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嚴晰一旦決定的事就很難回頭。 最後嚴晰的頭發還是被剪掉了。 嚴晰從鏡子裏看見自己的長發落地的那一刻,說不心疼是假的。他為了留這頭頭發,跟家裏人吵了多少次,被多少人罵過不正常。 可他已經下定決心,他覺得已經可以了,都過去了這麽多年,他不想再依賴頭發和裙子了。 頭發剪好了,他看著鏡子裏的自己,雖然麵容看起來還是太細膩了一些,但第一眼看上去,不會有人再懷疑他的性別了。 發型師眼裏一片沉痛,但嚴晰忽略心底的失落,還是覺得挺滿意的。 下午他又去買了幾件衣服,雖然他動不動就想買花哨的,但好在店員的眼光還算正常,在他們的輔導下,嚴晰挑了些傳統的男裝。 傍晚時分,他去了酒吧,所有人都愣住了。 他們還沒看過這種樣子的嚴晰。 “老、老板?”員工們都不敢認了。 嚴晰挑眉:“幹嘛?” “啊啊啊啊,真的是老板!” 嚴晰“哼”了一聲:“不是我是誰?” “老板……你好帥啊……” 嚴晰以前穿女裝,美則美矣,但是太像藝術品可望而不可及,現在剪了頭發,換了男裝,清爽無比,脫去了明豔又是另一種好看。 嚴晰習慣性地去撩頭發,才發現頭發沒了……他咳嗽一聲,說:“當然了,你家老板天生麗質,怎麽都很帥。” 一整個晚上,嚴晰都是焦點,進來一個人目光就往他身上瞟,甚至有人沒有認出他還跑上來搭訕。 嚴晰想,他轉型可能成功了。 雖然剪掉頭發,有點破釜沉舟的意思,但現在看起來沒有什麽不好。即使穿上男裝還是會不安,但努力就可以忽略。 大家都已經跨出一步,他也不能落後,這樣……他也算正常了吧。 昨天他喝醉了,撒酒瘋招聘經理,還真的有幾個人認真地遞上簡曆,嚴晰看了看,卻沒有滿意的。 別的先再說,光是外貌這點就沒有符合嚴晰要求的。 倒不是說簡曆上的人長得不好看,可不知道為什麽,嚴晰總覺得差一點。 或許這就是曾經滄海難為水的感覺? 前兩任經理太優秀了,優秀到無論是誰來接替,嚴晰都有些受不了。 嚴晰決定先把這事放一放,沒有經理的日子他也知道怎麽過了。 他握著裝著冰水的杯子,手指用力,看了看時間已經差不多了。 嚴晰有點期待蔣雲舟看見他的樣子,既然客人們都說好看,那他也應該覺得不錯。 嚴晰站起來,跟店裏囑咐了幾句,走到停車場驅車離開。 上樓的時候,嚴晰居然有點緊張,他打開門,蔣雲舟已經回來了。 他輕手輕腳地過去,其實蔣雲舟已經聽見了,但奇怪今天他怎麽沒動靜。 蔣雲舟從內室裏出來,看見嚴晰定住了。 嚴晰笑著走過去,說:“嗨。”他開玩笑地捏住蔣雲舟的下巴,本想調戲一兩句,誰知道蔣雲舟一把抓住他的手。 蔣雲舟用的力氣很大,嚴晰的手腕都覺得疼了。 他皺起眉頭,問:“你幹嘛?”然後就看見蔣雲舟鐵青著臉。 他從沒有看見蔣雲舟這般神情,似乎非常憤怒。 嚴晰怔住,不明白這是怎麽了。 蔣雲舟抓著嚴晰的手,一字一句地問:“頭發是怎麽回事?” 第55章 蔣雲舟(3) 嚴晰覺得莫名其妙,回答道:“剪了啊。” 蔣雲舟深吸一口氣,說:“為什麽剪了?” 嚴晰用左手撫弄一下短發,說:“想看看能不能當個正常人,就當換個心情重新出發吧。” 蔣雲舟鬆開他的右手,摸了摸他的頭發,眼眸裏閃過一絲心痛。 是誰讓你做出這個決定的,為什麽要重新出發? 是因為羅煊? 否則蔣雲舟真不知道是什麽促使嚴晰能把那麽愛惜的頭發剪掉。 “我不明白你究竟對現在生活哪點不滿?”蔣雲舟煩躁地說,嚴晰總是期待著期待著,但蔣雲舟從來不知道他在期待什麽。 他不缺錢,不缺朋友,難道在期待愛情?可自己明明就在他身邊啊。 蔣雲舟很喜歡嚴晰的頭發,喜歡把他摟在懷裏,撫摸他長發。或許作為一個同性戀這樣有些變態,但是蔣雲舟就是喜歡嚴晰的長發穿梭過指縫的感覺。 無論是燙成波浪或是拉直都無所謂,每天早上看著他披散著頭發安靜地睡著,蔣雲舟就覺得很歡喜。 現在他一聲不吭就把頭發剪了。 “為什麽都不跟我說一聲?”蔣雲舟繼續質問。 嚴晰從頭到尾都覺得真是奇怪極了,不過是剪個頭發而已。他自己蓄了這麽多年的頭發自己都不心疼,蔣雲舟為什麽反應這麽大? “你怎麽了?難道我剪個頭發都要向你報備嗎?”嚴晰還是不解。 蔣雲舟頓時覺得很無力。 “這不是報備不報備的問題,而是你根本就沒考慮過我。” 不僅僅是剪頭發,嚴晰任何事都不會把他列在計劃內。 “你剪頭發的時候,難道就沒有想想我會有什麽反應?”蔣雲舟伸出手,拉扯著嚴晰的短發。 嚴晰拂開他的手,說:“我覺得這是小事。” 蔣雲舟放下手,眼眸暗沉沉的,說道:“你決定換個心情,所以就去剪了頭發,這確實是小事,小到無須我參與,那我想問問什麽樣的大事才能讓我參與呢?” 為什麽羅煊就能與你探討人生,為什麽羅煊就能讓你牽腸掛肚,不隻是羅煊,隨便一個路人甲就可以,但偏偏就不能是他蔣雲舟! “我們現在到底算是什麽關係?”蔣雲舟終於問了出來。 這是他長久以來他想問而不敢問的問題,他本來以為他比嚴晰大這麽多,應該在兩個人的關係上表現得更加沉穩一些。 可他發現他涵養在這段關係中消失殆盡。 他從來沒想過,自己會在三十多歲之後還會方寸大亂、患得患失。 他本不願去勉強地去爭取什麽,可是他實在忍不住了。 如果嚴晰不給予一些支持的話,他覺得他無法再默默等候下去了。 可是這時,嚴晰隻是微微抬頭,一臉茫然驚愕的樣子,並不回答他。 蔣雲舟捧起他的臉,沉痛地問:“你怎麽不說話,我們到底是什麽關係?” “我……”嚴晰睜大著眼睛,卻無法回答,“我不知道……” 他居然說不知道?! 蔣雲舟慢慢地搖搖頭,一副不認同的表情。 他徹底鬆開嚴晰,走到門口,背著嚴晰說:“我出去冷靜一下。”然後就走了出去。 嚴晰看著他的背影,還愣愣地站著。 什麽啊……就因為他剪了頭發,所以就發這麽大的火嗎? 嚴晰還從來沒見過蔣雲舟這樣,即使最開始的時候他介紹張家成氣他,他也沒這麽憤怒過。 可是除了憤怒之外似乎還有別的,嚴晰不懂為什麽蔣雲舟的眼裏有著心痛。 就是為了他的頭發嗎? 嚴晰皺起眉頭,還是不明白。 他剪頭發,是因為……他覺得時機到了,上次酒吧被砸的事他最後都很好的控製自己,他覺得自己已經不用通過蓄長發穿裙子來獲得安全感了。 他還記得他第一次穿著裙子的時候,那些人罵他不正常,是瘋子。 現在他想重新出發,像個正常人一樣,這個想法錯了嗎? 為什麽蔣雲舟會這麽生氣? 而且……這裏本來是他家,如果要走也輪不到他。 嚴晰迷迷糊糊地走進臥室,躺到床上。 這跟他預想的不一樣。 他本來想蔣雲舟或許也會跟酒吧裏的客人那般,覺得他這個樣子好看,即使蔣雲舟不會讚美,他們也能小小慶祝一下。 剛才在酒吧,因為要開車沒有喝酒,他還偷偷帶回來一瓶典藏,準備晚上和蔣雲舟一起喝。 可是怎麽會這樣呢? 蔣雲舟問他,他們是什麽關係。 他總不能回答他,他們是預備戀人吧? 嚴晰重新出發的其中一個項目,就是跟蔣雲舟發展成真正的愛人,但是他向來大大咧咧,這次卻不好意思說出口。 “都見過朋友了……還問是什麽關係……”嚴晰躺在床上,自言自語。 對於他來說,見朋友就等同於見家長,如果不是真心想發展關係,他才不會介紹蔣雲舟給朋友們認識。 雖然蔣雲舟早就在他的朋友之間大名鼎鼎了吧。 嚴晰躺在床上,摸摸自己的頭發,是不是真的不該剪……剪了之後蔣雲舟不高興,自己也有些不安。 但他立刻就將這點後悔甩到腦後,已經決定的事就不能再反悔。 可今天蔣雲舟的反應真是出乎他的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