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聽自家小姐提及這樁,不由為之一愣,就連一旁的陸氏姐妹倆也都不約而同地對望了一眼。當初果真是因一時著急,小姐她才想到了早日脫身之計,誰又料到會反倒引得蔡記起了疑心。


    “所以,此番必得慎言慎行,既然他們有心探訪藥方的主人,想來定是另有所圖。而且以那位的出身,隻怕是意在道醫的精髓才是!”


    “如果隻在意醫書典籍,何不索性引了他們往那些道統純真的所在,不是更好?”一旁黃桃顯然已是按捺不住,居然是脫口而出。


    卻被那旁的陸娘子當即打斷道:“你這小丫鬟真真是個急性子,哪裏是火燒眉毛的事兒,不過小姐自有考量,剛才還在提醒咱們凡事需謹慎三分,你倒好才沒片刻功夫,就已是忘得一幹二淨了!”


    小丫鬟忙不迭吐了吐舌頭,低聲告罪一句,才被這旁的婍姐兒當即擺手而過:“本就是頭回聽說,你們吃驚如此也是意料之中。自那日他們一行尋上門來,我便與姑母貫穿前後,細細思量了許久,最後皆是聯想到了前回,他家賬房為何一門心思要尋出那藥方的主人,才頓覺事情並非我們當初所想那般了。”


    “若說是為了將方中所有的藥材找齊,又何需這般大費周折,當日為那大夫點明了去處,隻管上門求購幾副也就是了。但他們卻要追根溯源,尋出那幕後的持方之人,不免讓人疑慮重重!”


    比出一個指頭,忙又接道:“這般興師動眾的目的,仔細想來也隻有兩個。其一,便是為防備對手尋到這傷藥的來源,才在此刻提前早做部署;再有一個,卻是為了說動那方外之人出世,並且在自己帳下聽命辦差。”


    “方外之人。他家又怎敢肯定,那藥方的主人並非普通的俗世之人……?”才剛問出這句,陸琴漪都不禁訕笑擺手:“可不是腦子不夠使了,此方本就出自道家醫書。更是親自在半山那觀主口中得以證實,自是再明白不過的!”


    不承想,自家姐姐忙又張口接了一句道:“還有一樁,妹妹卻是說漏了。既然小姐提及藥方的持有者正是方外之人,那在此行之後便要讓他們認定下來,才是小姐親自出馬的緣故所在!”


    陸娘子那裏話音剛落,就聽這旁之人已是輕輕放下茶碗,大讚一聲:“不愧是見多識廣的陸娘子,真是如此!既然此事由始自終,都與道家醫術是密不可分。再者原方也的確源自其上,自然是要物歸原主,才是合情合理!”


    “隻不過,這回的行事動作,皆以求穩為主。即不能顯露出分毫的急切,也不可故意拖延時辰。萬事中規中矩,又不失當初我在他們麵前提及多次的家族恩怨,將兩者拿捏準確,方能順利而歸!”


    果然,在當晚主仆的一番仔細商議之下,隔天早起同船而往的蔡記眾人。也能清楚的感受到何謂陌路之人。但在此之中,又能在對方為首之人的盡心幫村下,這一路之上,竟然已能初步掌握了南下水路上,途經各地的大致詳情!


    此刻認真翻開,又是頗為厚實的書信。這旁的單晏不覺是嘖嘖稱奇:“你說這顏家原本真是一介商戶出身?還是曆經數代,家道中落才不得已為了生計,改行成了商戶?”


    “少主也是這般以為不成?”對麵同樣一臉正色的賬房,葉先生顯然也是早有此等之想,今日由少主提出。不自覺略有激動,不禁有些滔滔不絕起來。


    “要說最初與這顏家小哥相商秋糧售賣一事時,老朽還曾暗自吃驚不小,如此年歲便有這般的應變之能,若非出身商戶之家,即便是科舉不成,就可似葉某這般,與哪位明理的東家做幕,也必會得以重用!那時卻不承想,這小哥不單會算的一手的好賬,就連這等之事也能辦得如此出色!”


    “我倒並不驚奇他的查訪之能,隻是能用如此簡單幾句,便將一此的大概情形描繪一清,隻怕比起衙門中那些得過且過的書吏來,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說到此處,不由自主抬頭看了一眼對方。


    隻見那旁的葉先生,聞言也已頷首連連,才接著往下道:“再說他每到一處地界,雖說用時的確有些偏長,但每回悄悄使人送來的詳實介紹,都是這般的細致完善。說句實在話,若非時間有限,尋了他幫忙走遍整個南方,或許是此行的不二之選!”


    忙又轉了低聲,側身望向京城那方,才莞爾一笑:“待日後,我能再空出些時日,必定首選這位幫忙將我祖父名下的封地,好生巡上一巡方才最為穩妥!”


    本欲點頭附和聲起,但當聽出其中深意之時,那旁之人不禁暗自感歎一聲。畢竟當年老王爺身體還算康健之時,身為郡王長子的這位尚算過得舒坦。然而卻是好景不成,沒等看著他長大成人,隨著身子骨的每況愈下,不待先帝特意命了太醫前來複診,便已撒手人寰了!


    而同樣真心疼惜與他的祖母,也因此一噩耗,便得昏昏沉沉,鬱鬱寡歡,未出年末也一並隨了同去。由此,這位在府中的日子,也開始徹底變了味,即便用一落千丈而論,也並不為過。


    若非其祖母名下的蔡記,本是特別為這位預留在京畿那處,想來這些年間,能真正落到這位手中的銀兩用度,隻怕是少之又少。畢竟幼年喪母已是何其不幸,而郡王爺對其亦是可有可無,若烏有祖父母的一心庇護,這郡王長子的身份怕是不能穩固。


    即便曆來惟有嫡出之子,方能被上表朝廷請封為郡王長子,但在一心情係如夫人的郡王看來,此子並非是其最為寵愛的那個。究是緣故,也是極為簡單,當年受父母之命明媒正娶的正妃,並不是他真心所愛之人,而那位如夫人柳氏卻與他是青梅竹馬,更是其最為敬佩的先生愛女!


    有這兩重關鍵之因在此,當聽得自己所娶那個,並非是自幼伴隨長大之人後,心中雖有不滿,卻因身份所限不得不忍痛點了頭。然而那柳氏萬般隱忍,更是深入其心,也就因而愈發冷落起,身旁的正妃平氏來。


    而本就是出自世代書香的閨閣淑女平氏,又怎會料到自己所嫁之人早已心有所屬,雖與他平家一般,也算得是書香之家出身的柳氏卻與普通的閨閣女兒,略有不同。


    不提其父雖在早年也曾入得翰林,但由於被同僚排擠,又因出身不及那位尊貴,更是再無還手之力,隻得被生生擱置在旁。有道是無漏又逢連夜雨,一潑未平一潑又起,不久之後又因家中兄長多年舊事被人告發,而無辜被牽連在內,就此便斷送了高升之想。


    幸得老王爺不棄,將其引為自家嫡子的啟蒙先生,雖說仕途之路隻怕將要就此阻斷,但能得朝中最是德高望重的異姓王爺看重,卻好似另有了轉機。


    也不知是有意放任,還是無心之過,被其視為掌上明珠的愛女卻也因此得了郡王的傾慕。反觀柳氏之女,也同樣是用情頗深,寧可舍棄了本可嫁做他人為正室的命運,反倒願為郡王府的如夫人,卻也是眾人始料未及的。


    在葉先生看來,最令人叫絕的事,便是郡王爺待跟前這位嫡出長子的冷漠,更是叫人不禁愕然非常!若不是當年由老王妃刻意用了娘家姓氏,留下的這份產業與少主,就算府裏不被那位早已名副其實的如‘夫人’把持了全部,也會因此是動彈不得。


    想到京中郡王府內的情形,更不由提醒一句道:“少主雖有心好好查實一番封地所在,若被郡王爺獲知一二,隻怕是危機重重!”


    “想到年,我單家祖上雖在異姓幾王中,排在最末之位,卻因深知過猶不及之理,將實力隱了再隱。時至今日,也成了碩果僅存的兩家王侯之一,正是因此當今才格外恩準,爵位雖不再是世襲罔替,但祖上在南方這處的封地,卻被近乎完整地保留了下來,也算對我單氏的格外之恩!”


    停下了言語,不禁起身回望了京城一眼,才調侃一句道:“想來郡王爺並不怎麽看重這處封地,若非如此怎會拖延至今,還無意命其心腹之人南下打理一番,也未免有些太不符合常理了?”


    “少主的意思是,郡王爺或許會為了鎮國將軍舍棄了那處封地所在,寧可保得柳氏所出之子,順利替代了您的封號不成?”好似被自己猜度之意,嚇著了片刻,才幽幽望向過來低聲念叨一句:“會不會是另有其因?”


    “如此之久,隻任那片封地荒蕪至今,便是有待深究了。何況有那柳氏耳旁念叨,即便當初並不做此想,經由這些年的反複提及也會有所改觀,畢竟那位才是他真心認可的承襲之人。反觀我不過是他當年被逼無奈之下……。”


    提及這句單晏不忙,又看了眼顏家一行所在的方向,好似靈機一動道:“若實在無法尋到那位遊方道人,倒不如說動這位少年,日後歸在我麾下,或許也是一不錯之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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