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不成也是那偷偷瞞著家人,賣了換私產的敗家子?”這句才一出口,就引得馮牙郎是連連擺手,示意其低聲小心隔牆有耳。


    直到探出院牆那方,不見與他家一牆之隔的人家有任何動靜,才重新回到了屋內,小聲告知起來:“虧得房主之前就同他家兄弟幾個鬧得厲害,咱們這原本能塞下七、八戶人家的大雜院,如今才住了這三、四家而已。要不然,就你剛才那一嗓子,怕是早就叫人聽了去。”


    見當家的這般地小心翼翼,那旁的牙郎娘子也變得愈發謹慎了起來:“怎麽了,是不是叫隔壁顧瞎子他娘聽著了?”


    “還好他家這會兒剛好沒人在牆那頭,你日後也小聲著點。沒瞧見那顏東家都這般有錢了,不但來京就租下了鋪麵,又另外置辦了半新的宅子,可見不比那賀掌櫃背後從未露麵的東家,弱上三分。”


    “當家的這話到是沒錯。我看比起那一個大掌櫃頂大用的米行來,還是這顏家更有銀子。要不然,怎麽才剛來就直接砸了好大一筆銀子添了大宅子,真真讓人看著直眼紅!”


    聽自家屋內的這麽一提,不免又聯想起剛才自己的緊張萬分,也不由的深深一歎:“可不就是,就咱這麽個窮牙郎能住上這勉強算是獨門獨……。”原本想說獨門獨院,可仔細再看了一眼窗外那,頂多在與你肩頭齊平的斑駁殘牆,就沒了半分底氣。


    身邊坐下的牙郎娘子又怎麽不知,當家的怎麽會話到半截,就停在當間。忙將剛才招待顏家女管事的殘茶,順手潑了去,重又給當家的添了碗來嚐:“難得使回好茶葉,剩下的咱們也別糟蹋了,剛才光曉仔細得聽他家女管事說話了,也沒好好嚐上兩口。”


    有自家娘子這麽一提。這邊的馮牙郎才接過吃了一口。撇開自家眼下的窘迫情形,繼續轉回之前的話頭,低聲告訴了起來:“你還別說這京城裏有錢的人家不少,更有那平日裏極好顏麵。忍不住在人前出手大方的貴家子弟。這顏東家世兄要置辦的鋪麵,多半也要落在那般的產業之上咯!”


    點了實處,牙郎娘子當然已是明白了大半:“我說怎麽當家的你一口就答應了下來,原來是要尋這般人家悄悄往外沽的鋪麵。要說找深宅大院有些難,可這鋪麵就容易許多。”


    “這話娘子算是說著了,就是咱們這外城中二進宅院,也多半不會常年空放著沒人住,何況是那些大宅子。但要說起大小鋪麵來,就不是這般的咯。就是顏東家那般才剛入京的外鄉客,也願意整日避在一旁宅子裏。將個新購入的鋪麵一並交了給他們家的大掌櫃,就被提咱們京城裏那些個使喚慣了仆役的貴家子弟咯!”


    “再說了,他們那些個世家名門的最是瞧不上做買賣的商戶,就算自家置辦了幾間鋪麵,也多半像這顏東家一般。自己個躲在一旁聽賬房盤點貨物同銀子就成了,哪會願意萬事自己動手的。”


    忙又指了指對門那家,越發降了三分音量繼續告訴道:“就他們家那麽芝麻點大的單間門臉兒,還學人家專聘了賬房櫃上坐著,當家的你說是不是吃飽了撐得,有錢沒地方使了!”


    一聽早被左右鄰裏傳出小半個月的這樁趣事,這頭的馮牙郎也忍不住直接笑出聲來:“你還別說他家的假賬房。還真像那麽回事,整日守在櫃上生意倒也變的越發好了起來!”


    “什麽?假的!怎麽會……那天我從他們鋪子前麵過,還真瞧見那賬房算盤打得劈啪響……。”


    卻被這邊的馮牙郎好笑地擺手攔停,才偏頭附耳告知:“這西貝貨還是東城那家牙行裏的老牙婆,給他們家提的醒,說是包管一月後就能見起色。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這不才過了小半個月。就瞧出不同來了吧!”見自家娘子滿臉的吃驚,又略帶兩分竊喜,忙不迭加重了語氣叮囑道:“不過這事可不敢往外頭說去,人家吳婆子也不過討口飯吃,咱們可不能斷了人家的生路!”


    還真叫馮牙郎看出了。自家娘子那分竊喜是為了什麽,好在早早有了提醒,才免了日後的一樁大事。或許對別家而言,算不得什麽要緊之事,但在本就僅靠馮石財在牙行的那份進項過活,若是真吃罪了在行內之人自不必說了,定是再無活計可領。


    而此刻,他們夫妻二人自是尚不知曉這些罷了。眼下是一門心思隻盼著這外城之中,那些個富貴人家的敗家子們,剛好有鋪麵想要及早脫手,才是再好不過。


    “指不定,他們夫妻還正想著,要是能尋到了個著急變賣鋪子的主,就可以兩頭都吃紅了!”那旁先於文竹一步回來的陸娘子,已是自顧自續了杯茶,穩穩坐定那旁調侃了一句。


    再看另一側,才剛換了衣裳向自家主子回稟事情始末的文竹,也已連連頷首,附和出聲:“怎麽不是,不但如此奴婢瞧那牙郎娘子急切的模樣,也能篤定三分。隻要二房那頭一有消息傳出,咱們這裏就能立馬得了確實的詳情!”


    就見這旁之人,亦是不緊不慢接了一句:“當初看準了這馮姓牙郎能交托隱蔽之事,就是因為此人尚算不貪!你這回也算是親眼看過了他們家所居的地界了,不過是屋主將個普通的大雜院胡亂隔成了四份而已。”


    “那兩家中間的院牆,說好聽些普通人的確不太好翻,可這頭屋裏隻要稍大著些聲量,隔壁人家就能聽得一清二楚。同原先大雜院又有什麽分別,頂多也就是窗前見不著偷聽的人影罷了!”


    “你這丫鬟說話也是越來越直了,哪有這般……。”這才張口點了文竹半句,但一想到那院內的情形,陸娘子都忍不住是發笑連連。


    反觀這旁婍姐兒卻是認真點了點頭,正色一句道:“所以選定了此人,一來就是看他品性不差;二來他家如今的境遇的確有些差強人意。即便如此,還能忍住貪念已算少見,因此幫村他家一把的同時還能隱下我們這方的行動,也算是一舉兩得。”


    聽到這裏那旁兩人,已是明白了小姐所指,聯想起過往幾樁差事確實如此。陸娘子不禁低聲感歎一句:“就如同在渲州城中,那牙郎一般也是個可以信任的!”


    “這般的出身,還能守住這份清明的,已算難得。本來這些市井之人多半都懂得些小手段,卻不見這人胡亂行事,就知日後可將差事交到他手中,必定不會外傳一二。”轉而又將先前小丫鬟們錄入的資料尋來,仔細分析道:“別看,二房此刻是急於出手,但其中的鋪麵內的掌事之人,多半也因親疏遠近分作高下兩攤。”


    “就外城的這些現已知曉的鋪麵而言,明擺著被指派去大鋪麵的掌櫃,必定是昔日二夫人身邊的心腹。即便去不得內城當差,終究強過那京郊枯守田地莊子的差事?”一句才剛言罷,就聽得那旁陸娘子已是附和出聲:“就好比當初小姐你曾經住那處的莊頭兩口子?”


    “沒錯,他們兩口子本也算是二夫人身邊之人,卻不知是何緣故被派去了京郊守莊子,而非是京城領了肥差,即便能在這外城之中選上個好門臉兒,也比那一年到頭見不上主子幾回麵的差事強。沒有了跟前說話的份,自然更是再難接手好差事,所以這兩口子才在那位大小姐到來時,百般的賣乖討好,為的就是另覓肥差!”


    “按理說,在京郊做莊頭也不比京城的鋪麵掌櫃,能在主子跟前露臉賣乖,可不也過得活分些,實在這莊子一年下來的收成,也不算少……。”那旁大丫鬟文竹一句尚未結束,就被陸娘子輕笑著打斷了下來:“就算不為自己著想,他們家小子、閨女的前程,又該怎麽辦?”


    聽到這裏,文竹已是緩緩點頭,應了一聲:“難不成在主子跟前露了麵,就能將兒子、女兒送回京城府裏當差了?”


    “那倒未必,但有一樣卻是旁人不好比的。你們幾個那會兒也都瞧見了,就是跟著我那堂姐一路出京的老嬤嬤,如今卻是一家子都得了好差事不說,就連他家稍遠些的親戚,也都被留在京中辦差,還遠比那京郊的兩口子多得不少進項。”順手一指,那份資料中的兩處已是讓人看懂了大半。


    果然,二房在外城這些鋪麵中的管事,每月領取的分例就不必說了,另外還有機會推薦了別家的孩子入鋪子學徒,這可又是一筆不小的進項!其餘那些雜七雜八的入賬,眼下雖不曾查實,卻也不好斷言否認全部。看到這裏那旁兩人,也已相視一眼,微微頷首正色認同。


    就在這書房中,婍姐兒尚未喚退了兩人之際,就聽得外頭小丫鬟櫻桃的聲音響起,將之喚了入內,卻讓屋內之人都為之一震。


    “居然比起我們的行動,還要快了一步!而且,還是這般的直截了當,就不怕二房他們顧及顏麵,一口回絕了不成?”那旁陸娘子略回了回神後,已是順口而出。


    卻被這旁同樣略有恍惚的婍姐兒當即攔道:“怕是早有準備,隻是此刻尚無結果,自是不能輕易認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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