芍藥手下的動作也加快了起來,“夫人,這怎麽會有聖旨?”


    清音剛想搖頭,發現自己的頭發正被芍藥抓在手裏,“我也不知道,興許是給將軍的。”


    聽到是給將軍的,芍藥就覺得一點也不奇怪。


    這將軍凱旋歸來這麽久,她可是嘀咕了好幾次,這聖上的賞賜怎麽還沒下來。


    看來,這次終於是來了。


    芍藥雖激動,但手下的活卻有條不紊,沒一會兒就都給清音收拾好了。


    清音走到門口,問道:“福叔,將軍呢?”


    “收拾好了。”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福叔微笑著告退。


    清音看向連廊下的某人,高興地走過去,和他並肩站在一起。


    兩人到了前廳,宣旨的公公也恰好剛到。


    聖旨上先是洋洋灑灑地對江宸的功績做了一番嘉獎,不光賜了江宸為異姓王,還提到了清音。


    聽到天作之合四個字,江宸忍不住勾了勾唇。


    想到那天在養心殿裏,聖上最後無奈問,“那你覺得和清氏配嗎”


    他當時好像是回了一句,“天作之合。”


    清音先是震驚,後是驚喜。


    “謝主隆恩。”清音跪謝道。


    公公笑道:“恭喜將軍,恭喜夫人。”


    福叔趁機走上前,給公公塞了一大袋銀子,“有勞公公了。”


    老夫人看著這一幕,竟覺得有些礙眼。


    老夫人的神情都落入到了江宸的眼裏,但他假裝不知,把視線又落到了清音身上。


    清音感受到身上的視線,回以一個微笑。


    她知道,這聖旨是他為她求來的。


    不然,聖上哪裏會著重點她的名。


    原來這麽多天,她的不安,他都看在眼裏,也記在了心裏。


    這下,終於可以堂堂正正地回尚書府了。


    因為換親之事,母親後來雖沒再說,但是,她知道,母親一直憂心如焚。


    反而每次母親來信都是寬慰她。


    清音趁著沒人看她,偷偷地把自己的手塞到了江宸的手裏,小聲道:“謝謝!”


    江宸握住手心裏的柔荑,心裏升起了絲絲滿足。


    目送公公離去,老夫人才適時開口,“子霖,跟我去一趟祠堂。”


    清音快速地把自己的手抽了回來,再看,已恢複得體的笑容。


    江宸手裏捏著聖旨,另一隻手又重新牽上清音的手,“一起,父親和兄長們應該還沒見過你。”


    看著相牽的手,老夫人動了動唇,到底是忍下了不得體三個字。


    她猜到這次打勝仗回來,聖上會對將軍府嘉獎,說不定還會榮升一番。


    沒想到,升是升了,卻是江宸一人。


    異姓王啊,這是多大的殊榮。


    望眼整個王朝,得此殊榮的除了已故的楚王韓沅,便是江宸了。


    按理說她應該高興的,可她應該高興嗎?


    不……


    他的異姓王,可跟這將軍府,隋洲一點幹係都沒有。


    隋洲是不可能以侄子的身份繼承王爺之位的。


    也就是說,除了江宸的後代,誰也承不得。


    到了祠堂,老夫人便道:“跪下吧。”


    江宸把聖旨放至案桌,然後示意清音同他一起跪下。


    看著上麵的牌位,江宸臉上閃過一絲痛苦。


    老夫人眉眼也染上了沉痛之色,忽然,她開口道:“子霖,你可知錯。”


    清音不明所以看去。


    江宸卻挺直背脊,道:“兒子知錯。”


    縱使他不知道自己錯在哪,既然母親說他有錯,便錯了吧。


    他雖不知為什麽母親從小就不喜歡自己。


    但想起父親臨終前,拉著他的手,讓他好好照顧母親。


    他既應了,自是要做到的。


    老夫人看著麵前的這個兒子,皺眉道:“你大哥從來是有什麽,都不忘給你帶上一份,也是他說服你的父親,讓你日後能以文走上仕途。


    他就指望你能好好活著,可你呢,辜負他的一片心就算了。


    現下建功立業,卻置他的孩子不管,你說說,對得起你大哥嗎?”


    清音有些跟不上老夫人的腦回路。


    這跟江宸有什麽關係。


    再說了,要不是江宸,這江隨洲能是世子。


    說句不好聽的話,這上戰場死了成千上萬的人,難道每一個戰死的將士,聖上都會特別嘉獎嗎?


    是當年江宸帶著兵,一路堅守,更是把西涼趕回了老巢,才有了將軍府,才有了可以承襲的世子之位。


    江宸不語,隻是對著牌位輕輕磕了三下頭,然後便站了起來,他朝清音伸手,“走吧。”


    老夫人被這一幕氣的氣血翻湧,手有些下意識微抖。


    這上了年紀的人最忌諱情緒太大。


    而這幾日,她生氣的地方實在太多了。


    清音歎了一口氣,她朝老夫人說道:“母親,夫君在外征戰,忘卻生死,既是為了這大豐的萬千子民,更是為了母親您。”


    老夫人這才把視線落在清音的身上,她沉下臉喝道:“放肆,這裏輪不到你開口說話。”


    江宸捏了捏清音的手指以示安慰,淡淡開口,“母親,我們先告退了。”


    這麽多年,他其實也乏了。


    他記得,


    自己收到的第一封家書,是父兄去世的第一年,他以身犯險,潛入敵營,拿下敵方將軍的項上人頭。


    聖上龍顏大悅,賜了這座將軍府。


    他看到母親的來信,以為她會關心自己是否受了傷,是否要叮囑自己保護好自己。


    可信上隻有廖廖幾句,讓他上奏聖上,立隋洲為世子。


    後麵他也有再收到家信,可不過一眼,他便知道這封家信是出自別人之手。


    他記得去戰場第一年的時候,父兄給他看過母親的來信。


    那時候的信上,字體雖算不上漂亮,但每行字間流露的掛念和擔憂他至今都還記得。


    而最後一封家書是四個月前。


    那是母親親手寫給她的第二封家書。


    說給他娶了一名妻子。


    卻把新婚之夜,江隨洲做的那些荒唐事全給隱瞞了去。


    隻說,因他不在,所以這堂是隋洲替他拜的。


    日後等他回來,再向外解釋。


    如果沒有福叔來的信就攤在桌上,或許,他會認為這是母親的拳拳之心。


    可惜沒有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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