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張了張嘴,可又不知從何說起。


    兩人就在沉默中吃了一頓飯菜。


    清音剛想站起來拿碗去廚房,一雙幹淨修長的手卻搶先拿走了桌上的碗筷,“我去吧。”


    “不行!早飯已經讓你做了,現在你趕緊去看書,別為這些雜事耽擱了。”清音說著就想拿回碗。


    “不要!若是我不再多做些,真成家裏吃白飯的了。”說完,謝瑾便把碗微微舉過清音的頭頂,讓她夠不著。


    孩子氣的聲音惹的清音笑出聲,連日來的擔憂也在此刻散了幹淨。


    抬眼看去,才驚覺昔日跟在她後麵的小孩,已經比她還高出一個頭了,介於少年和青年間的輪廓已越發明顯。


    她不自在地收回自己的手,才想起昨日王婆那句:你今年也二十有二了,讀書人又最費銀子,就靠你一個人什麽是個頭,你就聽王婆一句話,那戶……


    後麵的話王婆還沒說完,便看到了後麵的謝瑾。


    他以為他是剛回來,沒想到前麵的那些話他都聽到了。


    清音問道:“你都聽到了?”


    “嗯哼。”


    清音正要說話時,門突然敲響。


    趁著清音愣神的功夫,謝瑾拿著碗進了廚房。


    清音打開門,見是昨天剛見的王婆,估摸應該是繼續說昨天的事。


    她對王婆示意,兩個人穿過巷子來到了河邊。


    南塘古鎮依水而建,每條巷子的出口就會有一條不寬的河流,大船進不來,但是那些如扁葉的小舟卻是能自由往來。


    現在清晨時分,正是船隻往來熱鬧的時候,河對岸還剩三三兩兩正在漿洗的婦人,石頭階上的繡球花此時也正開的爭奇鬥豔。


    兩人一停下來,王婆就忍不住道:“昨日之事你考慮的怎麽樣?我可跟你說啊,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了,那曾員外家的小郎君現在在巡撫司做事,可很多人盯著呢?王婆也是念你性子好,可優先想著你。”


    當然,她還有一句話沒說。


    這清娘子可不光性子好,最最重要的是長得好,這江南水鄉啊,要說最不缺的就是細肢柳腰的姑娘。


    可這清娘子又是這之中的上乘。


    更別說她這張臉了,傾城傾國也莫過於此了。


    謝瑾洗著碗,但思緒早就不知飄到了哪裏。


    就在他耐心告罄的時候,聽到了大門的關門聲。


    他甩了甩手上的水珠便若無其事地走了出去,問道:“誰來了?”


    想到剛剛的來人和昨天的對話,清音搖搖頭,“沒誰,對了,你打算什麽時候出發去書院?可有需要采買的東西嗎?”


    謝瑾漆黑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著她,竟透露出些許的可憐。


    清音晃了晃神,歎道:“是王婆來了。”在少年眉眼耷拉下去之前,她趕緊道:“我已經拒絕了。”


    拒絕了?


    謝瑾垂下眼,“阿姐,你大可不必為了我做到這個地步,而且王婆說的對,你確實該為自己的終生大事考慮了。”


    清音瞥了他一眼。


    看著那怎麽都壓不下去的嘴角。


    裝,繼續裝。


    別以為她沒聽出來,從起床到現在,是第一次喊她阿姐。


    口是心非的小性子看來還是沒變。


    清音清了下嗓子,故意問道:“是嗎?那我去看看王婆,我想應該還沒有走遠。”說著就作勢抬腳。


    謝瑾卻更快一步拉住了她的手臂,“別去。”


    話一出口,兩人皆是一怔。


    清音隨後“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瞧把你緊張的,我既然拒絕了,自不會追出去。”


    謝瑾這才知道自己被騙了。


    可他卻甘之如飴。


    臉上的笑意越來越大,可下一秒卻僵在了臉上。


    隻因為清音又繼續道:“我認真想過了,之前我沒跟你說,就打算相看,肯定讓你生出一些不習慣來,下次,若是有這樣的事,我提前跟你說可好,畢竟,我們是家人。”


    家人?


    謝瑾舌尖抵在上顎,好半晌才點頭,“阿姐說的對,我們是家人。”


    所以,就該一輩子在一起。


    因為謝瑾吃過中飯就要回書院,所以清音便讓他在家好好看書,自己則挎著籃子去了一趟集市。


    家裏的院子側邊,她整理了一塊菜地出來,現下的時節,茄子豆角是管夠的。


    所以,她打算就去街口買些肉就好了。


    胡屠夫隔老遠就看到清音,見她徑直往自己這走來,下意識就抬胸收腹,可那大腹便便的肚子,卻是收效甚微。


    等清音到了肉攤麵前,他臉上掛著笑道:“音娘子,今日來買肉啊!”


    旁邊買菜的吳大娘不屑地瞥了一眼,道:“人家都到你麵前了,不買肉,難道是看你啊?”


    胡屠夫麵上一紅,右手拿著殺豬刀咧咧道:“別聽她胡說,音娘子,你要哪塊,我切給你。”


    吳大娘整理了一下自己賣剩的菜,嘴裏嘟囔道:“我看啊,今日又有人吃白食咯。”


    清音眉心一皺。


    剛剛她還不確定這人是對自己還是對胡屠夫有意見。


    現在看來,是對自己了。


    而對於這種人,不理她,自己就能把自己氣死。清音微微笑道:“我看這還有個肘子,我就拿這個吧,剛好可以拿回去燜豆角。”


    吳大娘整理茄子的手一頓,沒想到還真有人不要臉到了這個地步。


    就在她又想出口嘲諷的時候,餘光瞥到一抹身影,她扯了扯嘴唇,臉上也掛了一副看好戲的表情。


    這胡屠夫別看著高大威猛的,可是一個妻管嚴。


    她今日倒要看看這狐媚子怎麽脫成皮?


    從她在這裏擺攤賣菜起,就見過這個狐媚子不下十次了,而每次,這胡屠夫見了她就跟狗見到肉骨頭似的。


    這些原本也不關她的事,就當看個熱鬧瞧了。


    可這狐媚子每次買了肉都不給錢,一次兩次的她也沒放在心上,次數多了,她就有種看別人賺便宜,而自己沒有。


    那種吃虧感可謂是一直折磨她。


    後來,她也明裏暗裏讓胡屠夫給她一點好處封口,可奈何這人完全聽不懂人話,每次都直愣愣地問她要錢。


    這口氣,今日可算是能出了。


    她還怕殃及池魚,把剩下的菜直接用布一捆,離遠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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