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晰撲到電話旁邊,才想起來,現在還是白天,美國的話還在夜晚,現在打電話又會打擾蔣雲舟了。 他忍下了衝動。 可這種事情,本來就是一鼓作氣,現在他刹住車,卻不知道該做什麽了。 於是他又做了一件非常二的事——他把自己房子裏的衣服又搬到這裏來了。 這半個月,他來來去去折騰,真的是魔怔了才會這樣。 但嚴晰這次下定決心,無論如何都不會再搬出去了。 他把自己的東西按照搬走時候的樣子,一樣一樣放回去。 他又把整個屋子打掃了一遍,灰塵全部都讓它消失。 嚴晰滿意地看著屋子,跟他搬走時一模一樣,這樣蔣雲舟回來,就不會發現他曾經跑出去過了。 這樣折騰到了下午,嚴晰閑著就心裏難受,便坐了下來,翻開蔣雲舟的記事本,找來一隻筆,一邊再看一遍,一邊在後麵做筆記。 他看著蔣雲舟寫的東西,抽抽嘴角,照著蔣雲舟描述的,他真是一個惡劣的人。 愛喝酒的脾氣暴躁的不解風情的傻子。 嚴晰翻到記事本後麵的空白頁,想了想,開始寫起來。 在自己的心裏,蔣雲舟是個什麽樣的人呢?等他回來之後,自己又該怎麽和他相處? 想到這裏,嚴晰期待起來。 “悶騷。” “其實口才不差,但是就是不說。” “生氣就會在早晨消失蹤影。” “口味偏淡,不喜辣。” “不喜歡被說不管你的事。” 嚴晰寫到這裏,頓了頓,自己好像真的對他說過很多遍這句話…… 他歎了口氣,繼續寫。 “雖然不常喝酒,但是酒量很好。” 嚴晰寫著寫著,覺得蔣雲舟這種人,極為克己,壓根不需要別人去遷就他。 他有點沮喪,這樣等蔣雲舟回來了,他還是不能表現得好一點。 嚴晰想了想,繼續寫。 “喜歡長頭發的嚴晰。”他會慢慢地蓄起長發。 “喜歡幫助嚴晰。”下一次再有什麽事情,他會第一時間跟他說,而不是一再對他講“不管你的事”了。 “嚴晰色誘的時候,其實心裏也很高興吧。” 蔣雲舟喜歡的事,都跟嚴晰有關。 他這麽想著,放下筆,呆呆地看著那個記事本,過了好久,他把蔣雲舟的信放進本裏,收好,然後站起來。 他快要無法承受那個本子的重量了。 為什麽嚴晰這個人這麽傻呢?其實一想就很明顯,如果不是真愛極了,一個人怎麽會為另一個人的喜怒而動。 可惜嚴晰這個傻子,還一直寄希望於別人的幸福,以為隻有從別人身上,才能得到快樂。 嚴晰怔怔地走到陽台上發呆,好不容易終於到了十點,他才回來撥打電話。 還是那位秘書,很禮貌地就把電話轉進了內線。 這一次,嚴晰先發製人,說:“你回來吧,我真心知道我哪裏有問題了,你回來,然後我們重新開始。” 蔣雲舟那邊半天沒發聲,嚴晰也沉默地等著他回話。 最後蔣雲舟說:“其實我不希望因為我改變你的個性,你那樣其實很迷人,隻能說我不適合你。” 嚴晰皺起眉頭,說:“你不要妄自斷定,你現在根本不給我機會。” “我怎麽會沒給你機會?你曾經說過,要對我好一些,但是……”蔣雲舟沒有說下去,“所以,算了吧嚴晰,不要再折磨我了。” 嚴晰狠狠地閉閉眼,說:“我保證,這次不會那樣了。我知道這樣缺少說服力,但是就再給我一次機會,一次就行。” 又是長久的停頓,然後蔣雲舟說:“真是美好的誘惑,但是你就讓我輕鬆一下吧。” 嚴晰覺得喉口被堵住了,說不出話來。 他真的無法低聲下氣,但是他也真的不想再放開。 “你回來吧好不好?”就當我求你了。 後半句,嚴晰還是說不出口。 蔣雲舟從沒聽過嚴晰這種口氣,沙啞地讓他回去,他也呆了呆,卻掛掉了電話。 嚴晰聽著電話裏的忙音,揚手把話筒丟了出去。 他走進衣帽間,在他的裙子堆裏蹲了下來。 沒事的,嚴晰,哪能這麽容易就放棄,既然說過不會再放開手,就不怕被拒絕。 嚴晰隔三岔五就給蔣雲舟打電話,但是卻不提叫他回來了,而是說些自己的近況,酒吧的新經理到崗了啊,新的駐場歌手也請到了啊之類的,然後還問問蔣雲舟在美國好不好。 剛開始蔣雲舟還回答,後來秘書就經常說他很忙不在了。 轉眼,距離蔣雲舟出國已經一個月了。 星期五的聚會還是照常,大家的話題完全圍繞著嚴晰的感情發展。 “想當初,我們還千方百計地想要嚴晰結束單身,可現在他為情所困,為什麽我覺得看著憋屈呢?”王錦程摸摸下巴,百思不得其解。 “因為你把他當女兒了。”楊簡說。 “原來如此!我是說呢,這就是嫁女兒的心情啊。”王錦程恍然大悟,“等等,為什麽是女兒不是兒子呢?” 嚴晰翻了個白眼,自己吃自己的,真是懶得聽他們鬼扯。 “估計蔣先生一時半會沒想明白,等他想明白就好了。”王守寧安慰嚴晰道。 “其實多大的事呢?隻要兩個人都有意思,談談就好了嘛,我們都是過來人,說的絕對準。”王錦程也跟著安慰。 安臻問了個實質性的問題,說:“我也覺得不是不可解決的事,為什麽蔣先生會這樣,我覺得他不是那樣的人。” 嚴晰放下筷子,說:“他受不了我的性格了。” 所有人都定住了。 “你們是護短,其實我個性很差,我知道,當朋友可以,當戀人我還差點。”嚴晰說。 人貴有自知之明。 可惜這個自知之明好久他才悟出來。 過了好久,王錦程才咳嗽一下,說:“個性這個東西嘛,在一起可以慢慢磨合的。” “可是有感情卻不能在一起的人們多了去了,各種各樣的原因,最後都會匯成一句話,性格不合。”謝慶說。 “你就不能閉嘴嗎?”楊簡慢慢地說。 “嗚嗚嗚,小臻臻,他凶我。” 安臻理都不理他。 “各有各的說法,有人說能磨合,有人說衝突不可調和。”嚴晰難得對自己認識得這麽清楚,“目前我最緊要的事情,是說服老蔣再給我一次機會。” 大家紛紛點頭,但是王錦程突然想到:“等等,你不會想去美國了吧,你不準去機場啊。” “我真的去了。”嚴晰淡定地吸了一口汽水,一邊說。 “什麽!”所有人都炸了,瞪著嚴晰。 “我開車去了機場,但是連車門都不敢開,就又開回來了。” 所有人又鬆了一口氣。 “你別急,我替你去美國好了。”王錦程說,“我順路去看看我爸媽。” “那個,過幾天安遠也會去美國出差,到時候讓他跟蔣先生說說吧,我總覺得他們應該會有共同語言。”王守寧說。 大家一致點點頭。 嚴晰看著自己的朋友們,實在忍不住笑出聲來。 這些可愛的人們啊,連自己談戀愛都要操心。 說起來自己也太失敗了,自己的戀愛都搞不定。 “你們放心啦,這是我們之間的事,我從來沒有這麽心平氣和過,我知道該怎麽做,你們不用擔心。”嚴晰真摯地說。 大家互相看看,最後王錦程總結:“不管怎樣,不準去機場。” “好,好。”嚴晰點頭答應。 聚會完畢,嚴晰回到家裏,一看時間,十一點多,又給蔣雲舟打了個電話。 秘書很有禮貌地說,蔣先生出去辦事了,嚴晰也很有禮貌地說,謝謝,打擾了,他改天再打來。 嚴晰掛了電話,其實他不是不能搞到蔣雲舟的其他聯係方式,可是那樣死纏爛打實在不是一個有格調的人該做的事。 嚴晰走到陽台上,看著外麵。 高級公寓的高層視野極好,可以遠眺,底下如星般璀璨的燈光,把天空照得泛紅。 這個城市的夜晚,是如此明亮。 嚴晰抱著胸,看了好久,心想他來這裏也已經好多年了,恐怕今後他也要一直在這裏。 他想到在美國的母親,那是他唯一的牽掛,作為兒子他實在太失敗,母親一次又一次地放他走,自己卻留下來承擔一切。 母親切斷一切的聯係,其實是因為想保護他,可他卻是那麽渴望來自美國的電話。 嚴晰抬頭看天,看見有紅點從夜空劃過,那是夜航的飛機吧。 他掏出手機,撥打電話:“你好,我想訂一張去紐約的機票。時間啊,越早越好。” 已經過去一個月了,嚴晰覺得蔣雲舟的想法已經確定不會再改變了,大有嚴晰不放棄,他就不回來的架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