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留步。”那小廝見墨娘要走,忙壓低聲音對著墨娘說道:“是我們掌櫃的想請姑娘上樓一敘。”


    “你們掌櫃的想見我?為什麽?”


    “這個,小人不知……”


    墨娘挑了挑眉毛,想起前幾日夏子燃的事,搖了搖頭:“沒興趣,我時間很緊。”


    言罷,墨娘繞過小廝往門外走去。


    “墨姑娘!”樓梯的方向傳來一聲急促的呼喚。


    墨娘回頭一看,便見一個峨冠博帶麵如冠玉的少年郎站於樓梯之上。


    少年郎那雙眸子如潭水一般,他用幾乎可以說是虔誠的眼神望著墨娘,目光中帶著一絲狂熱以及一種好似失而複得的欣喜。


    墨娘被少年的眼神震了一下,這少年好似認得自己,可為何自己一點印象都沒有?


    “墨姑娘不記得我了麽?”少年飛速的跑下樓,口氣中帶著一絲哀怨。


    “我們應該是沒見過吧。”墨娘拒絕少年的套近乎。


    眼前的少年一身白衣,渾身上下帶著一絲翩然出塵的味道,墨娘敢肯定,若是自己見過他,絕對不會忘。


    那少年先是愣了一下,隨即臉上露出苦笑,不過隻一瞬間,他的眼睛又亮了起來:“墨姑娘不認得我是正常的,你當初救我的時候,我還是個四歲的小孩子,這麽多年過去了,我的相貌早就變了樣。”


    墨娘疑惑的看著少年,等他的下文。


    少年則是遲疑的左右看了看,這憶仙居雖然不在鬧事,可來往的客人卻著實不少。


    少年知道墨娘不想跟他上樓,便把墨娘引到一出屏風後麵,躲開了人群,這才開口說道:“我第一次見姑娘,是在河東郡,當時皇帝還沒有平定六國。趙國的鐵騎正在遼東肆虐,我的全家……”少年說道這裏,聲音更是低沉了下去:“我的父親是個逃兵,被秦軍誅殺。連帶著我的爺爺也跟著去了,是您救了我跟母親,並把我們帶到了安邑。”


    這少年一提這事兒,墨娘立刻想起來了。


    那時大地到處都是戰火,她為了尋找白羽,孤身一身橫渡黃河,到了河東郡。因為猜測白羽在安邑城,便一路往安邑城趕,就在那時,她在路上救了一對母子。


    墨娘怕是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這件事。在那個時候,她第一次動用了雲珠的防禦機製,錯手殺死了那幾個秦軍。


    那是墨娘第一次殺人。


    “你是竹兒?”墨娘驚訝的看著眼前的少年郎:“多年不見,你竟然已經到了金丹修為了,怪不得三十多年過去了。你竟然還是一副少年模樣。”


    “竹兒是我的乳名,倒是多年未曾聽人這麽叫過了。”少年臉上帶了抹羞澀:“那事兒之後,我便隨了母親的姓氏,全名叫龍竹。”


    龍竹言罷,臉上湧現出感激的表情:“要說三十年過去了,我依舊還是這幅年輕的墨娘,還不是多虧了您當年留下的修真功法。如此大恩,讓龍竹沒齒難忘。”


    “我給你留下功法了?”墨娘眨了眨眼睛,完全不記得有這回事。


    “對啊!”龍竹見墨娘不記得,忍不住輕笑出聲:“我小時候就覺得上仙你迷迷糊糊的……”說到這,龍竹好似發現自己說錯了話,連忙打住不再說了。


    “不是我迷糊。”墨娘搖了搖頭:“你當時隻是一個四歲孩童。我怎麽會給你留下功法?”


    龍竹聞言也疑惑了:“可那記錄著修真功法的竹簡,現在還在我這裏存著,就在二樓。”龍竹轉身看了眼樓梯,對墨娘說道:“墨姑娘,此處人多眼雜。不若跟我一起上樓去。”


    墨娘點了點頭,遇到了故人,墨娘心裏也著實歡喜的很,便跟著龍竹一起上了二樓。而蘭亭,則乖巧的在一樓等待著。


    因為二樓不再是賣東西的地方,所以也沒有像一樓那般擺滿了排排的藥櫃,一眼看上去,倒是格外寬敞。隻有幾張方幾,數盆盆栽,臨窗的地方還擺了煮茶的工具。


    龍竹將一個盆栽挪動了下,便露出後麵隱蔽的一個小暗門,他伸手從暗門中掏出一個盒子來,走到臨窗的一張小幾旁,將茶具移開,將這長方形的盒子放到小幾上,伸手入懷,又掏出一方素白色布巾,小心翼翼的擦拭起盒子來。


    墨娘見龍竹如此鄭重,也便坐到他的對麵,看他慢慢擦拭著。


    此刻窗戶大開,陽光便透過窗欞射了進來,照在龍竹一身素白色衣袍上,讓龍竹整個人顯得尤為幹淨剔透,那陽光下的側臉,高挺的鼻子,專注看著盒子的眼神,讓墨娘不自覺的嘴角上揚,眼神也溫柔了起來。


    ‘眼前這個人,是自己救回來的呢,看他現在的日子過的還算不錯,似乎自己的心情也跟著飛揚了起來。’


    龍竹擦拭好盒子,便將盒子打了開來。


    盒子裏放著一方竹簡,龍竹站起身來,跑到屏風後麵洗了個手,又用布巾將手擦幹,才又回到墨娘對麵,小心翼翼的將盒子裏的竹簡拿起,遞給墨娘。


    墨娘遲疑了一下,看龍竹那麽鄭重的對待這個竹簡,還特意去淨手,墨娘雖然知道自己的手不髒,可一時也不知道該不該接,隻呐呐的說道:“我沒洗手啊……”


    “無妨。”龍竹眉毛眼睛都在笑,他伸手將竹簡塞到墨娘手裏:“反正都是你的東西,我這麽對它,不過是擔心時間長了,它會收到時間的損傷。”


    墨娘眨了眨眼睛,低頭將手裏的竹簡慢慢打開。


    竹簡上字跡娟秀,墨娘看著尤其眼熟:“這字跡跟我的還真像。”


    “這本來就是你的字跡!”龍竹有些想翻白眼了:“你離開安邑將軍府之後,母親把這竹簡給了我,說是你留給我的,我這三十年一直按照竹簡上的功法修習,要不然也不能躍身金丹期,說實在的,天劫什麽的還真是可怕。”


    墨娘聽龍竹這麽一說,又低頭細細檢視了一遍手裏的竹簡,終於明白是怎麽回事了。


    這方竹簡,是白羽前去雞鳴山的時候,自己思及白羽說的他想學習仙法,便一個人在屋內寫下的,本來是為白羽準備的,可後來離開的時候手忙腳亂,怕是就把這竹簡落在屋子裏了。


    那時候竹兒的母親龍娟正好在照顧她跟白羽的起居,所以那間屋子自然也由龍娟負責收拾,那龍娟便撿到了這方竹簡,給了竹兒。


    可龍娟為何要說這竹簡是自己留給龍竹的呢?


    “你母親最近怎麽樣了?”


    墨娘想起了龍娟,龍娟現在有個金丹期的兒子,兒子又開了家專門提供煉丹材料的店鋪,這母子倆手裏的丹藥應該不少,托丹藥的福,龍娟應該不會老的很快吧。


    “她啊……”龍竹搖了搖頭:“她就是操勞的命,現在還在將軍府待著呢。”


    龍竹無奈的往窗外看去:“我之所以把憶仙居的地址選在這裏,也是為了讓她回家的時候方便些,你瞧,那裏便是將軍府,我母親現在在裏麵當掌事,一把年紀了還整日坐在那裏看賬本。”


    龍竹用手往窗外一指。


    墨娘跟龍竹現在靠的窗戶臨著的街並不是墨娘來時的那一條,這個方向是憶仙居後門的方向。一眼看過去,這是一條幽深的巷子,這巷子對麵一側是一條長長的石牆,卻並沒有什麽高門大戶的閃亮門麵。


    墨娘順著龍竹手指的方向看去,便看斜對麵一扇朱漆銅環的小門,開在高聳的石牆之下。


    “這是將軍府的後門,一般仆人侍者出門,都是從這扇門進出的。”龍竹臉上掛著一抹無奈:“我娘不是將軍府的世仆,明明隻要知會將軍一聲,她就可以出府了,可她總說將軍對她有大恩,寧願呆在將軍府裏,也不用我孝順她。”


    墨娘捋了捋被風吹亂了發絲,說道:“許這就是她的執著吧。”


    龍竹點了點頭:“所以我也沒有強求過她,隻要是她想過的日子,能讓她每天充實和開心,我就滿足了。”頓了頓,龍竹又說道:“要是娘親知道墨姑娘回來了,定然欣喜難擋,她總是跟我提起您的恩情,每個月也總會去觀裏給姑娘祈福。”


    “帶我謝謝你娘親,真是有心了。”墨娘有些小感動,卻不知道怎麽表達,隻好將頭扭到一旁往窗外看去。


    “不知道墨姑娘現在住在哪裏,等娘回來了,我帶著娘登門拜訪。”龍竹頓了頓,複又說道:“瞧我這個糊塗勁兒,您是神武將軍的夫人,定然是住在武安君府了。”


    說到這裏,龍竹住了口。他見墨娘好似沒有聽到他的話,隻愣愣的看著窗外,便也扭過頭,順著墨娘的視線往窗外看去。


    墨娘的視線落在王翦將軍府的後麵前,那裏正立著一個身穿黑色衣袍的俊逸青年。


    “那是誰啊”龍竹眨了眨眼睛:“光看背影就一副英姿颯爽的感覺。”


    墨娘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望著那道背影。


    沒過多久,那朱漆小門打開了一條縫,一個侍女從門內探出了頭,她做賊一般的左右打量著,見門口除了白羽再沒別人,便飛快的將門敞開,迎了白羽進去,又將門關上了。


    墨娘的眼睛瞬間瞪大。


    她剛剛還以為這隻是個跟白羽身形相似的人,可在白羽進門的瞬間,她看到了白羽的側臉,還有他的腰間上的反光,那是今日早間,自己親手拴在他腰帶上的白玉壓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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