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頓片刻,於越轉開視線,帶上了房門。


    代珩略歪了下頭,隨手將手機扔在一側,沙啞的嗓音裏帶了點戲謔的調侃:“好兄弟,回來的真及時,再晚兩分鍾我的感冒都要痊愈了,真的謝謝你。”


    “……”


    這話聽著有點陰陽怪氣。


    於越沒跟他一般見識,走過去,把手裏裝藥的袋子擱到他的桌麵,嗓音淡淡:“藥在這,有需要再叫我。”


    話是這麽說,但也就是客套一下,畢竟他還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宿舍四個人,其他三個都是金融係,隻有於越是法學專業。


    法學係,無比苦逼的一個專業,需要大量的閱讀和知識儲備,經常背各種法學條例。


    白天他除了上課就是兼職,晚上才有時間溫書。


    說完這麽一句,於越回到自己的書桌前,把背包放在椅子上,打算看會兒書再洗漱睡覺。


    床鋪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像在是在翻找著什麽。


    那人探出半個頭,沙啞低沉的嗓音從旁邊傳了過來:“於越,我煙呢?”


    於越翻開書本,拿筆在書上畫著重點:“沒買。”


    聽到這話,代珩撩起眼皮,漫不經心的看過去:“別告訴我你是忘了?”


    “不是,”於越頭也沒抬,說:“我故意的。”


    代珩揚了下眉。


    於越抬起眼,撞上他的視線,淡定道:“感冒抽煙會加重病情,如果引起肺炎,你咳個不停,會影響到我的睡眠。”


    代珩差點要被氣笑了,喉嚨裏摻雜著淺淺的氣息聲:“你可真是我的好兄弟。”


    於越看他一眼,沒再搭理,繼續看書。


    宿舍安靜了下來,隻剩他翻動書本的聲音。


    沒過一會兒,那人歎息了一聲,拖腔帶調地又開了口:“兄弟,你知道脊令在原,兄弟急難是什麽意思麽?”


    水鳥困於原野上,兄弟有難急相救。


    這句話是以水鳥受困比喻兄弟有難,強調了兄弟急難時候互相救援的手足情。


    雖然他一口一個兄弟,但兩人的關係其實並沒有熟到那個地步。


    於越沒有太多時間和精力去社交,朋友少的可憐,再加上性格比較慢熱,在旁人眼裏就顯得有些高冷。


    代珩卻是個自來熟,活得十分恣意,和誰都能聊上兩句,像個遊刃有餘的交際花。


    於越從小到大沒遇到過像他這樣的人。


    大學四年,他們恐怕都要住在一個宿舍,關係不好搞得太僵。


    室友有合理的要求,他還是盡量幫助。


    “嗯。”於越合上了麵前的書本,稍稍往後靠在椅背,抬起頭,正好對上那人深邃的眉眼:“你有什麽事兒?”


    代·交際花·珩鬆散地坐在床上,略歪著頭,桃花眼微彎,勾起唇角:“我需要一杯水,謝了兄弟。”


    措辭十分禮貌,但於越沒從他的語氣裏聽出半分的感激。


    大爺就是大爺,舉手投足都是世家公子哥的做派,玩世不恭且自來熟。


    看在他是病人的份上,於越沒跟他一般見識。


    他站起身來,從代珩的桌麵上拿了幹淨的玻璃杯,從保溫壺裏倒了一杯水遞過去。


    代珩掀起眼皮,懶洋洋的接過玻璃杯,淺嚐了一口,眉頭微微皺起:“嘖,有點燙。”


    “……”


    他未免有些挑三揀四。


    於越倒也也不見生氣,好脾氣的接過玻璃杯,又給他兌了點涼水,再次折返到他的床邊。


    這次代珩沒接,說話時尾音稍稍拖長,聽起來有幾分欠揍:“稍等,我看看要吃什麽藥。”


    他使喚起人來就沒完沒了。


    於越隻好拿著玻璃杯,靠在床邊等候,睫毛覆蓋下來,擋住了眼底的疲憊。


    代珩敞著長腿,在袋子裏挑挑揀揀:“怎麽還有溫度計?”


    於越垂下眼,看著他的動作,淡淡開口:“以防萬一,你可以先量個體溫。”


    “唔……”代珩耷拉著腦袋,看著上麵的刻度:“不過你得先告訴我,這玩意怎麽用?”


    “?”


    於越很懷疑,這位代爺是怎麽度過的以前那些年。


    哦,也有可能,代爺太有錢,根本瞧不上兩塊錢一根的水銀溫度計。


    人家可能根本不知道兩塊錢是什麽錢。


    於越稍稍抬起眼,看著他的動作,語氣輕飄飄地:“腋下,口腔,直腸,你選一個。”


    代珩的動作頓了下,語氣有些莫測:“嘖,你懂得還挺多。”


    “這是常識。”於越說。


    代珩挑了下眉,“行,說我沒有常識。”


    於越:“……”


    代珩思索了片刻,把手裏的溫度計遞過去,桃花眼彎起的時候,總是帶了點瀲灩的多情,拖腔帶調地:“兄弟,你能不能幫我洗洗,剛買的,我下不去嘴。”


    在一般情況下,於越是個很好相處的人,別人有需求,他都會盡量滿足。


    但現在明顯不是一般情況,這人有點像故意在找茬。


    於越忍無可忍,覺得這人真的有些得寸進尺,平靜的提出疑問:“…您能自己下床?你是感冒還是偏癱?”


    他真好像那個癱瘓人士,癱在了床上。


    就這麽難以離開他的床?


    代珩似乎是被他的說辭給逗樂了,低笑出聲,肩膀微顫,胸膛隨之起伏,嗓音帶了點啞:“我沒力氣,有可能真是發燒了,不信你摸。”


    說著,他真的把頭半垂了下來。


    深秋的天氣,晚上氣溫開始有些涼了。


    他就穿了件深灰色的短袖t恤,肩寬窄腰,那張臉是有些欺騙性,可身材讓他看起來並不那麽可憐。


    四個字形容,猛男撒嬌。


    於越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平靜地戳破:“魯智深都沒你高,在這裝什麽林黛玉。”


    “……”


    “水給你放桌上,快看看有什麽藥能治你的矯情。”說完這麽一句,於越把手裏的玻璃杯放在他的桌麵,轉身回到自己的書桌前,繼續溫書,不再搭理那個事多且不太熟的室友。


    大概今天真的累極了,於越平時盡量收斂的那一點點尖銳的刺就冒出了頭。


    於越平時給人的感覺就是高冷,疏離,對於旁人提出的要求又會禮貌回應。


    平時室友有事請他幫忙,幫忙帶飯打水,他從來也不會拒絕,是一個看著冷,實際挺好相處的人。


    難得一次聽他懟人,比平時對人愛搭不理的樣子可愛多了。


    “嘖,”看著某位兄弟無情的側臉,代珩勾起唇角,無奈歎息:“行吧,哥們兒自己來。”


    林代玉高大的身軀翻身下了床,動作矯健利落,不見一點病弱的影子。接了杯水把體溫計洗幹淨,又拉了把椅子在於越旁邊坐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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