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獨說話的機會不好找,但是在樓梯上相遇,然後並肩同行一段,隻要有心,就總有機會。


    漸漸進入雨季,放學的時候樓梯上滿是五顏六色的雨披,常虹套了件淡青色的薄款雨披,一層薄薄的塑料薄膜,雖然有些偏色,但也遮擋不住她窈窕婀娜的身姿。


    孫彧沒有再試圖離遠一些,已經證明那沒有用,樓梯上人頭湧湧,兩人肩並著肩,胳膊貼著胳膊,倒也說不上有多顯眼,不知內情的人看到,頂多有些羨慕。


    走過拐角,常虹隔著雨披反手抓住了孫彧的手掌,隔著兩層塑料薄膜,要說什麽手感,那當然是說不上,但是其中的意味,卻已是足夠表達出來了。


    常虹好友站在他們身後,不管她心思如何,終歸是幫他倆遮擋了一些視線。


    眼看著要到樓底了,常虹沒有一點放開的意思,反而似乎更加用力地握緊了孫彧的手。


    孫彧有些無奈,既然一開始就沒有甩開身邊女孩的手,現在更加不可能做那樣的動作,情急之下,幹脆也用力握了一下常虹的手掌,隨後鬆開。


    常虹吃痛,條件反射似的手掌略鬆,一聲“啊”險些脫口而出,不過還算反應及時,沒有喊出來。


    正好走完樓梯,空間開闊了許多,孫彧趕緊把手收回去的同時也往旁邊挪了一步,免得常虹萬一氣急敗壞又幹點什麽事情出來。


    常虹把手從雨披底部伸出來,握住拳頭掄起胳膊從孫彧身前揮過,繞到腦後把兜帽扯到頭頂,然後轉身快步沿著側廊往車棚方向走去。


    兜帽套在頭上,視線受限的情況下,往往會給人一種虛幻的安全感,常虹低著頭,嘴角含著笑,臉上帶著羞,急匆匆地走到車棚,找到自己的單車,也不管後麵的好友,自顧上車離去。


    孫彧果然從來沒有讓自己失望過,常虹心想,自己所有的試探,他的回應總是能讓自己產生一種滿足感,大概還可以更近一些?


    常虹的拳頭擦著孫彧的鼻尖掠過,雖然沒有嚇住孫彧,但他也還是應激性的往後仰了一下,引起樓梯上一片哄笑,常虹好友並沒有看到常虹和孫彧之前的小動作,隻是看到兩人手拉著手,心裏正膩歪著,這時候也跟著笑了起來,然後快步追趕常虹。


    常虹向著孫彧揮拳這事很快就傳開了,自然就有不少人分別向他倆探聽到底怎麽回事。


    根據提問的人不同,常虹的回答分別是:逗他玩的,跟他開玩笑的,關你什麽事,你不要多管閑事。


    而在孫彧這裏,則是根據提的問題不同,他的回答分別是:不是,不知道,沒有的事,你不要亂說。


    然而黃鶯對此卻一直保持著沉默,沒有問孫彧任何與這次事件相關的問題,隻是如常的把孫彧揪出來討論作業和試卷。


    孫彧不認為黃鶯會不知道這件事,也不認為她會不在意這件事,隻是看她會什麽時候爆發,如果爆發了,他已經打好了任她處置的主意。


    黃鶯看著孫彧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心裏不住的冷笑,要是孫彧老實交代,她說不定就放他一馬,如果還是這麽負隅頑抗,那就別怪她到時候跟他不客氣。


    常虹大概也覺得那天有點過火,這星期接下來幾天就沒有再招惹孫彧,平平安安的一個星期就這麽又到了周日,中午放學的時候黃鶯冷笑著看了看孫彧,孫彧訕笑著回應。


    “我還以為你真的問心無愧呢。”說完這句話,黃鶯自顧自的上了自行車走了。


    “唔?到了今天才開始算賬嗎?”孫彧想著,也上了車隨著人群離開了學校。


    吃過午飯,孫彧日常午睡,直到被人捏著鼻子憋醒了。


    不用睜眼,哪怕仍然懵懂之中,孫彧也知道那是黃鶯,她下午可能會過來,孫彧也是想過了的,反正他已經打算任憑處置了,她想幹啥就幹啥把。


    “幾點了?”孫彧一邊睜眼,一邊說道。


    “兩點半。”


    孫彧睜開眼,黃鶯坐在床沿,正惡狠狠的看著他,便笑了笑,張張嘴,卻也不知道該說啥。


    “你是就這麽問呢?還是我起來再問?”


    “問什麽?”


    “和常虹的事啊。”外麵沒有聲音,臥室門也還關著,想來爸爸媽媽都不在家,孫彧也就明說了。


    “誰和常虹的事?”


    “嗨嗨,我真不知道她怎麽想的。”


    “但是我知道。”


    “她要怎麽想我也管不到啊,我真的沒有做什麽。”


    “在樓梯上貼得那麽緊,還沒做什麽?”


    “樓梯上都是人,不是挨著這邊就是挨著那邊的。”


    “我知道你是在狡辯,你自己也知道。”


    “好吧,反正事情就那樣了,我也沒什麽可解釋的,任憑你處置。”


    “你連哄我兩句都不願意嗎?”


    “我哄你幹什麽,又解決不了問題。”


    “你就這麽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態度?”


    孫彧幹笑兩聲:“不是,你想問什麽就問唄,我真不知道這種事情該怎麽說,你也知道我跟女生打交道沒什麽經驗的。”


    “是嗎?那你老實交代怎麽跟她認識的,然後怎麽發展的,跟我搞地下工作是吧?”


    “你不要瞎說啊,我跟她發展什麽,什麽叫地下工作。”


    “你少廢話,好好交代。”


    “要不我起來說?”


    “不行,你就躺著說。”


    孫彧隻好按照時間順序回憶了一下他和常虹相遇的每一次場麵,當然是他編排過的時間順序,以及他還記得的事。


    “你意思是你們之間的所有故事都發生在樓梯上?就那麽短短的兩截路?”


    “是啊,我也才發現。”孫彧想想,確實基本如此。


    “那你以後不許從這邊樓梯走了。起來吧。”


    “啊?就這樣?”


    “那你還想怎樣?”


    “以為你起碼會用被子把我的頭蒙住,然後打我一頓的。”


    “我還以為你會說我端一碗藥讓你喝呢。”


    “那不會。”不管孫彧有沒有這個想法,也都是不能承認的。


    “快點起來,還有卷子要看。”黃鶯一邊說著一邊走出了房間。


    既然黃鶯放過他了,孫彧也不想節外生枝,趕緊起來完成周常任務。


    “要不是怕阿姨對我有看法,保證讓你一個星期見不得人。”


    “你說要是別人看到了,還不是會笑話你?”


    “笑話就笑話了,你以為別人還不知道?”


    孫彧交代的事情,跟黃鶯打聽到的事情也沒什麽出入,聽到孫彧說“你的脖子怎麽了”的時候,她甚至差點笑了出來,不過她早就有了和孫彧說話的時候憋住笑的豐富經驗,這才沒有笑場。


    卷子還沒看完,孫彧媽媽回來準備晚餐了,黃鶯推開孫彧,跑去廚房和孫彧媽媽又聊了一陣子,然後告辭回家。


    黃鶯今天沒有紮馬尾,隻是用兩個發卡夾住兩邊頭發,頭發披散在腦後肩上,要是亂了隨便梳一下就行,看來是早有準備。


    就這麽被放過了?孫彧有點懷疑,他當然不知道黃鶯這幾天悄悄打聽了他和常虹的事情,並沒有聽到什麽出格的,至少孫彧的行為是這樣,所以黃鶯一直很平靜,周日過來就是要確認一下,聽到孫彧並沒有隱瞞什麽,敲打一番之後自然就放過他了。


    送完黃鶯回去的路上,孫彧突然覺得自己對這事情的回應不是太妥當,如果以後沒人問就算了,有人再問就不能再回答三不一沒有了。


    確實也沒什麽人再問了,不過原來一直沒有說過什麽的體育委員,在練球的時候突然問起了孫彧。


    “是的,我早認識她了,算熟了吧,不然怎麽會跟我開那種玩笑。”


    “以前?以前我都不怎麽跟女生打交道的。”


    “黃鶯?我們是到了高中才那啥啥的。”


    “當然啊,肯定跟她說了,要不你看我怎麽放學都從這邊樓梯走了。”


    “那就不要亂說了,你看我是那種人?”


    “以後?那也太遠了,上了大學都不知道會怎麽樣的了。”


    體育委員似乎挺滿意孫彧的回答,差不多可以交差了,體育委員心想,雖然孫彧說的還是很有些睜眼說瞎話的味道。


    體育委員自己跟常虹從小就認識,怎麽沒見常虹跟他開玩笑,他都不敢說自己跟常虹很熟,當然,孫彧態度還算坦誠,確實是那麽個道理,或者確實是事實。


    孫彧知道體育委員和常虹在一個大院裏,這時候跑過來問他,大概免不了跟常虹有些關係,不過他的回答並不是專門說給體育委員聽的,他已經想過了,在不惹惱黃鶯的情況下,認可一下常虹的說法,表示他知道她是在開玩笑,大概可以把一些壓力分擔過來吧。


    體育委員當然沒有把孫彧的這些回答傳開,隻是回頭跟常虹說了,於是常虹好友也知道了,然後孫彧和常虹本來就是熟人慢慢的也就成了一個歲月記憶。


    對於大多數人來說,畢竟事不關己,兩人又沒有鬧出什麽實質性的風波來,這件頂多算是校園笑談的事情很快就平息了。


    黃鶯卻沒有放過孫彧,課外活動的時候把他叫了出去,在校道上悶頭走了一會,看著周圍沒人了,才開始說話:“我怎麽不知道你跟她很熟?”。


    “本來不熟的,現在不熟也熟了啊。”


    “你說的那話是那個意思嗎?”


    “啊?你聽到的是什麽?”


    “那你說的是什麽?”


    “早就認識她了啊,現在不熟也熟了啊。”


    “我為什麽聽到你說的是還算熟了?”


    “我說的是算熟了吧,不是說的還算熟了。”


    “有區別嗎?”


    “算熟了吧就是本來不熟現在也熟了,還算熟了就是以前就熟了,你要閱讀理解的話我就隻能這麽解釋了。”


    “我問的是你說的什麽意思,又不是跟你摳字眼。”


    “意思就是承認常虹在跟我開玩笑唄。”


    “你也知道她說的是什麽啊?”


    “為什麽會不知道?”


    “你是心疼她吧?”


    “啊?她不是在跟我開玩笑,難道能還是在威脅我?”


    “威脅你什麽?”


    “嫌我跟她靠得太近?”


    “你信嗎?”


    “不信啊,所以說她就是跟我開玩笑麽。好啦,前因後果你都知道了,我又沒有抵賴,她都承認了是在開玩笑,我還能說什麽。”


    “你就是不肯承認你想告訴她,你知道她喜歡你,你也不討厭她,對吧?”


    “你咋不說我也喜歡她呢?”


    “我不說你這不就自己說了?”


    孫彧目瞪口呆,一時無法言語。


    黃鶯冷冷的看著孫彧:“我說中了吧。”


    “好吧,你要這麽想我也沒話說。”


    “哼,我就說你是死豬不怕開水燙,我才不會那麽便宜你們。”黃鶯說完,頭發一甩,轉身離去。


    孫彧隻好跟在她後麵,兩人一前一後的回到了教室,一直到放學,也沒見黃鶯再來找他。


    校園廣播響起,孫彧提起書包從前門走出教室,他現在總是從這一邊樓梯下去的。


    黃鶯也一直往教室外麵看著,心裏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對於那種自己喜歡的人怎麽也不搭理自己的感覺,她是感同身受,但決不同情。


    因為憑什麽?自己以前的種種示意孫彧視而不見,現在憑什麽常虹就總能收到回應?以及最重要的,為什麽孫彧會回應?


    因為常虹比自己好看?哼,諒孫彧吃了十個熊心豹子膽他也不敢承認,至於別人怎麽看?覺得常虹更好看的那有本事就去追唄,更有本事的就讓常虹倒追唄。


    再說就算比我好看又怎樣,孫彧是我的,至少這三年都是我的,哼。


    黃鶯氣哼哼的背上書包,從前門走了出去,在881的後門張望了一下,孫彧已經不在教室,這還差不多,黃鶯心想,於是也從這邊樓梯下了樓。


    對於常虹來說,似乎這還是第一次收到孫彧主動發出來的信號,還是有點費思量,她不像黃鶯那樣,起碼跟孫彧有三年初中的同窗經曆,有那麽多的默契。


    體育委員當然也不會把孫彧的原話原原本本的跟常虹說,倒也不是故意,而是哪裏記得那麽清楚,說個大概意思就行了,他所理解的意思。


    那就是,孫彧知道常虹是在跟他開玩笑,孫彧承認他認識常虹,而且大概是僅次於黃鶯的熟悉程度,黃鶯已經找孫彧的麻煩了,孫彧沒有改變現狀的打算,將來的事情可以將來再說。


    想了想,常虹暗暗有點生氣,這是在告訴自己,起碼在高中階段他是不會接受自己的嗎?以及提醒自己,他也不覺得上了大學兩個人就能在一起嗎?


    所以,孫彧的意思就是,讓常虹不要再對他有什麽心思了?再加上這段時間孫彧放學都走另一邊樓梯了,常虹不由得有些沮喪,以及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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