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晰醒來的時候,轉了轉眼珠子,他腦海裏瞬間閃過一萬條關於他在哪,發生了什麽事的推測。 但還沒等到他篩選出一個靠譜的答案來,他就看見一個女人走到他身邊,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他瞬間呆住了,張張嘴,卻發不出音,但他的口型還是表達了他想說的。 “媽。” 嚴夫人扶起自己嚇傻了的兒子,說:“這麽多年沒見了,你怎麽越長越傻了?” 嚴晰才不理自己老媽的揶揄,隻是死死盯住她,看了好久。 他的身體還有些無力,但是他一點一點地蹭過去,最後靠在了嚴夫人的身上。 嚴夫人笑了笑,輕輕拍了拍他的背。 兩個人都沒說話,仿佛在體會他們錯失的歲月。 過了好久,嚴晰才能發出聲音,說:“我已經26啦。” 嚴夫人點點頭:“是啊,我們有五年沒有見麵了。” “我很想你。” “我也很想你啊,傻兒子。”嚴夫人歎息道。 然後嚴晰又不說話了,本來二人還沉浸在母子情深的感動中,嚴晰突然直起身體,先摸摸自己的身上,然後問:“我手機呢?” 嚴夫人眯起眼睛,說:“不停有人給你打電話,我嫌太吵了,就給砸了。” “……那把您的手機借我一下。” 嚴夫人哼了一聲:“你是不是要給姓蔣的通風報信?你老實點吧,讓他來找啊。” 嚴晰便放棄給蔣雲舟打電話了,他媽橫起來十頭牛也拉不回來。 嚴晰從床上爬起來,才好好地坐到了沙發上。 他把手放在了嚴夫人的膝蓋上,問:“媽,你還好吧?” “沒什麽不好的,情況你也知道。”嚴夫人是位很美麗的女士,即使人到中年,仍然保養得很好,和嚴晰一樣是那種很能欺騙人的類型——隻要不講話,別人就會覺得他們很漂亮。 但是一旦他們開口講話,別人就會覺得很痛苦。 嚴晰卻難受地縮縮手,說:“可是看不到真人什麽都是白搭。” 每年定期會有人給他送一封信,裏麵是美國的近況,但那些打印體的文字太單薄,怎麽承受得住長久的思念。 嚴夫人笑了笑,臉上泛上溫柔,說:“我也關注著你呢,說起來……”她臉上的笑容立刻斂了起來,顯現出一絲冷酷,“機場鬧事?我還以為你在這邊很好,卻沒想到你越來越有本事。” 嚴晰愣住,問:“媽,你為什麽回來?” 嚴夫人冷笑一聲,極為威嚴:“與其讓你在我看不見的地方亂搞,不如把你綁在身邊,你現在就跟我一起回美國。” 嚴晰驚恐了,低喊道:“媽!” “你不用擔心上不了飛機,打一針鎮靜劑就行。”嚴夫人淺笑著,麵容中有著殘忍。 嚴晰緊緊抓住她的手:“媽,我可以跟您回去,但是您要給我時間安排,而且即使我跟您去了,也還是要回來的。” 嚴夫人狠戾地說:“你就這麽抗拒你的母親嗎!” 嚴晰整個人都定住了,然後,他低下頭,隻是苦澀地說:“我沒有抗拒,隻是我舍不得這裏。” 然後他的腦袋立刻被打了一下。 “老娘養了你這麽多年都比不上你在這裏五年啊?說到底就是舍不得姓蔣的吧,有了媳婦忘了娘,還有你腦袋上戴的什麽啊,一拍一彈的,手感還不錯啊。” 嚴晰頓時滿腦子黑線。 我操,怎麽最近都喜歡拍他腦袋,還都拿他的假發說事。 他抬頭,看見嚴夫人已經換了一付表情,可憐兮兮的,一把鼻涕一把淚:“我奮鬥了這麽多年,終於可以光明正大地來看你了,你還這樣,嗚嗚嗚嗚,真是生兒子還不如生個西瓜。” 這什麽跟什麽啊,嚴晰差點就忘了這個老媽最喜歡唬人的,剛才還被她唬住了。 他展臂抱住了他的母親。 這是他的母親啊,忍著失去丈夫的痛苦,替兒子頂住家族壓力的母親。為了保護自己,五年他們沒有相見了啊。 嚴晰抱著媽媽,心裏卻忍不住快樂起來:“您能回中國來了,是不是說明美國和b市那邊已經完全搞定了?” 嚴夫人這才收起那些裝出來的表情,淺淺地微笑,點了點頭。 嚴晰覺得欣喜若狂,說:“那您搬來這裏和我一起住吧!” 嚴夫人身體一僵,沒好氣地說:“我確實是想來看看是個什麽樣的城市,讓你這麽樂不思蜀。” “我感覺您這個成語用的不太對,但我高興極了。”嚴晰說,“不過您能不能先把手機借我一下?” “……” 蔣雲舟急得團團轉的時候,沒想到傳說中的嶽母大人會如天神般降臨…… 即便是一直淡定的蔣雲舟也經不起這般折騰。 哪有母親會用麻醉劑把自己兒子迷倒再綁走的啊…… 接下來就是丈母娘與女婿的時間了,雖然蔣雲舟覺得嚴夫人對自己的態度,更像婆婆對媳婦吧。 嚴夫人折磨了幾天蔣雲舟之後,就回美國了,說是等徹底打點清除之後,年底之前就回國定居。 嚴晰高興得不得了,蔣雲舟……也因為嚴晰高興而高興。 可在年底到來之前最後的自由日子裏,嚴晰也沒讓蔣雲舟閑著。 那天,他突然從臥室裏跑出來,遞給蔣雲舟一個u盤。 “這裏麵有我寫的小說,你幫我出版啊。” 當時蔣雲舟就震驚了。 嚴晰看著他的表情就沉下臉:“你不記得了嗎,我小時候的理想就是當一位作家。” 蔣雲舟故作平靜道:“我當然記得。”為了這個,第一次見麵嚴晰拐著彎罵了蔣雲舟一頓。 “而且你以前不總是說我當甩手掌櫃還不如去幹點別的,現在我寫出一部小說了啊。”嚴晰滿臉的得意洋洋。 蔣雲舟接過那個u盤。 “出版哦,是直接出版哦。”嚴晰衝他笑。 “……”蔣雲舟頓時覺得手裏的u盤千斤重,“是個什麽題材?” “是冒險小說,一個少女殺手的曆險故事。” 聽起來很有意思的樣子,等等是一個少女當殺手的故事嗎? 然後蔣雲舟就去看了嚴晰的大作。 “為什麽所有跟男主角有關的女性最後就死了呢?”蔣雲舟皺著眉頭,問嚴晰。 “因為主角是少女殺手啊,遇見一個死一個,就成了少女殺手。”嚴晰快活地說。 “……” 嚴晰的這部小說裏,主角一路走一路遇上各種各樣的少女,然後她們都死掉了,最後主角和好朋友浪跡天涯。 蔣雲舟麵無表情地點了文檔上方的小紅叉。 先不管內容……這文筆…… 小學生沒畢業的水平吧?也隻有他蔣雲舟這麽了解嚴晰的人才能看懂了。 當然蔣雲舟是不敢當麵質疑嚴晰的,嚴晰還天天問:“看得怎麽樣了啊?什麽時候出版啊?啊,我還沒想好筆名呢?叫什麽好呢?” ……雖然蔣雲舟手下有出版社,但是,嚴晰寫的東西,走後門都不好意思啊。 但看看嚴晰期待的眼神,蔣雲舟默默地說:“別急,還要校稿。” 然後他想過把稿子交給編輯去修改,但想想覺得有些丟人,而且嚴晰奇異的思考回路,在他的小說裏得到了完美的體現,恐怕除了他無人能懂。 於是蔣雲舟就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等他幾乎是把嚴晰的小說全部重寫了一遍之後,他發現距離嚴夫人說的年底也快到了。 而對於嚴晰來說,這段日子是他最美好的時光之一。 小說要出版了,媽媽也要回來了,狐朋狗友們還是每周五聚會著,也去見了蔣雲舟的家人了,頭發也越長越長,一切都太好了。 和蔣雲舟的生活越來越進入老夫老妻模式了,老夫老妻耶,嚴晰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和這個詞聯係到一起。 但是他覺得和蔣雲舟心意相通著。 比如他都能看出蔣雲舟的悶騷了,好幾次他遞給他長島冰茶時,蔣雲舟雖然麵無表情,但是眼裏劃過的東西,嚴晰看幾次就懂了,於是長島冰茶去死吧。 還有他接過自己的u盤時,那種無奈與寵膩,讓人忍不住想去欺負他。 天啊,自己真是太壞了,但是嚴晰就是覺得這樣幸福啊。 原來不用看著別人,自己也能真正地把幸福握在手裏。 但是話雖這麽說,嚴晰的婚介事業一點都沒有落下。 他甚至把來酒吧投卡片的所有人,都錄入了檔案,點對點的貼心服務,隨時抽調。他儼然已經成了酒吧街的一代名紅娘…… 有人質疑他,gay還需要相親?他翻個白眼,老子的愛人就是相親來的,怎麽著了! 又到了星期五的時候,嚴晰與朋友們在酒吧裏聚會,蔣雲舟也在身邊。 大家最近過的都不錯,很有幾個人都胖了。 嚴晰忍不住鄙視他們:“你們收斂點啊,小心中年發福。” 王錦程才不理他,說:“我們都是家裏有人做飯的人,長得好點也不奇怪。” 這句話瞬間刺激到嚴晰了。 他迅速地看向蔣雲舟。 蔣雲舟調轉視線。 別的好說……做飯他真不行。 嚴晰哼了一聲,說:“不就是做飯嗎,老子也行!” 所有人都露出“你就吹吧”的表情。 嚴晰氣得要死,對蔣雲舟說:“你等著,我晚上回去就做給你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