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尤恩沒有想到,伊憐先生也從來沒來過這座城市,天氣惡劣對於他的影響是一樣的。  當尤恩下了馬車,冷風如同刺骨的冰錐,將他整個人都吹透了。幸好尤恩帶了厚衣服,他連忙緊了緊衣服,往當地最有名的莊園走去。  尤恩不知道,伊憐先生還有個如此有錢的親戚。在伊憐窮困潦倒時,好像並沒有任何人願意伸出援手,站在莊園前,尤恩不由讚歎一聲,這裏的華美壯麗不亞於伊憐先生的莊園。  有仆人前來接待,尤恩說明了來意,被帶領進了莊園。  “您是來找伊憐先生的。”那仆人說,“客人剛來,就因為身體不適一直休息。主人為他請了名醫,客人一定很快就能痊愈。”  尤恩的心中咯噔一聲,心想果真如此。他強壓住心中的擔心,說道:“伊憐先生現在如何?”  “身體已經好多了。剛來的時候,客人連坐起身來都困難,現在已經可以自己吃飯寫信……”  仆人帶著尤恩走到了房間前麵,推開了門。隻聽到裏麵有嘶啞的男聲:“怎麽了?”  尤恩的眼睛一熱,推開了前麵的仆人,率先走了進去。  隻見伊憐先生躺在象牙雕刻的床上,穿著嚴實的睡衣。他的神色並不好,臉色蒼白,身材也纖瘦了些,唯獨他的眼睛仍然投射出光彩,顯得富有生機。  “伊憐先生。”  “尤恩?”伊憐開口的聲音都變了:“你怎麽過來了?我不是說過不許你過來嗎?”  尤恩沉著聲音說:“您不告訴我生病的事,難道我就猜不出來?您真是狠心腸,竟忍心讓我在莊園苦等……”  “……”  伊憐沉默了片刻,讓其他的仆人都走了出去。  他拍了拍身旁的位置,讓尤恩坐在他旁邊。  “我隻是患上了感冒,並沒有大礙。貿然回去反而會讓病情加重。”伊憐說,“我不想讓你擔心。”  “真的不是看上了這裏的小姐?”  “……”伊憐急了,剛想要說些反駁的話,房間外傳來了敲門聲。  “伊憐先生,我為您端來了今天的藥物。”一個柔弱的女聲。  尤恩朝著主人微微一笑,在伊憐還未說話時,就走過去打開了門。  門外的女人嚇了一跳,尤恩自我介紹了一番,她這才驚魂未定地想要進去。  伊憐在房間裏就說到:“小姐,請您把藥物端給我的仆人。”  這明顯是趕客的說法。不過小姐的涵養很好,也沒有變臉色,仔細叮囑了一番用藥的時間,這才施施然走回去。  尤恩站在門口,看著小姐遠去的背影,一直等到完全看不見,才走回了房間。  伊憐先生臉色極其不好看:“你剛才在看什麽?”  “在看您的表妹。”  “……”  “和您不一樣,她是一頭褐色的發絲,襯著白色的皮膚。又是鵝蛋臉,天生的美人。從家境來看,她應該從未受過苦,衣服上每一片褶皺都有人精心保養。”  伊憐臉色沉了下來:“你想留在這裏?”  “不,我隻是在考察您在這裏生活的怎麽樣。”尤恩笑了笑:“現在看起來,還不錯。”  伊憐還想說什麽,尤恩走到他旁邊先開了口:“您還是先吃藥吧。就算要數落我,也等吃完藥再說。”  伊憐臉色極差地說:“不。”  他和仆人生悶氣,轉過身鑽進了被子裏不出來。尤恩慌了神,連忙道歉,卻沒有被接受。  “我隻是擔心,又嫉妒。”尤恩說:“我的主人,請您原諒我,您的仆人弱小又受不起打擊,請您不要不和他說話。”  伊憐忍不住說:“可你說的是什麽話呢?我千方百計地想回去,還要寫信安慰你……”  “那麽,如果我回到了養父母的身邊,”尤恩說:“說是要拿回我的繼承權,並且寫信對您說暫時不能回來。您又會怎麽做?”  伊憐愣了片刻,咳嗽了起來。  “您的心情應該也不會愉悅。但這些事情都等之後再說吧,我現在隻想讓您先把藥吃掉。”  伊憐輕哼了一聲,坐起身把藥吃掉,扭過頭不看尤恩。  尤恩故意讓他說話:“您怎麽看待您的表妹呢?”  伊憐說:“她們都懂禮貌,很知道體恤人。”  “這麽說,您是想從中選擇一位。”  “說不定。”  “您不怕傷了一位仆人的心?”  “哦,我真不知道哪位仆人會傷心,”伊憐冷笑了一聲,“他說不定隻想擺脫我這個累贅,想要趕快回去繼承家業。”  “……”  “你看見了吧,你的養父願意用重金換取你的消息,大概你也是想明白,決定離開貧苦的我,還是回去當少爺吧。”伊憐生氣地說。  尤恩不再繼續說了。他突然伸出手,去抓主人的手,即使被伊憐打開也不氣餒,反而將身體重重地靠在伊憐先生的肩膀上。  伊憐吃痛地叫出聲:“你這麽對待生病的主人?”  “這樣才有實際的感覺,”尤恩說:“我的心還在狂跳,似乎沒有觸碰到真實的您。這很奇怪,明明您就在我眼前,我卻感覺不到,非要您說出刺痛我的話,我才快活。好像您……死而複生了。”  “……”  “對不起,用了這樣的比喻。我想我是瘋了。”尤恩輕聲說:“我想見您,想見的發瘋。可我隻和您分別短暫的時間。如此顛三倒四的話,讓您聽明白了嗎?”  伊憐先生沉默了片刻,終於抬起手摟住了尤恩的肩膀。  主人輕輕地親吻仆人的頭發、額頭、眼瞼,最後親在他的嘴角。  “你一定十分擔心。”伊憐先生輕聲說:“別害怕,我毫發無傷。”  尤恩點了點頭,帶著央求的聲音:“您可以和我回去嗎?我們不需要這筆錢,也能過得很好。就算遇到了困難,也總能過去的。”  伊憐思索了片刻,為難地說:“恐怕不行。”  尤恩抬起頭,凝視著伊憐的雙眼。  過了一會兒,尤恩輕聲說:“其實我還有一筆錢。”  “什麽?”  “我本來不打算動,一輩子都不想。我想讓這錢隨著時間變成塵土,再也沒有人能用。可是為了您,我甘願把錢拿出來。”  伊憐皺了皺眉:“不,我不能用你的錢。”  “就當是您和我借的。”尤恩說:“和這家人借錢,不如和我借錢。”  伊憐看著他,“你……我並沒有懷疑你的意思。隻是,你的錢從哪裏來呢?我想多數人都會懷有這樣的疑問。那是你的錢,還是別人的?”  尤恩從伊憐身邊站起,在床邊來回踱步走了起來。他顯得心事重重,思索了很久,他才輕聲說:“……是我母親的遺產。”  “什麽?”伊憐的聲音提高了。“你的母親,不是?”  尤恩苦笑一聲:“沒錯。但她曾是多個公爵的情婦,撈了不少錢。您可以想象嗎?一位衣食無憂的女人,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承諾,將兒子送給別人,又送上了性命。她死後住的房子和首飾都被拍賣,全是些奢侈的玩意兒,足足賣了十五萬鎊……”  “……”  “她隻留了一封信,說是希望她的兒子能夠幸福。”尤恩的聲音帶著沙啞:“我從未見過這個女人。但我想,她會同意我將錢給您……”  伊憐震驚地看著尤恩,有一瞬間不知道該說什麽。  他好像從未認識過眼前的仆人,那仆人微紅的眼眶,和顫抖的手指,都像是被無限放大,牢牢印刻在他的心裏。第50章   後來兩個人沒有再談論繼承權的事情。伊憐先生仍有些低燒, 他輕聲和尤恩談了幾句話, 就睡了過去。  隻是他把手伸向尤恩。  伊憐先生的手滾燙,尤恩輕輕地握住, 主人就像是安心了一樣, 在這個陌生的房間裏安然入睡了。  尤恩不知道, 伊憐先生在發燒時很想讓他過來。他一邊壓抑著心中的念頭,一邊還要給尤恩寫信, 勸慰他不要過來。實際上每天伊憐都沒有辦法好好休息。  直到尤恩過來, 他才平靜下來。就連伊憐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會對尤恩如此依賴。  兩個人真正交往的時間還不足一年, 伊憐卻好像已經和他生活過很久了。  第二天早晨伊憐醒的很早。他難得睡了好覺, 每一寸發絲都透露出輕鬆和愉悅, 而他的愛人正睡在旁邊。  伊憐隻不過輕微動了一下,尤恩便醒過來。  “早安。”伊憐先生微笑地和他說話。  尤恩也笑了起來:“您的身體不再發熱,看來您已經痊愈了。”  “可見,如果你昨天沒有過來, 我很快就能回莊園。”  “要我說, 正是因為我過來看您,您才可以很快康複。”  “……”  伊憐本想說些諷刺的話, 但想了半天,還是轉移了話題。  他叫尤恩和他一起去主人的客廳吃飯。  “自從前來拜訪, 我就因病躺在臥室裏, ”伊憐調整了一下領帶的位置,站得筆直, “你也穿禮服。”  尤恩並不在意貴族的禮儀。說老實話,自從他脫離了貴族的身份,從前的生活習慣幾乎全部都忘記。隻不過在這座城堡裏,尤恩拜訪的身份為‘伊憐先生的好友’,他自然不能丟了伊憐先生的臉麵。於是在幫主人穿上衣服後,尤恩隨便選了一件禮服,穿上了去。  兩個人來到了城堡接待客人的房間內。  主人家已經得知了伊憐先生痊愈的消息,他們將房間燒的很熱,又精心換置了全新的窗簾、地毯,餐桌上擺放了鑲嵌金邊的桌布和瓷器。  伊憐走進來時,小姐們側身端坐在一旁,見到他來,都慌忙站起身子。  尤恩順從地站在主人的身後。  這是他難得有幸和伊憐以平等的身份參加宴會。要知道,以往在伊憐的莊園裏,尤恩隻能躲在陰暗的房間,就連見客人一麵也難。  大概是昨天帶領尤恩的仆人提前和小姐們說了,三個小姐看到跟著的尤恩,沒有露出絲毫意外的神情。她們舉止高雅,麵容和善,就像是最端莊的貴族小姐。  在伊憐先生與小姐們示意友好時,尤恩粗略的觀察了主人家的三個女兒。  每一位小姐全部有較好的容貌。她們身材苗條,又出身高貴,況且很顯然,她們全部對伊憐先生有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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