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後有了這般的認知,鄭清如也同樣的苦笑搖頭,即便此刻有故人指認自己就是當年失蹤未歸的鄭家三爺,隻怕二房那裏也斷然沒有一人會如此以為。


    或許是當年經手此樁的幫凶,為了訛詐錢財蒙騙他們至今;也有可能是因為如此一來,二房那位的承襲之路便可一路無阻;更另外一樁長久以來都令兄妹是疑心非常,或者與祖父臨終前的遺囑有關,也是未嚐可知。


    因為到頭來,漫說是婍姐兒的陪嫁了,就是大房那兩個侄兒到了入學年紀,國公府便頻頻尋找借口或拖延著不給,或索性提及鄭家祖上行伍出身,不如送個教習武藝的先生南下,也就是了。總之就是一句話,仕途之路已有二房了,你們本是長房子孫,繼承祖上的傳承才是頂要緊,怎可棄了祖輩的心血,另作他想?


    他們卻忘了,鄭氏一門中哪房才是真正棄了祖輩的傳承,另謀他途之人!要不是這功勳世家的出身珍貴,隻怕他們一房都恨不得,自己壓根就是鄭氏一門的子孫了。


    而隨著朝中各方勢力的拉鋸戰,逐漸由暗處轉向明麵,那些陸續浮出水麵的世家大族,也都開始摩拳擦掌,隻等自己這方為首的那位一聲號令,便可大展拳腳為自家最終的利益放手一搏。


    本來這等之事,就是你死我亡,當然也有似單晏這般極力避開事端,正欲盡快退身的。其中既有初入官場的新人,也有唯恐引火燒身的中流砥柱,更有那些深知帝位之爭背後種種醃臢的清流們。


    所以。這京城裏的官場此刻已是暗潮洶湧,但始終遊離在官場周遭的各家商戶中,怎會毫無所察?怕是沒有,就連才剛新近入駐京城帝都的那些小商戶們,也都隱隱感到大事將臨時的緊張萬分。但此刻卻無人願意暫避出京。


    原因也是顯而易見,花費了多少時日方才有勇氣和實力,在這片國境之內最繁華的所在立穩腳跟,哪裏說放棄就放棄?而且,這朝中的種種派係紛爭,對商戶們而言雖有不利之處。但反觀那些在背後默默支持朝中各家勢力的實力老號。卻也不是萬無一失!


    大家也都是心知肚明,待等一朝定了乾坤,那些因其支持的黨派轟然倒地之時,便是勝利一方的徹底崛起。餘下那些未能被各家勢力看重的零散商戶,或許也有不小的獲益。吃肉是不成了。但這些所謂的殘羹剩湯,在新近入駐京城的小商戶們看來,已是天賜良機咯。


    有基於此,哪怕是前途未明,亦不會有人願意拱手相讓,反倒更覺得機會難得,更巴不得緊守著不放。生怕落了人後,連這些不入大商戶們青眼的零星機會。被旁人搶在前頭占了去。


    聯想種種可能,當晚夫妻倆便寫妥了書信,差了心腹之人快馬加鞭送去京城。交由鄭清如親啟。


    “畢竟事關重大,恐怕等不及春耕結束啟程北上了,娘子你是隨了我同去京城,還是繼續留在渲州,待我寫信稟明了郡王爺,咱們再領命回府?”


    靠座這旁的婍姐兒略作思量後。方才不緊不慢接了一句:“此時京城氣氛勢必緊張非常,此刻主動回城確實不妥。以我看你也莫要著急潛回京城,實在心中不安倒不如退一步。在京畿境內小住些時日再作打算。”


    轉而已是降低了三分音量,微微斂了斂眉頭道:“試問此刻你若是當今,聽聞外間的種種傳言又會如何應對?”


    聞聽此言,單晏不禁眯了眯眼,慎重頷首:“怕是整個內外兩城中定然安排了許多暗探,而對京城之外也定是早有後手,若隻是內鬆外緊倒還罷了。怕隻怕那位心中早有定論,此刻看似身有暗疾,這般時好時壞也是為了讓那些蠢蠢欲動者,因宮中的情況不明而紛爭不斷。如此一來,方能留給自己更多是時日以備後續諸事!”


    “定是這般。所以,這內外兩城恐怕都不容易安然潛入,隻怕京郊也是相差無幾,唯有距離更遠的京畿境內,才是最合適的落腳地。”


    指了指一旁條案上的香爐,更是含笑念叨一聲:“不過要想身在京畿還可耳聽八方,那些道觀、參院卻不是理想的所在。待我明日一早修書一封與啟蒙先生,我家在京畿的有間書肆大可借你一用,也就是了。”


    對於這書肆後麵院落中所設的雅間茶室有何妙用,先前效仿娘子的絕妙點子,也在京城照搬了去做,單晏自然是再明白不過的。但如今娘子卻是借他一用,倒是令他好奇不已,轉回頭來低聲附耳問上兩句,頓時眼前一亮不住頷首。


    “果然不失為聽取各方消息的上佳之選,隻是距離京城畢竟遠了些,就不知晚了京內多少時日,不過至少能盡快同舅兄見麵詳談,也算是聊勝於無了。”


    倒是這旁的婍姐兒緩緩搖頭,提醒道:“你是忘了方才那樁要緊之事,若想成功在京城之中反倒累贅,不如在京畿境內,甚至於京畿以外傳播開來,恐怕才更令人信服不是?”


    “沒錯,此話確有幾分道理。而且,如此一來,想要查明消息的來源,也變得越發的困難。嗯,看來今年米行的秋糧收購,又得我這真正的東家親自出馬咯!”


    “順帶著販些南北各地的特色,也是不錯,至少能尋個合適的借口多走幾處。外加端王那裏也可透露一二,畢竟這籌集銀子的差事確實並不容易,與其那位事後不甚滿意,倒不如早早給了提醒才好。”


    身邊這位已是順勢輕輕撫掌,笑著讚道一句:“的確是該多走動些地方,就眼下我所知的人選中,隻怕就不下三人之數。唯有我是正兒八經的功勳世家出身,其餘兩位恐怕是好不容易才攀上那位,怎麽好落了他們的顏麵,所以這出風頭的事兒,還是由他們兩個中一見高下為好。”


    而實事卻遠比夫妻倆所想的更為順利,一來單晏這兒的有心避讓,二來這段時日裏京城局勢的變化無常,更使得另外幾個暗中籌集錢物之人,愈發得加快了速度。這旁是刻意放緩,而另一頭卻是急功近利,恨不得再生出兩條臂膀來撈錢,這逐漸加大的距離便是可想而知了。


    緊接著單晏這裏又是點明了,還需多多南北走動,更讓原本對其滿懷信心的端王也不免生出一絲的後悔來,該不會此人之前的一帆風順都隻是單純的運氣吧?


    仔細想來又覺此刻放了這人出局,也是不妥。原本或許還與胞兄那頭扯不上絲毫的關聯,如今卻是不同了。就算她們堂姐妹間關係不甚融洽,好歹也是骨肉相連,怎能完全不顧及親情二字。


    看透了其中利害的單晏,自是不會在端王麵前解釋過多,隻是婉轉地告知任務完成的並不順利。雖說並不全然是京城的局勢不穩所致,但多少有些關聯,因為單晏深知其餘幾人,也會以此為借口多多博得這位的青眼,所以此刻提及有關之事,不但無礙也更顯得自己並無他圖。


    過京城而不入,忙又轉道去了更北麵的所在,兜兜轉轉幾個州府之後,倒是將那位所需的金銀又拉回了不少。隻是比不得其餘之人的能力出眾,到底還略有幾分紈絝公子的習氣,這點也是本性所致。


    讓安坐京城之中的端王爺,不禁是連聲惋惜:“他本不勝酒力我是知道,當年遊湖被刺之後,便足足有二年餘滴酒不沾,而今卻因醉酒誤了這一大筆進項,也不能將職責都推給他一人背負。”


    來回踱了兩遍,方才幽幽歎道:“罷了,往後這榕州城中的木材買賣,還是讓魏家兄弟倆解手便好,至於……罷,罷,罷,且再看他一回,可否勝任再做定奪。”擺手喚退了兩旁一眾幕僚,端王也是暗道一句好險!虧得自己事前有所感應,特意著了魏家兄弟二人趕去助陣,否則必是再無挽回的機會。


    然而就在這位麵露不悅之際,正安然靠坐在車中,一路不停歇隻盼早已抵達渲州,接上自家娘子快些回京的單晏,卻是暗喜在心。


    有了這兩樁大小差事的無功而返,雖不至於帶累了那位的斂財大計,卻可實打實做足了能力有限的文章。再看自己隨後又成了一樁不大不小的買賣,那位定然不會有所疑心,但接踵而來的數度失利,更在自己的醞釀之中。


    與此同時,京城中初露鋒芒的有間商號,也正利用自家的優勢一步步實行著最佳的方案。同單晏的屢屢失利有得一拚,隻不過鄭清如這頭接二連三的出手,卻是大相徑庭。


    並非自家主動出擊,而是在有意無意間引得二房他們,每每看到了希望的曙光,轉而又是一個大逆轉直接陷入了穀底,實在是令人叫絕,大快人心!


    “哦,舅兄信中真是這般說的,二房那頭不出兩月餘已經連失了六間鋪麵,而且還有兩間本是‘鬥滿倉’的所在!”果不其然,這日單晏前腳才跨入正院,便聽得一邊招呼了丫鬟們速速擺飯,一邊笑得燦爛無比。(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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