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小武扯著嗓子朝店裏看:“小白臉兒!小白臉兒!快來,哥帶你兜風去!” 小白從店裏伸出頭,看到摩托車也興奮了一把:“哇,黑色的好帥好拉風!” 衛小武揚著頭,也不怕暴烈的太陽光。他拍拍後座:“別婆婆媽媽的,快點兒的!” 小白跨上後座,用手握住衛小武勁瘦的腰。衛小武把油門加到最大,唰一聲便衝出去。小白的頭發在風中淩亂:“啊啊啊——” 衛小武罵他沒出息,又自言自語:“真該把景澤的墨鏡也錯來,媽的,失策了。” 跟倆神經病似的,在夏日的陽光下把附近的路都轉了一圈。衛小武的今天穿的褲衩有點短,他自己倒不覺得有什麽,可在路人的目光裏…格外騷包。 兜完一圈再回到店門口,衛小武神采奕奕地從摩托車上下來。小白頭發亂成了雞窩,腿有點發軟。衛小武煞有介事地拍拍小白的臉:“白臉兒,早跟你說去剃個平頭了,你還不聽!現在這造型,跟瘋娘們兒似的。” 景澤打量著自己精心挑選的寶貝,得意洋洋地問衛小武:“怎麽樣?夠勁兒吧!” 衛小武從冰箱拿了瓶礦泉水,一邊喝著一邊朝景澤豎大拇指:“嗯,夠勁兒!對了,你們這裏有賭黑車的嗎?哪天我帶著它去溜溜,贏的錢跟你四六開。” 景澤說:“改天我去問問,就這麽定了啊,誰到時龜縮誰王八蛋!” 曲靜深從後麵平靜地推搡了把景澤的頭,景澤頓時慫了:“媳婦兒,剛才大武說這車真帥,你覺得呢?” 曲靜深把車鑰匙奪過來收好,景澤踢衛小武:“都是你嘞,快滾出我視線一百米外。” 衛小武攤攤手:“跟我沒關係,得了氣管炎,一輩子都得落下病根。白臉兒,是不是?” 小白剛把頭發整理好,茫然抬頭:“啊?說什麽?說到哪了?摩托車多少錢?肯定很貴吧!” 衛小武長歎一口氣:“唉——跟你對話,真有種高處不勝寒的寂寞。” 景澤對衛小武指指點點:“寶貝兒,他這話是從哪個電視劇上學的來著?” 曲靜深淡定地說:“剛把你花的錢入賬,最後那十五塊錢的零頭你不會砍砍價嗎?” 景澤剛要解釋,手機卻在此時響起來。他接起電話:“喂,皮皮,有事快說,有屁快放!” 可能越洋電話信號不太好,樂雨陶執著地:“喂,小叔子?喂喂喂?……” 景澤不耐煩:“是我,有什麽事趕緊說!” 樂雨陶依舊執著地:“喂喂小叔子是你嗎?喂…喂!聽到我說話嗎?聽得到嗎?!我是陶陶,喂喂!……” 景澤分貝立馬上升一個檔次:“是老子!有事趕緊的!” 樂雨陶:“咦?小叔子?串線了?!喂喂喂——是中國嗎?是china嗎?!” 景澤暴躁地:“我去你大爺的!…” 樂雨陶腦袋裏滿是問號,他拿著手機屏幕看了又看,是景澤的號啊,怎麽串他大爺那裏去了?“喂…大爺不好意思,我打錯了,對不起了啊,回國再去你家玩兒!” 樂雨陶掛斷電話,景澤自言自語:“媽了個叉的…” 曲靜深問:“誰啊?” 景澤說:“神經病,剛出院沒多久又犯病了,又被人抓回去了。然後餓上三天三夜,不準吃不準喝不準睡!” 曲靜深:“……”你這得有多暴躁啊,寶貝兒。 樂雨陶的電話一會又打來了,謝天謝地這次信號總算好了些。樂雨陶抱怨道:“小叔子,嘛人品啊,剛才給你打電話,竟然打我大爺那兒去了!坑爹啊…” 景澤實在是沒有一點耐心聽他瞎叨叨,便把手機開了擴音放到櫃台上。樂雨陶說:“我不扯這些有的沒的啊……馬上要放暑假了,我想去你那玩段時間。” 幾個人一起噤聲,因此這話非常清晰地傳進每個人的耳朵裏。曲靜深戳戳景澤,小聲說:“回話啊。” 景澤不情不願地說:“你沒交到洋鬼子朋友啊?景森肯讓你回來?” 樂雨陶無聊的都快長毛了,有人跟他搭話,別提多開心了。樂雨陶笑的格外猥瑣:“嘿嘿嘿嘿,洋鬼子玩不慣。我還是最想念小叔子頎長的身段,有力的臂膀,以及一張討人喜歡的小嘴兒…哎喲不能想,一想魂都要化了…喂喂?在聽嗎?” 日,景澤現在真想揍的他滿地找牙!不,這還不夠,必須揍的他哭爹喊娘,叫天不應,叫地不靈。 見沒有回音,樂雨陶繼續:“喂喂……人呢?小叔子?你被我感動死啦?死的好死的好…不開玩笑了啊,說真的,我過些天就回國,歡迎我嗎?” 店裏鴉雀無聲的,樂雨陶問了好多遍,曲靜深才幫景澤回話:“陶陶,是我,隨時歡迎你來玩。聽景森說你要補習外語,不用補習了嗎?” 樂雨陶立馬說道:“兔子哥,怎麽成你了啊?小叔子呢?上廁所了啊,日,掉裏麵去了麽,果真人品這玩意兒是存在的。補習什麽?信號不太好,我聽不清。那就先這樣,我掛了啊,到時候見。” 衛小武雲裏霧裏:“誰能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小白拍拍他的肩膀:“大武,好日子要到頭嘍,趕緊珍惜黑暗來臨前最後一點光明吧。” 景澤大歎三聲:“家門不幸,家門不幸,家門不幸啊!” 曲靜深:“……真的這麽可怕麽?我覺得還蠻可愛的。” 景澤伸手把曲靜深扯沙發上:“先約法三章,你不許給他好臉色看。” 曲靜深:“哦。” “還有,他有什麽事請你幫著做,千萬不要點頭。”因為那將會帶來,無法收拾的局麵。 曲靜深:“哦…” 景澤這才稍微滿意:“這還差不多,最愛你了,媳婦兒~” 曲靜深從沙發上起來,去忙自己的事。“真小氣。” 第104章 拉風 夜校報上了名,曲靜深領來課本,當天晚上便倚床上隨意地翻著。計算機裏麵的二進製、八進製等都挺有意思,所有的數據全是用零和一來表示的。 景澤洗完澡趴到床上,從曲靜深手裏抽出課本翻了翻,不屑地說:“這些都是常識啊,就教這個啊?” 曲靜深點頭:“這些,我都不大會呢。” 景澤把下巴擱在曲靜腿上,悠然道:“那是你笨。” 曲靜深繼續翻看課本,沒搭理他。過了一會,景澤卻越發不老實起來。曲靜深皺眉,說道:“別鬧,天熱容易出汗。” 景澤賴皮地說:“你看你的,我玩我的,嘿嘿。” 曲靜深用手裏的課本輕輕拍了拍景澤的肩膀:“在工地呆了一天,不累麽?” 景澤頓時作死狗狀,頭已經蹭到曲靜深的小腹。這些日子曲靜深身上總算長了些肉,小腹那兒軟軟的。景澤邊蹭邊說:“怎麽不累,都經累死了,所以現在放鬆一下。” 景澤伸手摟住曲靜深的腰,大半個人都要壓在他身上。曲靜深還是安靜地坐著,翻一會書,看一眼身上的人。 台燈周圍有小飛蟲衝撞,落地扇發出規律的轉動聲。景澤自己胡亂玩了一會,大概白天真累極了,沒多久便昏昏沉沉半睡半醒。曲靜深輕輕推了推他:“景澤?躺好睡。” 景澤動了動身子,迷迷糊糊地應著:“唔…別看了,睡覺。” 曲靜深隻得放下手裏的書,輕聲說:“就睡,你先躺好。” 景澤就著趴臥的姿式直接倒在床上,下巴擱在枕頭上,手臂橫行霸道地占了大半個床。曲靜深看著他的睡姿,無奈的笑著按滅床頭的台燈。 正好是萬家燈火將熄的時刻,偶爾能聽到外麵馬路上汽車的鳴笛聲。景澤一隻手臂橫在曲靜深胸口,一條腿壓在曲靜深腿上。大概,是把他當抱枕了。景澤愛趴著睡,要不就是斜趴著,總要把被子一類的東西抱在懷裏。據說有這種習慣的人,都特別霸道。 由於這個北方城市的夏天太悶,半夜的時候景澤便開始頻繁翻身。曲靜深向來睡的淺,慢慢轉醒。天是很熱,身上粘乎乎的。再加上被竹席壓出來的凹痕,更是難受。 曲靜深從床上坐起來,把落地扇調成中檔。景澤動作便小些了,曲靜深按開床頭的台燈,盯著景澤臉上被竹席印上的凹痕,有點想發笑。這樣看來,似乎更霸道了。 曲靜深伸出手指輕戳他的臉,他下巴上有青色的胡渣,有點紮手。如果這時候正好下一場暴雨,就更好了,就更安靜了。 日子突然忙起來,店裏白天的生意也開始好轉。雖然賣出的都是些小件,但在曲靜深,小白和大武看來,已經十分不錯。小白記賬時還是馬馬虎虎沒有長進,衛小武肯吃苦幹活,就是人脾氣暴躁,像小公虎似的。 小白一臉期待,用十分渴望的語氣說:“今天晚上就要去夜校了,好緊張。” 衛小武:“切~隻是去個破學校,用得著一臉少女相麽,惡心吧唧的。” 曲靜深說:“夜校裏麵大概挺多沒機會上學的成年人,多注意些才好。” 其實曲靜深心裏也是興奮的,他並不知道能學到什麽,可現在的心情就像已經學會很多東西似的。夜校是七點開始上課,所以他們六點之前就得關門。夏天天長,這個點外麵還很亮堂。 曲靜深臨出門前給景澤打了個電話,讓他回來自己開門。三個人在路邊上隨便吃些東西,然後沿著馬路邊朝就近的站台走。從他們這裏出發,大概要走三站路,才有直達夜校的公車。 夜校很舊,是以前的老房子修整的。門還是常見的鐵門,被雨水淋的鏽跡斑斑。小白跟衛小武很興奮,小白高中沒讀完就輟學了,衛小武更是沒進過學校這種地方。 夜校裏來來往往的人很多,有的騎著自行車從他們身邊飛快地掠過,有的一邊啃著包子一邊小跑著往裏走。校園逼仄狹小,也不算幹淨。水龍頭失修,嘩嘩地淌著細小的水流。 衛小武擰開水管,接了幾捧水潑到臉上,然後晃晃濕乎乎的腦袋,澎了小白一身水點子。小白不滿,指著他說:“隻有狗才這樣撒歡兒!” 衛小武大咧咧地學了幾聲狗叫:“狗怎麽了,小爺當的開心!” 曲靜深掏出之前抄的課程安排和教室位置,然後拉著鬥嘴的兩個人去找教室。可能舊樓年歲太久,走廊裏有些陰沉沉的,但很涼快。小白低聲對曲靜深說:“哥,我現在可真開心,覺得一下子又年輕好幾歲。” 曲靜深笑著說:“早跟你說讓你報自學考試,等下次招考的時候可記得報。” 衛小武佯裝著小白的語調,在旁邊說:“哎呀~我是榆木腦袋,我笨死了,肯定考不上的吧~” 小白氣的跺腳,又礙著旁邊都是教室,也不好發作。他們的教室在三樓,靠窗戶的一個房間。三人推門進去時,教室裏已經快坐滿人,隻有靠後的位置沒人坐,三個便挑了坐好。 曲靜深粗略地打量了一下教室,牆上的白皮由於天氣太潮,已經開始脫落。電扇是綠色的,極老的款式。教室門上的玻璃碎掉一個,桌子是普通的木頭桌,有的地方被蟲子蛀出一個個小洞,稍微好些的,又被寫或刻上了字。而教室裏坐的人,有年紀跟他們相仿的,但中年人居多。原來,來這個城市奔命的人,這麽多。 老師是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禿頂,但身上打理的很幹淨。老師第一節課講的內容很簡單,這曲靜深都在大學裏學過。身邊的人都在認真地記著筆記,這跟正規學校不一樣,交錢來這裏的人都是希望能學到些東西的。 曲靜深把準備好的本子和筆分給小白和衛小武,小白的字很難看,像蚯蚓在爬。而衛小武除了自己的名字之外,會寫的字極少。一共上兩節課,中間有十五分鍾的時間休息,九點半放學。 曲靜深問衛小武:“老師講的能聽懂嗎?” 衛小武說:“還行,就是不會寫字。不過我覺得…電腦遊戲挺有意思的。” 小白拍拍他的肩膀:“嗯,等皮皮暑假來了,你倆肯定有共同語言,看好你哦~” 衛小武拍開他的鹹豬手,“日,以後再敢這麽惡心我,揍不死你。” 屋頂上的電扇根本不管事,褲衩被汗浸濕了,弄的板凳上也粘乎乎的。衛小武幹脆坐到桌子上,蕩著腿說:“哥,我想了,要是蘇京不跟我好,我就跟你混。” 曲靜深說:“我覺得蘇哥對你挺不錯的呢。” 衛小武說:“除了他你是第二個對我真好的,這我知道,在道上混的人都重感情。” 這話曲靜深聽著也很感動,他同樣是這方麵有缺失的人。從小到大,受到的忽略與漠視太多,反而更容易被這些難得的信任感動。曲靜深站起來拍拍他的肩膀,淡淡地笑道:“路還長著呢,要上課了,坐好。” 衛小武聽的還是極認真的,或許覺得隻有這樣才不辜負曲靜深的關懷。時間過的很快,不一會兒就到了放學的點。曲靜深問衛小武:“你怎麽回去?” 衛小武說:“坐公車,要不打車唄,反正我一大男人,要錢沒錢要色沒色的。” 小白揶揄道:“喲,挺有自知之明的。要不我讓方啟程順路去送你,反正又不遠。” 衛小武擺擺手:“甭,最怕見人秀恩愛,走了啊,你們小心。”衛小武說著就躥到了黑暗裏,小白老遠就認出方啟程的車,對曲靜深說:“哥,要不送你?” 曲靜深剛要拒絕呢,景澤便按響了摩托車上的喇叭,老遠就喊:“喂喂——這兒哪!”小白朝曲靜深心知肚明的笑,扭頭走了。 曲靜深走到摩托車旁邊,問道:“你怎麽來了?” 景澤上麵穿著件短襯,隻係了中間的一顆扣子,露出大半個胸膛。下麵一條休閑大褲衩,腳上踩著拖鞋。他腿長,腳支著地一點也不費勁。景澤說:“老婆上車,走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