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帝都外城中的書肆分號,也與工匠們說妥了日期,就等著來年春耕過後,將最後收了尾,便可順利開張了。隻不過,時至今日他們家還尚獲悉,京畿那位劉相公家的內書房,已是先於他們一步開始了改建。


    何以至此,自然是婍姐兒有心防著他們一二,其中這些關鍵自是不會和盤托出。但畢竟是打著賀家的旗號,對於這位於京城的分號到底還是頗為看重的。


    年前蔡記的賬房先生到來細看時,也是有問必答,隻是整個鋪子裏知道其妙用的,惟有掌櫃一人而已。就連賀管事也是到了元宵那會兒,才被自家二姐擇了關鍵,點明了與他。即便如此,那人也隻有滿臉的不可置信與佩服,除此之外便再無多餘之言,這卻是後話了。


    現在整值年關將至之際,家家戶戶都忙著置辦年貨。說來京畿劉相公家也算是當地望族,又因其父兄都在朝中任職,雖說父子倆的官職都不高,可強在都被留任在京。


    這可不是一般人家,能夠順利辦到的,何況他們父子二人都不是正經進士出身。真論到起來,反倒是這劉相公的功名,才是自己辛苦用功考來的,而他父兄皆是因為祖蔭之故,才得以做了個不過六、七品的京官。


    若是僅有他家祖父遺留下來的威名,尚不足以讓父子二人同時留在京城。其中另有一位事關重要之人,便是他家四叔公劉書彤。


    這位雖說是他家叔公,卻與他父親同歲,月份上不過大了稍許而已。這位不但學問不錯,更有一樣確實不易。想當年這位本是正經進士出身,卻不料明陽長公主家的獨女被賜婚與他,若換了普通官宦之家隻怕要斷了仕途之想。


    尚了公主、郡主的官員雖仍可任職,但真正能夠留任要緊位置的卻是少之又少。就拿本朝而言,隻怕也不過一手之數,更何況他劉家還隻是京畿境內的名門望族罷了。


    有誰料到。這位居然在短短的蟄伏期後,便再度被朝廷啟用入了刑部任職,更沒人想到的是這位的官運,卻是越走越順。此刻雖被調任去了都察院,年前又不出意料的升了四品的左僉督禦史,於是這劉家在京畿的名聲,也因他而更比往日高出一截!


    而劉相公今年要給叔公所送之禮,便是日前自家已然開工有段時日的內書房了。好在自家的內書房本就占地不大,又被那整整二十兩紋銀的高額打賞下,工匠們哪有不加緊趕工的道理。


    待年節到來。自家這位叔公回鄉之際。便恭敬請了他往自家小坐片刻。並不直接將那牆麵上略顯突兀的裝飾。細說了與這位知曉,反倒是學著當日席掌櫃的法子,引了自家叔公看過了內書房後,才兩旁坐定告訴起事情的前因後果來。


    “哦。這店家倒是費了不少的心思,隔絕屋內的人聲,不叫外人偷聽了去,便是看著怪異了些,也是無礙!”顯然對牆上的裝飾也是頗有興趣。


    不待自己接著解釋起,那牆上大塊的氈毯掛飾,已是連連頷首追問一句道:“你這書房用了熟撚的工匠多少時日?”


    於是,劉相公的這份特別的年節禮,算是送出去了。就連劉家叔公家的外門管事。也隻道京畿那邊老爺家的侄孫很是小氣,不過說了開春後尋了手藝熟練的工匠,幫著重新修繕一下叔公的內書房而已。


    隻不過,未等這外門管事私底下對人抱怨一句,就被府裏的大管事親自尋了來說話。自此後。有關老爺家那侄孫選來的工匠,也不再有人敢提及一二。


    雖說滿是疑惑,但一想到就連府裏的郡主,也從不過問一句,便知這裏到底與老爺的顏麵有礙,又怎敢多言半句。好在郡主一向待人寬厚,倒是不曾責罰那外們的管事,一切也就此打住了。


    置於此中的真相,府內也惟有主子一家,才曉得關鍵所在。至於是否賣個人情說與他的嶽家知道,便不會劉相公可以過問的。但想到以叔公善於洞悉大局的敏銳而言,卻是不必太過憂心的。


    說句大實話,當日想好了將這樁作為年禮送去京城,便已是有了覺悟。原本就不是自家獨有之物,反倒是那家書肆的掌櫃,尋了人找上門告知的。想必也是初來京畿,這般賣好之舉也是生意人中慣用的手段,隻是剛好這一防備隔牆有耳的妙法,的確有些用處。


    若是不然,自己又怎會絲毫不曾猶豫。在劉相公看來,這書肆的東家還真是會做買賣,原先將這書肆的後院改建成了,互不相幹的數間雅室,已是較之一般的茶樓而言略勝一籌。


    再等自己明白了,那看似突兀的牆麵所為何來,頓時就忍不住暗道一聲‘妙!’。果然比起先前,有人家特意又在內書房中,再隔出一間密室的法子,更為有效。


    就是不明就裏的外人看來,不過是主人家的別出心裁,居然用上了氈毯充作屏風,圍住整個牆麵。卻不知,當日那席掌櫃可是說的分明,隻因鋪子裏不好太過張揚,引人起了疑心,才特意選了小塊的來點綴一二。其實,倒是整麵蓋在那木板鋪就的牆麵上,才是效果更佳!


    顯然,自己在家中試過後,便不由得連連讚歎。直到將那掌櫃尋來的工匠,被悄無聲息的送入了京城叔公府上,就越發確定了自己此舉是何其正確。


    以自家在京畿的威名,看顧那書肆一二,又有何難?況且,這家本就懂得做買賣,想必生意也會一直不錯,與自家而言更是毫無憂心之處。


    要知道,自家雖說是京畿這片中,最為有名的耕讀之家,若論道起買賣一樁來,卻是毫無優勢可言。如今也惟有遠在京城中的那位叔公,才因其夫人的出身,倒是將名下的眾多產業,打理的有聲有色!


    羨慕歸羨慕,自家可不打算效仿一二。有道是內行看門道,外行看熱鬧,何況自家在郊外偌大一整片良田,每年的進項已是不小,更別提劉家除了族學外,還另有一家學堂就設在城中。單是先生就不下十餘人之多,學生更是遍及京畿各城。


    所以,這與商戶們打交道的事情,還是不碰為好,到底這世道還是以走仕途之路為傲!


    要說,這話先前大家也都謹慎些,但自從邊關幾處都逐漸安寧下來後,這惟有讀書高的聲音也就越發的明顯了。再則,那些本是行伍出身的功勳之家,也因朝中常年無戰事,子弟都變得越發散漫起來。


    其中被嬌養成紈絝的,也早已是不足為奇了。反倒是原先許多寒門出身的文臣,得以慢慢展露了頭角,在這數十年間,新起的大戶人家也如雨後春筍般,開始占據了有利之勢。


    畢竟朝廷眼下也正當用人之際,若非先前有許多名門之後,因祖蔭之故才得以走上了仕途。然而,隨著氏族貴門的逐漸沒落,也使得那些後起之秀的新名門,已是顯現出他們的優勢來了。


    而其中,祖上也有過輝煌的劉家,此刻正借著那位的好官聲,才將原本岌岌可危的頹勢,生生給拖住了。隻是長久以往下去,再無後繼之人可當大用,卻不知他家是否還能拖到幾時?


    一想到這樁,就連劉相公家的叔公,也滿是感慨!何況,家中子孫中也已是鮮有人才的這一支了,怕是當日希掌櫃並為留意到這劉家的窘迫之處,隻看到在京城又升了官職的那位。


    實則,也的確不能怪希掌櫃的眼拙,而是他劉家掩飾的實在太過完滿了。不說希掌櫃這般的外人了,就是劉氏一族中的親戚能看出端倪來的,又有幾人?


    因此,直到賀先生在京畿住了數年後,才逐漸瞧出了其中他家的不妥之處,卻已是時過境遷了。就如那句老話所言,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那時這劉氏雖已逐漸露出了頹敗之象,但與一般的官宦之家而言還是略有優勢。


    這耕讀人家的根本還在,隻要下一輩中再出幾個有天賦的,便可重振門楣。要知道,那京中尚了郡主的劉氏一脈,卻是同出一家。真有了這般的仕途之才,隻怕也會不惜親自出麵幫村他一二。


    有道是花無百日紅,如今你這一支雖是出人頭地了,可誰又能保證可得長久?所以,由一開始劉相公就料定了事情的發展,才會對京中那位是毫無保留。


    就眼前的情形來看,自家若想在必要之時能得那位的援手,就必得前做足了準備。說句不中聽的,討好自家叔公總強過為外人所用。


    到底本出同源,無論是自家的顏麵也好,還是自己這心裏的感受也罷,都是如此。就在劉相公為了此事沾沾自喜之際,另一旁蔡記的葉賬房,卻是突然來訪。


    不待坐定下來,便已開口請了賀管事往京城一趟,說是為商議這分號的掌櫃一事。聽聞後,賀家姐弟不覺是一陣疑惑非常:“那會兒不是說的明白,京城那家分號不過隻是借用了咱們家的名頭,實際卻還是全權由他們自家拿捏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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