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幫忙?不知如今多大?”


    “一十三歲,比我家姐姐小了兩歲,不過姐夫放心我也是正經跟著姑母學過四、五年醫理,就是普通的藥堂裏的活計,也都能勝任一二,至於你那片鹽堿地上栽種的藥材,也無外乎幾樣而已。”頓了頓後,忙又看了一眼自家嫡姐,才在對方鼓勵的眼神中,微微點了點頭繼續道:“不敢托大,但叫我做個看顧的管事,還是不難!”


    這口氣,不說狂妄自大,卻是自信滿滿。再回看了眼對麵的同樣一臉認真的小丫頭,單晏倒是暗自歡喜,或許在旁人眼中這般的半大孩子,壓根成不了可靠的看顧之人,但就此前鄭家這小丫頭的出色表現,就是格外的亮眼。


    眼前少年老成的鄭家小七,比起自己當年來也是差得不多,惟有一樁倒是強過自己不知多少倍,就是這身後默默支持的兄弟姐妹。他們幾個孩子失去了父母雙親的庇護,能長成如今的樣子,已算是萬幸之事,隻怕較之他們家二房那幾個哥兒公子來,怎麽都強上一倍不止!


    旁人或許並不知道實情,但曾經對國公府大小姐頗為欣賞的這位來講,卻是早有留意。陰差陽錯間與鄭家大房的嫡女成了親,倒是讓其有機會發現了他們兄妹幾個,而眼前這姐弟倆都可算是有用之人。


    隻不過,對麵這小丫頭幾次看向自己的眼光,都分明透露著絲絲疏離感,以單晏這般的敏銳,又怎麽會絲毫不察?隻是礙於兩人間的尷尬身份。不便當麵發問罷了。


    或許是因為他們家當年的遭遇,才使得這幾個孩子早早就成長了起來,今年才不過十三歲就知道分擔家裏的重擔。此刻又正是用人之際,姑且用他一用也使得,思量片刻後便直接點頭應了:“你姑且再挑上幾個幫手。倒是可以幫上我不少忙,若能將你們姐弟倆一並請了前去,就再好不過了!”


    一句才剛出口,就聽得對麵這丫頭撇了撇嘴:“我可不能光守在那片地界上,京城我哥哥那兒才是真正短缺人手,等稍緩過些日子悄悄入京也罷。或者直接正大光明返回城內,我都是要盡快與我哥哥仔細商量一回,畢竟二房那頭多年掌著府中的大小庶務,哪裏是這般容易就能輕易撼動的?”


    此話的確是切中了要害,他們那頭盤踞京城多年。又是名正言順承襲了國公府,自是非比尋常。反觀大房這頭,卻是令人唏噓除了手中有一門半吊子的道醫技能,又怎可相提並論?直到如今,單晏都隻道他們幾個隨姑母學得的技藝,不過是粗淺的炮製藥材之法,哪裏曉得不但他家姑母當年有幸師從的那位,就是當世一位頗有名頭的道家名醫。就連姐弟也都因為婍姐兒的堅持,自小便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若說家中誰人不是真正的內行,唯一隻略能辨識些許常用藥材的那位。就是此刻正身在京城的鄭清如了。他不是不想學,而是一直忙於各項事務,再則當年與家人重聚時已是少年,自是不比姐弟幾個尚且年幼,又被姑母一身的技藝頗為欽佩,所以聽了婍姐兒的一通有理有節地說辭。便雙雙點頭應了。


    更要緊的一點是,他們鄭氏一門本是行伍出身。太祖開國的功勳老臣之家。有道是刀劍無眼,他們家的子弟本來就是世代從軍。就連姑奶奶們也都沒一個不會的。隻是到了這一輩上,才出了二房那一家子特立獨行的存在,別說他們家的幾位小姐了,就是公子們也都是因為早年間老爺子還在世,才勉強練了點基本功罷了。


    如今更是一門心思走科舉仕途,哪裏還看重這祖傳的功夫,而且還有一位如此摒棄行伍出身的父親在,更是可想而知。反倒是,大房這幾個孩子因為當年的遭遇,更是重視這既可用來強身健體,又可在必要之時保家衛國的祖傳技藝。


    再加上從姑母這裏學會的醫理知識,更是如虎添翼。平時出門在外更是隨身攜帶著常用的藥物不少,即便是隻有粗通的三爺鄭清如也是毫不避諱,人食五穀雜糧哪有不生病的?


    按他自己之言,若是半道上遇上個不長眼的賊寇,懂得如何立馬給傷者止血包紮,也是必要的很!別看京畿範圍內世道還算太平,但一出了這片地界後,特別是那些遠離城鎮的山間小道,便不是一般行人敢獨自經過的。


    說白了,近些年來各地鏢局的生意,之所以異常興隆,也是與日漸惡劣的世道,關係頗深。就連本錢不多的小商戶們,也都寧可額外花費些銀子搭上相熟的商隊,一同出門。此時到底與前幾年的清平世道大不相同了,若非如此婍姐兒也不會停了手中,這花費了不少時日整理而得的行商筆記,徹底轉向了開設商鋪。


    隻是外行之人,又哪裏會明白其中的艱險,但眼前的這位卻也可算得真正的經商之人,隻是此刻還到點明他底細的時候,婍姐兒自然是隻裝不知罷了。


    此刻聽他居然隻用了片刻的思量,便當即答應了小七的毛遂自薦,婍姐兒也是暗自鬆了一口氣。而自己隨即提及的入京,與自家兄長匯合一事,就不知這位是如何作想的,竟然遲遲不見其應答,不免有些擔憂起來,該不是這位另有打算?


    就在她忍不住心裏打鼓之時,對麵這位倒是慢悠悠放下了手中的加注,不緊不慢點了點頭:“你說的也有道理,那片鹽堿地與我而言固然頗為要緊,但身邊有這麽個既懂醫理又會匯總資料的可靠之人在,實在是求之不得!”


    這是什麽意思,還真準備走哪兒都帶著自己在身邊不成?斷斷不能夠,無論是南方這片上的布局也好,還是京城那頭大小事情,都才剛剛起步而已。雖說萬事開頭難,一旦走上了軌道後麵諸事顯然就變得水到渠成了!


    可是聽這位的意思,隻怕斷沒有放任自己在一處的念頭,而且瞧見了自己懂醫理,更是立馬就聯想到了自家鹽堿地中的那些草藥……等等,自己怎麽忽略了這一點,當年被自己救了性命的事兒,就連小七、小八都沒告訴,唯一知道此中關鍵的除了身邊的幾個丫鬟,也僅有姑母與兄長兩位了。


    所以,婍姐兒倒是不擔心,對麵這位聯想起當晚被救之事,可剛才那一眼頗有深意的直視,卻讓她心跳莫名漏了一拍。待這裏三人合力小心收攏起了榻上的圖稿,送了這位往對麵廂房之中,才與小七對麵而坐:“你看剛才是不是叫他看出了什麽不妥?”


    “姐姐你也發現了,剛才他瞧你的那一眼必定是發現了什麽,所以我才忙不迭毛遂自薦,就是擔心認出了你顏家小哥的身份!”


    “什麽!”不免失聲低呼:“果然還是不經細看啊。畢竟隻曬黑了些而已,就算又張開了些,可這五官的位置卻是不會改變。何況麵對這麽一個有過目不忘之能的高手,更是不堪一擊!”


    卻被一旁的小七擺手攔道:“姐姐也不必擔憂,我倒覺得這位並沒有不悅之色,反倒有一絲慶幸的感覺在其中,意外倒是必然的。”


    果然被小七說中了,此刻回到自己留宿的廂房之中,喚過了兩個侍衛同坐的單晏,已是忍不住輕笑了兩聲:“我說哪,怎麽越看這小丫頭就越覺得眼熟的很,原來是早先就認識的南方故人!”


    “故人?哪一位?”那旁的兄弟倆自剛才被賞了坐開始,就覺得今日的少主格外的不同,再見這位已是輕笑出聲,更是意外非常!


    這許多年來,自家這位主子真心笑過幾回,他們這些隨行在旁直人可都是心知肚明的很。屈指可數用在這事上,的確是毫不誇張!


    又聽得少主口中直念叨故人二字,更覺此事並不簡單,兩人不禁對視良久,直到心思更為敏捷的弟弟王木奎冷不丁,驚呼出聲:“莫不是我們此行一路苦尋不著的顏家小哥……?”


    “不錯,咱們這回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這小丫頭倒是個自小就有主意的,居然騙得我好苦,當初一聲不吭便轉身撲入貼身丫鬟的懷中,我還隻道真是個弱不禁風的病秧子,卻原來是怕被我當場認出……嗬嗬,咱們這是緣分不淺!”


    的確是緣分不淺!看著自家少主一人麵露喜色,口中更是滔滔不絕,便越發覺得好奇起來。


    “難不成咱們家主子那會兒就瞧上了……?”


    “莫要胡謅,當初我們這許多雙眼睛,有誰瞧出了那顏家小哥並不是男兒身的?”待兄弟退回自己屋內,更是忍不住談論起這樁意外之事來,被自家大哥一句反駁回來,這旁的王木奎也隻是憨憨一笑。


    不過那旁的王木蛟也不由得出言感歎道:“都說窮人的孩子早當家,那會兒咱們這位新奶奶才多大,就曉得出門行商養活弟弟們!”


    “不好說,畢竟叫少主偶然遇上時,這位也才不過十二三歲,此前有多少年的經曆,就不得而知了。反正當初瞧著這位少年老成的模樣,我是斷然猜不出的。”抬頭看了兄長一眼,隻見自家大哥也正轉而望向了內院的方向,一臉的感慨。(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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