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萊斯利挑起眉梢,克勞德給了他一個希望,他別無選擇,隻能賭定克勞德能夠救李維,“好,我信你一回。但是如果李維……”    “如果李維死了,難過的不隻是你,我們整個z區都要付出沉重的代價。你有六秒鍾脫離敵軍的圍攻。”    通訊中斷了,萊斯利最後看了一眼李維墜落的位置,齒縫間擠出一句“媽的”,然後風馳電掣般閃過敵機,突出重圍。    指揮室裏的克勞德低頭看向腕表,冷然道:“果然六秒就突圍了,準備粒子炮。”    “粒子炮?”一旁的米勒聲音抬高,“你是準備要炸掉整個礦區了嗎?”    “沒有時間和你解釋。”克勞德的表情異常冰冷。    就在三分鍾前,莫裏斯用事不關己的語調告訴他:“現在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要告訴你。”    克勞德根本對莫裏斯的扯皮不感興趣,因為他正在經曆一場戰役。他想要壓抑自己的焦躁控製自己的不安,他試圖將自己的心思全部放在純色淑女上,但事實上,他的腦海裏卻像噩夢一樣重複著李維轉身離開的背影。    “壞消息是李維的戰機被擊中了落在礦場的中心……”莫裏斯的話還沒有說完,克勞德的瞳孔一陣收縮。    “喂……我還沒說完呢,好消息是保護艙啟動,你有二十分鍾去救他!”莫裏斯抱著胳膊看著克勞德一把甩開手中的電腦,撞擊聲與天空中傳來的炮火聲交雜在一起,莫名心驚膽顫。    他衝出了z區,啟用快速轉移通道直線上升到了頂部的指揮中心。    指揮室裏所有人都在忙碌著調回戰機,蒙特爾少將閉上眼睛低著頭,而米勒則微張著唇似乎還在接受一個難以接受的事實。    “情況怎樣。”當克勞德看著一架架戰機返航時,心中的焦躁忽然間冰冷了下來。    “李維……”米勒不知道怎樣去陳述。    “他的墜機位置在哪裏?”克勞德聲音如常,詢問向一旁的聯絡官,對方迅速報告出了坐標。    “藍色危機的密封艙耐熱溫度是多少?”克勞德雙手撐在顯示器前,目光沒有絲毫的波動。    “兩千攝氏度至三千攝氏度。”看著冷靜的克勞德,米勒那顆茫然的心恢複了理智。    “啟用粒子炮,目標是礦場。”克勞德的聲音是鎮定的,幾乎沒有人看見他輕顫的手指。    當米勒還有指揮室裏的其他人都對這個命令感到不可思議的時候,蒙特爾中將去下令道:“粒子炮填充,目標礦場中心,一分鍾以內必須發射。”    米勒倒吸了一口氣,漸漸明白了克勞德這麽做的原因。那片礦場既然注定要被入侵者占領,那麽留著也沒有什麽用處了。如果要救李維,必須要在二十分鍾,不……要在更短的時間內解決戰事,那麽隻有粒子炮了。粒子炮的最高溫度是三千攝氏度,正好是密封艙的上限。但是一般情況下,即使是戰爭也沒有哪個指揮官會下令使用粒子炮,因為爆炸之後那片土地再難複原,將會完全變成荒漠。    此時的李維,睜著眼睛待在漆黑一片的密封艙裏。這讓他回憶起那一次失明的經曆。雖然他竭力掩蓋自己的無措,甚至於在心中自我安慰說好歹自己也是少尉了,就算退伍也不愁吃穿。但是他內心深處很明白,再無法駕駛純色淑女是一種比失明更令他痛苦的絕望。    “我隻剩下二十分鍾了啊……”李維感歎著,他知道自己沒辦法脫身了,他將成為那些外星入侵者的俘虜了。    “他們會怎樣對我?解剖我?”李維搖了搖頭,“別了,要不然我自殺算了。”    他有些懊悔,為什麽密封艙裏都沒有槍,如果有槍的話,至少他還可以自殺。    “為什麽要說密封艙是用來保護飛行員的呢?明明就是用來給我們收屍的。”李維歎了一口氣,如果沒有槍可以自殺,那麽至少給他一根煙抽抽。戰機飛行員因為對健康有很高的要求,所以吸煙是禁止的。而李維想著退役之後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抽一根煙,因為電影裏那些男明星們手指夾著煙的動作實在是很有型。    抬起頭來,他無從知曉自己的時間還剩下多少。黑暗令他沉悶。    思維開始漫遊,他忽然想起小時候自己溜過萊斯利的窗下,抬頭時看見他側臉的怦然心動。他將自己的午餐點心送到對方麵前時,萊斯利那種不屑的目光。    當萊斯利被高年級的學生們欺負時,自己傻傻替他出頭,被扁到回家連爸媽都不認得自己,而當時的萊斯利隻是背著書包轉身就走了,自己也隻能一邊承受其他人的拳頭一邊從人群的縫隙中看著他冷漠的背影。那個時候,他才明白,原來一個人是可以什麽都不計較地去為另一個人付出的。    就像今天,他的判斷力順從了本能,衝上去替萊斯利擋下了那枚飛彈。    他不知道是不是萊斯利仍然會像一個高傲的小公主……哦,不對或者應該說是高傲的小王子那樣,對自己所付出的一切露出冷漠的表情。    而最悲催的是,李維覺得自己的陣亡竟然不是為了保護哪個心儀的女軍官,而是另一個……好吧勉強算是戰友的家夥。    至少作為一個軍人,為戰友而死是一種榮耀。盡管在李維的哲學裏,這就是狗屁。    一直沒有聲音的密封艙忽然猛烈震動了起來,李維伸手摸了摸艙頂,燙得他瞬間將手縮了回來。    怎麽回事?    本來已經心如止水的李維忽然緊張了起來。難道是入侵者俘虜了密封艙之後,想要炸開它?    別別別……他寧願二十分鍾之後窒息而死也不要成為那群外星豬的研究對象!    該怎麽辦?怎麽辦?    都是克勞德那個家夥非要調試純色淑女!不然自己駕駛純色淑女出戰的話哪有這麽多麻煩事情!    現在可好了,他李維範佩爾就要咯屁了,詛咒那家夥再找不到比自己優秀的飛行員!    那一瞬間,李維的心髒猛地疼痛了起來。    他的眼前浮現出一大片的海藍色,洶湧的無可抑製地淹沒一切,就似克勞德的雙眼,要將他溺斃。    “那個混蛋……一定會迫不及待地去尋找其他人來代替我。”李維咬牙切齒,絲毫沒有發覺艙內溫度的上升,在這樣狹小的空間裏超過三十五度,不需要等到氧氣耗盡,李維一樣會窒息。    “然後……就會用那雙看著我的眼睛……去看著其他人了。”扯起嘴角,李維苦笑了起來,“什麽‘李維你是獨一無二的’。天知道在他的心裏,隻有純色淑女才是真正的獨一無二。”    這個世上沒有誰是無可替代的,李維冷哼了哼。    “好吧,純色淑女確實是我所見過最棒的戰機,隻是如果那個家夥要找其他人來開它,我寧願是萊斯利。”    李維這一生和其他人一樣都是待在堡壘城市裏,從小學中學再到空軍學院,唯一有機會見識堡壘外風景的時候,就隻能是在飛行演練。    即便是在飛行演練裏,他也沒有打開過機艙。如果這個密封艙真的被入侵者炸開,那麽至少他能呼吸一次堡壘外的空氣。    那種空氣是怎樣的呢?是不是帶著青草的氣息?像是那些散文裏寫的那樣,還有泥土的濕潤?這裏是礦場……也許味道不那麽好聞。會有沙石的味道……應該會是很幹燥的……李維的暢想著,他的呼吸越來越短,大腦開始發懵。    這是氧氣耗盡的前兆。    真的好熱……熱到什麽都想不起來了……    思維就似落入深色海底,不斷下墜著,下墜著……    很快就什麽都沒有了。    霎時間,頭頂發出機械倉被打開的聲音,亮光照射進來。    “他在這裏!快點!氧氣!”        第20章 李維vs萊斯利 …        李維隻覺得有什麽一把拽住他,以難以抗拒的力量,將他拉扯向光亮的地方。    然後,滿眼湛藍一片,仿佛到達了海水與日光的臨界點。    “哈”肺腔充盈起來,死而複生一般李維大力呼吸。    當他恢複了焦距,才真正明白那一片湛藍……是克勞德的眼睛。    李維死死盯著他的眼睛,氧氣罩覆在他的口鼻上,他無法說話,也不知道要說什麽。    克勞德皺緊的眉頭在李維的眼中緩緩舒展開來,像是聚攏之後被風吹散的流雲。    李維扯起嘴巴,緩慢抬手做了個“你好”的手勢。    撇過頭去,克勞德嗤笑了一聲,不知道是在嘲諷自己還是因為忍受不了李維。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李維被送進加護病房了,但對於他而言,消毒水的味道比起悶熱的密封艙內部要清新的多,並且,這個味道提醒他自己還活著。    此時的指揮室裏,克勞德站在屏幕前,看著已經變成荒漠的礦場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你比我想的要冷靜,我以為你會開著純色淑女出去救李維。”莫裏斯坐在他身後的轉椅上,一圈一圈轉著。    克勞德沉默不語。    “我很好奇,你有沒有想過如果在我們趕到之前,李維會因為粒子炮的溫度而蒸幹,因為我們誰都不敢肯定密封艙能夠承受的了粒子炮。”    克勞德依然望著那片荒漠出神,當他緩緩轉過臉來的時候,莫裏斯忽然感覺到冰冷的壓力。    “莫裏斯中校,你有現在的閑工夫,不如去調試純色淑女的係統。”克勞德的雙手插在口袋裏,同樣和李維一樣的姿勢,李維顯得慵懶隨意,而克勞德卻充滿壓迫感。    “嗬嗬……那當然,李維活著回來了嘛……很明顯你也不打算換駕駛員了……”莫裏斯從轉椅上起來,他知道如果他再不去工作,他的腦袋恐怕要保不住了。    躺在病床上,李維毫無睡意。沒有亮燈,這是醫院的規定,過了晚上十點,所有病房統一熄燈。    李維曾經很喜歡黑暗中的寧靜,那種自在的不用掩飾的感覺。但是經曆過密封艙之後,李維隻覺得黑暗是一種令人恐懼的顏色,看不見未來找不到出路。    病房門緩緩滑開,有人走進來,走廊上的燈光晃過,李維撇過臉去,沒來得及看見對方是誰,病房門又再度關上了,一切回到什麽都看不見的狀態。    “嘿,我沒想過這麽晚還會有人來看我。”李維的嗓音有些沙啞。    “為什麽。”清冷的聲音響起,整個夜都變的沁涼起來。這樣的聲音,隻有萊斯利。    “什麽‘為什麽’?”李維笑著撐起自己的身體,靠坐在病床上。此時他很想看清楚對方的表情,雖然他知道要在萊斯利的臉上看到類似“感激”之類的表情純屬天方夜譚。    “你那樣子保護我根本沒有意義,我是不會喜歡你的。”    李維忽然明白萊斯利為什麽要在這樣一個時間來看望自己,因為他比自己更需要黑暗的掩飾。    “從我知道你是個男人開始,我就沒有再想過喜歡你這件事情了。順帶再加上一句,我會救你也不是因為我們是戰友,我沒那麽高尚的情操。”    “那是為什麽?”    適應了黑暗的李維,能夠看見萊斯利靠著牆抱著胳膊的姿勢。李維不記得是哪個和自己交往過的女人說過,這樣的姿勢通常意味著抗拒接受他人的觀點以及過度自我保護。而萊斯利,應該兩者皆有。    “因為……我被你的漂亮臉蛋迷惑了。”李維故意用輕佻的聲音回答,這樣的談話氣氛讓李維覺得不太舒服,他寧願萊斯利對自己冷言冷語幾句然後離開。    “別試圖激怒我。”萊斯利緩緩走了過來,空氣忽然緩如抽絲,他在李維的身邊坐下,傾了過來。    除了視覺,李維的其他感官莫名地敏銳了起來,他似乎能聽見萊斯利若隱若現的呼吸聲,發絲滑過空氣的聲音,當萊斯利的手掌覆在李維耳邊時,李維忽然覺得莫名壓抑。    “你忽然離我這麽近幹嘛?”李維正欲推開他,對方直接扼住了他的手腕,壓在床上。    “你以為自己是個英雄嗎?現在和小時候已經不一樣了。”萊斯利幾乎就要與李維麵貼麵,他的氣息噴灑在李維的唇縫間,這讓李維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你的敵人不再是那些欺負人的高年級生,也不是喜歡小男孩的怪大叔。就算你想要保護我,也請掂量一下自己幾斤幾兩。”    李維的手腕很疼,雖然早就知道萊斯利的力氣和他的長相不一致,但是這種在另一個男人麵前處於劣勢的感覺,令他非常不舒服。    “我勸你放手。”李維冷下聲音,就算萊斯利是他的初戀,那也是已經破滅了的初戀。    “為什麽?我現在終於願意抓著你了,你不是應該很高興嗎?”萊斯利的聲音依然帶著嘲諷的尾音,配合他的音質,讓人有一種寒心的感覺。    驟然間,天地倒轉,李維反手擰過萊斯利的手腕,猛地翻身,將萊斯利狠狠壓在身下。    “我曾經喜歡過你,那又怎樣?”李維騎坐在萊斯利的腰上,雙手死死將對方的手腕按在床上,雖然通常這樣的動作如果是對女人,李維會更有成就感,“我為了保護你去和高年級的學生還有那些肖想你的怪叔叔打架是我自己的事情,不能成為你嘲笑我的原因。我喜歡你,也成為不了你欺騙我的理由。”    “我什麽時候騙過你。”萊斯利畢竟是男人,一甩手便脫離了李維的控製,甚至坐起身來,用一種逼問的姿態,而李維也不得已起身。兩人的姿勢很奇怪,萊斯利坐在床上,而李維雙腿跨坐在萊斯利的腰間。    “怎麽,你不記得了?”提到那件事情,李維的頭發都要炸起來了,“那次你約我在露娜公園的門口見麵,說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訴我,最後我從早上八點一直等到晚上我老媽把我揪回家,你人在哪裏!”    “你還敢和我提那件事!到底是誰像個鼻涕蟲一樣黏著我!等到我約你的時候卻不見蹤影?你現在還敢說你有在公園門口等我?我從早上一直等到……等了很久,我根本就沒有看見過你!”萊斯利微涼的眼眸霎時像要爆發的火山一般。    “你等我?像你這樣有公主病的人會等我?你看看那天約你一起遊泳,我也是從早上等你到中午!”李維拎起萊斯利的衣領,好不容易壓下想要揍他的欲望。    忽然整個房間再度寂靜起來。    兩個人看著彼此,像是想從對方的眼睛裏看出真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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