬牙說:“把所有正在銷售的樓盤不計成本地低價銷售!”    現在顧不得心疼了,隻有快速地把錢收回來才能踏實地打場保衛戰。    可這也是一步險棋,常青已經預料到這麽做的後果了,那就是--他將成為眾矢之的。    果然其他的開發商對常青的做法極其不滿,更有甚者說他是擾亂房地產市場。準備聯合起來對付他的低價銷售。    常青仗著自己臉皮厚,對其他的房產老大們呲牙一樂:不降價也行啊,你們湊一湊份子錢,讓我度過這道難關。到時候我就豁出去,拿這幾棟房子當白宮賣,準保價格抬得比天都高。    那幾個老板除了大罵常青臭不要臉外,也沒別的辦法了。    可幾個經營商場的老板卻聯合開始降低檔口的租金,於是長興商場的很多商家紛紛轉移陣地。偌大的商場日漸冷清。    房子買出去了,隻是飲鴆止渴。銀行的大窟窿依舊補不上。幾個材料供應商紛紛找上門來,索要欠款。帶頭討債的居然是鋼材廠的高明洋。    “老常啊,別怪兄弟我不夠朋友,實在是你的公司已經風雨飄搖,我們私人交情跟生意是一碼歸一碼。你先把之前的鋼材錢結算了吧!”    常青心裏明鏡似的,這是有人在背後煽動的。    他這個落魄船長開著一艘露了底的大船已經擱淺了。    公司宣布破產的那天,常青沒有去公司,他關掉手機後,一個人開車回來了市郊。    往日熟悉的街巷已經被扒得殘垣斷壁。隻有倆座相鄰的孤零零的平房沐浴在黃昏夜色中。    常青走到自家的房門前,把門口的碎磚頭踢到一邊,打開鐵門後,走了進去。    屋子裏的一切如舊,擰開電匣子,裏麵咿咿呀呀地唱著流行歌曲。    常青把腳上的布鞋甩到一邊,盤腿坐在炕頭上,聞著屋子裏衰敗的氣息,居然有種萬念俱灰的感覺。    人到中年,年輕時昂揚的鬥誌早已消磨殆盡,奮鬥了大半輩子,卻忽然從金字塔頂拍到了最初的起點,那種絕望的困乏感真是無藥可解。    常青想哭,又實在是擠不出眼淚。    他對著糊著報紙的天棚說:“媽,兒子回來看你了。兒子不想回來,因為混栽了,沒臉見您。可兒子沒地方去又太累了,所以隻能回家睡一覺。”    說完,就和衣倒在土炕上酣然入睡。    這一覺真他媽香!一直睡到大天亮,要不是牛肉燉蘿卜的香味直往鼻孔裏鑽,恐怕還能接著睡下去。    撐開黏在一起的眼皮一看,是隔壁的王大爺顫顫巍巍地把一個舊鋁鍋放在炕桌上。    常青連忙起身對著大爺說:“您怎麽來了?”    “昨晚上聽見你這屋有動靜,我就過來看一眼,當時你睡得正香,我估摸這你這時候也該餓了,就做了鍋牛肉給你送來,你要沒睡夠就接著睡。”    說完老頭轉身要走,常青連忙一把拉住他:“別啊,咱爺倆一起吃。”    就著熱氣騰騰的蘿卜牛肉,常青又喝點老白幹。    老頭跟常青碰了下酒杯後說:“小青啊,你還年輕,以後的路長著呢!那些錢財看開點,就算輸得剩隻剩下個褲子了,也憋不死個大老爺們!實在不行沒咱就接著當瓦匠,我看這工作好,比當什麽主席省心多了!”    前段時間工地鬧事,緊挨著工地的王大爺應該比誰都清楚常青的境況。    看著滿臉褶子,走路都打晃的老人拙嘴笨腮地拚命安慰自己,常青感到自己的眼眶居然忍不住發燙起來。    他趕緊眨了眨眼睛,把淚意憋了回去。    “您放心!我常青就算摔得狗啃屎,也會拚命站起來的!”        第三十九章        話拍得挺硬,可要站起來談何容易?    公司的資產都被拍賣了。聽說大部分都被林晚那孫子低價競拍走了。競拍的收益被銀行和幾個債權人瓜分一空。連老常心愛的“坐騎”也被高明洋開走了。    常青存了心眼,提早拿出了保險櫃裏的佛像跟錢。    如果安分守已地過下半輩子的話,應該衣食無憂。不過破產的人就應該做出個樣子來。    老常在舊貨市場花30元錢淘來一輛二八大踹自行車,騎著它満市跑。配上奔兒有派頭的布衣大褂跟黑布板鞋,就是一剛進城的中年農民工。    以前坐在車裏的時候,不是忙著打電話,就是弄個筆記本開網絡會議。從沒有閑暇看車外的風景。    現在蹬著車,看著身邊的車水馬龍,老常百感交集。這個城市留下了太多常青的烙印。走過幾個街口,隻要看見以前自己公司建築的房子,常青就要停下來看看。一路走走停停,不知不覺到了以前的公司門口。    這棟老舊的建築也被拍賣了。長興的牌子被摘了下來。光禿禿的門樓讓人看了就心酸。有幾個工人進進出出的往門口貼著“懷野有限公司”幾個大字。    得,不用打聽就知道自己的風水寶地被誰買去了。放著氣派的寫字間不用,非搬到這來。這不成心膩歪人嗎!    忽然一輛銀白色的跑車停在了自己的身邊。車門打開後,出來的是衣裳鮮亮的白公子。    小夥依舊是那麽的陽光帥氣,簡單的銀灰色的衣服將身體線條襯托的明朗利落。常青騎車出了滿身的大汗,布衫緊貼著脊梁,杵在白威身邊,跟搞行為藝術似的,簡直是時尚與遠古的猛烈撞擊。    扒拉下自行車鈴,白公子開口了:“這車哪弄來的,可真夠有氣派的啊!”    常青現在看這人心裏發堵,蹬起車就要走。白威胳膊長,一把拽住車把。    “怎麽不打聲招呼就走?莫非人窮了,氣度也消失了?”白威翹著下巴打量著常青,然後倆隻眼睛不露痕跡地緊盯著常青微露胸肌的衣領。    常青猛吸一口氣,在臉上掛出點笑模樣;“對不起啊,剛才沒看見白總。我趕時間,一會要去給一群企業家現場演講,現身說法講一下如何防範黑心騙財的白臉小情兒。”    白威哈哈大笑:“要不我也陪你一塊去,順便講授一下怎麽操老男人?”    話到這份上,就沒有說下去的必要了。常青奪過車把,頭都不回地向前騎。    白威提高嗓門說:“別忘了我說的,混不下去就來找我!價錢好商量!”    常青挺幹脆,就回他三個字--操你媽!    人生目標又有了,自己下半輩子就以整死姓白的為己任!    腳下拚命地蹬著,腦子也在不停地轉著,建築業是不能做了,常青琢磨著幹點什麽。    路過藥店的時候,忽然身後有人喊自己。    “老常?”    回頭一看,是一個胖子站在藥店門口喊自己。常青覺得他眼熟,可一時想不起是誰。    “哦,真是你啊,我還怕認錯人呢!”    看著他滿臉亂顫的肥肉,常青猛然想起來了。這人叫張順,以前是搗騰水泥的,常青還沒發跡時,曾經跟他做過生意。    “你老常的事情可算得上本市今年最大的新聞了。我這倆天一直惦記著你呢,沒想到在這碰上了……”    常青也在想,怎麽到哪都能看見撿笑話的呢?    “我還有事,就先走一步了。”說完常青轉身推車子要走。    “別啊!你現在能有什麽大事?倒是我有事跟你商量。”張胖子邊說邊把常青拽進了藥店。    藥店不大,在樓梯的拐角處有個小辦公室,牆壁上貼滿了藥品廣告。張胖子指著一張海報不無得意地說:“看過這個藥品的電視廣告沒?”    常青仔細一瞧,還真看過,就是在監獄時看得他直想砸電視的性病廣告。廣告不怎麽地,可藥品名字起得挺雅致的,叫“一減梅”。    見常青點頭了,胖子更得意了:“這藥就是我開發的,現在老火了!老常啊,賣藥這行業可是暴利啊!當然,跟你以前的大生意是沒法比了。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研究下啊?”    常青是在生意場上泡出來了老油條,像這樣倒賣大藥的,他以前略有耳聞。看張胖子的架勢應該是想拉自己入夥。    果不其然,張胖子吐沫橫飛地說起了自己最近要開發的藥品,言語中套著常青手頭是否有閑錢。    常青不動聲色,四兩撥千斤地跟張順打著太極。    買藥的行業風險極大,藥的成本倒沒什麽,弄個無關痛癢的配方,找個二流藥廠代加工下,再弄個衛健字的批號就齊活了。最大的投入其實在運作上,請個二流的演員當代言人,還得往電台、電視台砸寫血本才能造出聲勢來。賣得好,一本萬利。賣不好,血本無歸。    不過常青的確動心了,他這輩子就好賭,賭機遇,賭運氣,賭感情。除了談感情的時候跟他媽睜眼瞎之外,剩下的十有八九大獲全勝。    可現在還不能讓胖子察覺自己動心思了。這方麵他是生手,多了解總不會有錯的。    於是跟胖子互留了電話,準備以後詳談。    人倒黴,放個屁都能被崩著。出門的時候,常青發現自己的自行車不見了。    準備打車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兜裏沒帶錢。以前基本都是刷卡消費,養成了老常不帶現錢的習慣。    幹脆走著回到了市郊。    到了大門口的時候,遠遠就看見幾個人堵在自己的家門口。    走進一看,是自己的秘書跟以前的幾個手下員工,常青心中不禁一暖。以前過年過節的福利沒白發。雖然自己落魄了,可畢竟有人惦記著自己。    “你們怎麽找到這來了?走,上屋裏坐坐。”    幾個人麵麵相覷,誰也不說話,最後還是秘書開了扣:“常主席,我們被懷野雇傭了,今天來主要也是公事……就不進去坐了。”    常青心裏一翻個,隱約猜到他們要說什麽了。    果然秘書接著說道:“現在這片工程被懷野公司接手了,白總對工程進行了重新的規劃,恐怕……您跟王大爺得搬家,不然公司就要強製拆遷了!”    常青握緊了拳頭,說:“我知道了,麻煩你們來通知,就不遠送了。”    王大爺聽到了聲音,也步履蹣跚地走了出來,麵露不安地問:“小青啊!怎麽了?”    “沒事,您趕緊回屋,什麽事也沒有!”    回過身,常青對這些昔日的下屬客氣地說:“麻煩諸位跟白總說一聲,我想跟他預約個時間談論下搬遷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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