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著下了好幾天雨,孫明老老實實在家做試卷,其實一個小時的題量,也真沒多少,很快就能做完。本來孫彧打算馬上就給他講的,但是孫明不肯,說是做完三份之後再一起講,有時間他要練啞鈴,以及學吉他。


    孫彧自然也無所謂,給孫明做做示範,便一邊看著他做動作,一邊翻著試卷。


    其實小學題目,特別還是基本題目,孫明做起來都還是過關的,要是他拿些奧數題回來做,孫彧恐怕隻好放羊了。


    所以其實也沒什麽好講的,在孫彧的監督之下,孫明自己想想也能知道對錯。


    而且孫彧覺得,對一個小學生來說,如果以高考為目標,要提高語文成績,最好的途徑就是閱讀,大量的閱讀,什麽類型的書都讀一讀,而小學數學成績很大程度上取決於語文學得怎麽樣。


    隻不過不知道孫明的閱讀習慣怎麽樣。


    “你平時看什麽書?”把試卷放到一邊,孫彧問正在玩啞鈴的弟弟。


    “我爸不讓看課外書。”


    “那你自己看不看。”


    “看,武俠,還有一些雜誌。”孫明嘿嘿笑著。


    “西遊記三國水滸這些看過沒有。”


    “不大看得懂,不喜歡看。”


    孫彧便不再說話,在桌麵上敲著手指頭,一邊尋思著,如果這小子自己沒興趣,壓著他看怕也毫無意義,看現代白話文小說......如果不是毫無作用,那也是毫無作用。


    發現哥哥不再說話,孫明心裏多少有些不安,他知道哥哥肯定是有所不滿,於是放下啞鈴,趁休息間隙,站到書架前上下打量了起來。


    “毛選好看嗎?”孫明突然冒出來這麽一句,孫彧一口氣差點沒上來,要是正好喝水的話,那鐵定要被嗆住了。


    “好看。”舒緩了一下,孫彧答道,隻不過他不認為孫明會有看毛選的興趣。


    “誰是我們的敵人? 誰是我們的朋友? 這個問題是革命的首要問題。這是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首先要知道你是誰,你要幹什麽。”


    “難道不是我是誰,我從哪裏來,要到哪裏去?”


    “我是誰和我從哪裏來是同一個問題,你要幹什麽跟要到哪裏去也是同一個問題。”


    “哦,這一套書是爺爺留下來的?”


    “是的。”孫彧突然喉嚨有些發堵。


    “那我看一看。”


    “看吧,當小說那麽看也可以,旁邊牆上有地圖,你可以對照著看。”


    “《彷徨》《呐喊》好看嗎?”


    “你看不懂的,看這個你還不如看三國西遊。”


    “那紅樓夢呢?”


    “你可以試試。”


    “好不好看?”


    “我不喜歡看。”


    “那我也看看。”


    “你能看多少?”


    “封神演義好看嗎?”


    “好看。”


    “那我也看看。”


    說完,孫明回頭繼續練習啞鈴,看上去哥哥現在很高興的樣子。


    “你跟孫嘉寫過信嗎?”


    “寫過啊,有空的話,每個月差不多都會寫一封。”


    “你有沒有問過他英語是怎麽學的?”


    “沒有,那問你不行嗎?”


    “你現在問我也沒什麽用,他現在出國比賽可以當翻譯的,我都沒他這麽厲害,你問問他怎麽練出來的。”


    “哦,主要是口語嗎?”


    “是的,我跟他說好好學英語,特別是口語的時候,他跟你現在年紀差不多,也就差不多兩年就練出來了。”


    “那你沒練嗎?”


    “我現在學英語是應付考試,跟他主要是交流的不一樣,你現在的基礎和他當時差不多,他的經驗應該比較合適你。”


    “那我現在就寫信問他。”


    “行,寫吧。”弟弟行動力很強,孫彧很是高興。


    孫明每次練啞鈴孫彧隻讓他練半個小時,並且告訴他等他上了初中,開始發育之後,可以多練練,但是現在,就這樣。


    下雨沒法出去,孫明便主動問孫彧他能不能每天多做點,等天氣好了,就可以不做了出去玩。


    這當然沒問題,孫彧也樂得弟弟這麽做,主要他也沒什麽好講的,做完了監督著孫明自己檢查就可以。


    終於雨停了,已經進入8月份,媽媽也已經開始上下午班,高考成績再過幾天就會下來,黃鶯也快回來了。


    不過孫彧得去找找常虹,這幾天他每天上午或者下午都會抽空去給常虹打個電話,某種情緒似乎已經沿著電話線透過常虹的聲音滿溢了過來,而且看天氣預報,再過個把星期可能又會有個台風過來,他需要趕緊去接一下。


    “你終於有空了嗎?你終於舍得出來了嗎?你終於願意來找我了嗎?”


    如果這些話不是當麵說的而是寫下來問的,孫彧恐怕得好好解釋解釋,不過耳邊是這酥酥軟軟的聲音,眼前是如花的笑靨,鼻腔裏盡是絲絲香甜,手觸之處該軟的軟,該柔的柔,孫彧決定用行動來表達自己的心意。


    雙臂環著孫彧的後脖子,常虹笑盈盈的看著眼前表情略有些尷尬,眼神略有些躲閃的孫彧,第一次就是這樣的,以後會好起來的,她聽舍友說過,但是她不打算告訴孫彧。


    兩個人清清白白的互相擁有著,常虹心裏有些得意,時間還早,還可以再試試,但是常虹也不想告訴孫彧她的這個想法。


    孫彧當然從理論上也知道這是什麽回事,但事到臨頭,還是免不了些許尷尬和無奈,不過還好,眼前的眼神充滿了鼓勵而不是鄙夷,以及一些欣慰。


    常虹閉上了眼睛,孫彧再次開始了動作,這大概算是默契?


    所謂人力終有窮,天道終有定,反正來日方長,改日再來就是。


    扶著常虹走了幾步適應一下步伐,該衝走的東西趕緊衝走,打開窗戶,開起風扇,匆匆忙忙的收拾好殘局,孫彧得趕緊溜了。


    出門前,常虹拉著孫彧,兩人並肩站在鏡子前麵,互相看看以及自己看看,有沒有什麽不同。


    “可能要過幾天我才來找你了。”孫彧有些做賊心虛的感覺。


    “嗯。提前給我打電話。”常虹微笑著,撫摸著孫彧的臉龐,她知道孫彧在想什麽,她自己也有點擔心。


    站在陽台,看著孫彧騎車往外而去,哪怕明天就是世界末日,自己也無憾了,以及,等開學了,再聽她們胡扯,自己也不會再覺得焦慮了,常虹想著。


    不過四點半,路過學校路口,孫彧突然想進去看看。校園裏很安靜,自行車棚空空如也,教室下麵的鐵門關著上不去,行政教務辦公室裏麵似乎有些人影,門邊靠牆擺著一塊黑板,上麵有一份通知,寫著高考分數出分時間,以及讓各班考生到時間自行去自己班主任那裏領取分數條。


    足球場上有人在踢球,孫彧一眼看去,基本上都不認識,便不再停留,還是回家。


    算是漸入佳境吧,孫彧一路回味著下午的事情,一些夢裏看到過但是沒想起來過的事情浮現腦海,原來這個夢境回憶還有觸發條件,不知道將來還會想起來什麽事。


    回到大院,路過球場,孫明羅勇龐誠在場上玩著,看到孫彧過來,孫明喊了一聲,然後出來跳上孫彧自行車後座,抽了抽鼻子,有些好奇的問道:“你幹嘛去了,什麽味道?”


    “什麽什麽味道?”


    “有點像那種香水。”


    孫彧哦了一聲,沒有打算解釋什麽,反正回家就要換下來的,再說媽媽肯定去上班了,父親現在還不定在哪裏玩,至於弟弟,等多年以後,他自己就會明白的,也不需要做賊心虛似的解釋半天,那樣反倒會勾起他的好奇心。


    看到哥哥不當回事,孫明也沒有再問什麽,以前在家逛商場,經常也會聞到一些香水味,大概哥哥是去逛商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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