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九天公生,九天十地萬法從。


    按照紫皇洲民風習俗,家家戶戶都會在這一日裏誦經禮懺、施設淨食,一些道教宮觀內裏更會舉辦慶典賀頌“玉皇會”供養十方三寶、護世諸天及其隨從,天霖王朝境內亦不例外。


    喜慶鞭炮聲從午夜零時便開始響起,京城王都之中萬家燈火通明照徹,唯有青玄大道之上那座尚未開寺的廟宇之中昏暗一片,唯有守夜小沙彌麵前的長明燈安靜延燒。


    “師兄,外麵這是怎麽了?”


    一道怯生生的嗓音自旁邊響起響起,真常打了個哈欠後轉頭望去,瞧見一名灰衣小僧還在那裏擦拭著佛像金身。


    “今日是元月初九,乃是傳說中那位玉皇大帝誕生的日子,王城裏的人都在鳴炮歡慶。”真常打了個哈欠後揉著眼睛說道,同時招呼小和尚別再繼續忙活,反正明天一早又得再擦洗一遍佛像金身。


    洗淨雙手的小和尚用灰袍擦幹手掌,冰涼冷冽的井水將那雙手激的通紅,隻不過小家夥卻似乎習以為常般扯來蒲團坐在師兄近旁。


    “你這性子真得改改,整日裏就知道悶頭幹活,挨凍受餓也不吱聲。寺裏又不缺你那份素齋,想要添飯去與夥房師傅說一聲便是。”將身前炭爐踢到灰衣小僧手邊,真常習慣性地數落了自己這位死正經傻老實的師弟起來。


    “真常師兄說的是。”小和尚靦腆一笑,伸出凍僵的雙手擱在炭爐旁邊暖和起來。


    “真如你之前從未聽說過這些曆法節日麽?”真常有些好奇的望向個子矮小瘦骨嶙峋的灰衣小僧開口問道。


    “沒有。”法號真如的小沙彌搖了搖頭老實說道:“先前隻顧著逃難,都忘記這一路上到底過了幾次新年。”


    “我聽玄明師叔說起過,真如你並非天霖子民?”真常好奇的繼續追問道。


    “嗯,我與姆娘以及大夥都是從塞北草原上逃難而來的,隻不過最後也隻剩我一個人流浪走到這裏。”真如輕聲說起自己的過往,三言兩語間卻不知蘊藏了多少顛沛流離與險死還生。


    “這......”頭一次知道真如師弟竟然來自草原的真常滿臉震驚,旋即伸手拍了拍灰衣小僧的肩膀安慰他道:“都過去了。”


    “嗯。”真如小和尚抬起頭來望向麵前寶相莊嚴的佛像金身輕聲說道:“那一晚若非方丈將我救回寺中,恐怕我也會凍死在風雪裏。能夠活到現在,真如已經很知足了。”


    “你姆娘肯定也不希望你受凍挨餓,既然飯量比我們大,多吃一些大師傅們是不會怪罪的。”真常拍了拍小和尚的肩膀安慰他道。


    仔細思量一番過後,小和尚感覺真常師兄說得對便用力點了點頭。


    寒天冷夜之中,兩名灰衣小和尚圍坐在炭火爐前長明燈下閑談聊天。而寺外的鞭炮鳴響直至五更天時才漸漸消散停止。


    夜幕之中,一輪明月垂掛天邊緩緩降下,為即將升起的大日退避讓行。


    ......


    ......


    雄雞唱曉,天下既白。


    身著紫黑衣衫的楚然在薑紫的服侍之下披上那件雪色大氅,糜小小則是懷抱連鞘黑刀站在一旁為自家少爺加油鼓勁。


    揉了揉小丫頭的頭後,楚然笑著從糜小小手中接過那柄異常沉重的黑刀挎在腰間,而後三人一起走出小院前去與言若雨會合,眾人再一起趕往黃竹道上那一處青布帳所在之地。


    揮手告別身後三女,楚然憑借手中銅牌進入帳內,而後邁開腳步走進那一座嶄新搭建的秘境入口。


    又一陣熟悉的失重感將楚然整個人包裹在內,少年的身形瞬間消失在傳送陣中,下一刻現身之時已經置身於妖獸秘境內裏。


    環視檢查四周場景,楚然發現自己現如今已經置身於一片金褐色大地之上,身旁還有許多先行抵達此處的妖孽天才,大家都在張望四方抓緊適應此處秘境。


    俯下身來伸手按在大地之上,楚然隻覺腳下地麵異常堅固。忽然聽到一旁傳出刀劍交擊的錚鳴之聲,楚然順著聲音望了過去,卻發現是一名高大青年正揮舞著一柄齊人高的開山巨刃敲擊著腳下金褐色的土壤,卻沒能在其上留下多深的刀痕。


    “這鬼地方還挺結實的,看來足夠老子折騰了。”高大青年嘿笑一聲背起巨刃,又邁步向著遠方走去,直到被一層無形牆壁攔住去路。


    “現在還沒到開賽時間,李固你就別想著搶跑了。”人群之中一位花衣青年開口笑道,同時打開手上那柄黑金折扇扇起風來。


    “我搶跑?暗中動手腳的明明是你才對吧,華鳳樓。”望著花衣青年手中那把黑金折扇嗤笑說道:“現在就開始悄悄布下標記,是準備等到開賽之後將我等逐一擊破?”


    聽聞高大青年這番話語,那花衣青年近旁的年輕天驕們頓時變了臉色,抽身後退的同時催動神念檢查周身,果然發覺有微不可查的香粉自那華鳳樓手中黑金折扇飄落到自己衣衫之上。


    被李固揭穿的華鳳樓也不惱怒,“啪”的一聲合起折扇之後笑嗬嗬說道:“這點雕蟲小技自然是不入諸位法眼,待到開賽之後我等首要目標可是獵殺妖魔族群,內訌爭鬥這種事情還是盡量避免的好。”


    李固哼了一聲也沒再去管油嘴滑舌的華鳳樓。隻要那家夥不主動來招惹自己,他也不想平白無故惹上一位凝神期後期的強大煉氣士。


    在這片戰場之上實力便是最好的話語權。一些先前被華鳳樓暗中標記的青年俊才們即便心有不滿,可是權衡自己與對方的實力差距之後也隻得忍氣吞聲,心中盤算著進入戰場後一定要離花衣青年遠些。


    遠處的楚然則是饒有興趣的觀察著眼前的一切,畢竟此時離著開賽還有段時間,若能多了解一些競爭對手們的情報訊息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嗡......”


    又一陣波動傳來,一道黑色身影旋即被傳送進候戰區內,當即吸引了四周圍所有青年男女的目光。


    一頭高高豎起的火紅長發昭告來人身份,正是摘掉那一頂黑紗鬥笠之後的夏之。


    腰懸烏鞘長劍的夏之冷冷掃過四周圍後,目光停留在那道熟悉的雪衣少年身上一瞬。而楚然隻是對著望來的少女禮貌笑笑,旋即繼續抬起頭來望向昏暗天空,心裏琢磨著這片小秘境究竟有多遼闊高遠。


    一番權衡利弊之後,夏之眼底閃過一抹冷光,最終還是選擇走向了人群最為稀少的楚然所在角落。


    這個與她同住在樂天客棧的家夥似乎與別人一樣,知道管控住自己那雙賊眼。


    餘光瞧見紅發少女走來的楚然不由得心中暗歎一聲。若是可能的話他可不想在比賽開始之前便惹人注意。隻是這片賽區之中再沒有比這位來自武朝的紅發少女更加顯眼的存在了。


    遠方的華鳳樓瞧見夏之的身影之後不由翹起嘴角,“啪”的一聲再度甩開折扇,邁開腳步向著角落裏的紅發少女翩然走去。


    見識過這家夥手段的年輕俊傑們紛紛讓開道路,以免自己再度被這個吃人不吐骨頭的笑麵虎暗中做什麽手腳。


    “夏之姑娘還請留步,在下東城華家華鳳樓,想與姑娘交個朋友。”輕揮折扇的花衣青年一副風流公子模樣,對著夏之的背影彬彬有禮開口說道。


    隻是對於華鳳樓的話語夏之權當做是耳旁風般,徑直走到無形屏障邊界處後才停步站在,環抱烏鞘長劍看也不看愣在原地的華鳳樓一眼。


    對於容顏俏麗的美女華鳳樓向來頗為容忍,即便這位武朝姑娘駁了自己的麵子,華鳳樓依舊滿麵笑容再度邁開腳步,準備鍥而不舍的繼續著自己的搭訕之旅。


    “真是蠢貨。”遠處冷眼旁觀的李固不屑罵道:“若是能將招惹女人的精力全都用在修行之上,這華鳳樓早就與他姐姐一樣突破凝神圓滿境界了。”


    高大青年周圍的京城本地天驕們聽過之後紛紛點頭表示同意,畢竟單論天賦資質的話,這華鳳樓半點也不比其姐華天月差。


    隻不過大道修行可不光看天分資質,後天努力與心境性格同樣影響巨大。這位華家公子爺平日裏最喜的便是尋花問柳徜徉溫柔鄉裏。春試大比報名那日裏,還是華天月親自闖入八大胡同那座春香坊內,壓著華鳳樓前來庚子賽區報的名。


    鳳眸微眯殺意隱現,夏之麵色冰冷的望著糾纏不休的花衣青年,一隻玉手已經按住腰上長劍。


    而華鳳樓也恰到好處的停住腳步,正好站在了夏之行將發難的邊界線外。若是他再往前踏足半步,恐怕再多的規矩也不能阻止夏之拔劍出鞘。


    與身旁一丈之外的雪衣少年不同,夏之能夠明顯感覺到來自於花衣青年身上的侵略性與占有欲。


    離著紅發少女不遠的楚然不由緊了緊身上的雪色大氅驅散冷冽寒意,同時對於那位花衣青年再度高看了一眼,這家夥遠不像表麵看上去的那般浮誇張揚。


    “我並沒有惡意,不過是想與......”華鳳樓再次笑著開口,話語卻被一道劍鋒出鞘聲打斷。


    但見夏之以拇指推動長劍出鞘三分,一股子凝練殺意向著華鳳樓轟然砸落,逼得花衣青年不得不輕搖折扇消泯無形鋒芒。


    “走開。”


    這是夏之在庚子區眾天驕前第一次開口說話,清脆嗓音與少女渾身纏繞的冰冷殺意形成了強烈反差。


    “若我不走了?”眼中閃過一抹灼熱,華鳳樓勾起嘴角笑嗬嗬問道。


    一旁看戲的楚然瞧見這一幕不覺臉皮一抽,華鳳樓現如今這副死纏爛打的模樣活脫脫就是潑皮無賴糾纏良家婦女的那副嘴臉。


    夏之卻不再與這家夥做口舌之爭,直接向前邁出一步便欲拔劍揮斬。


    “肅靜。”


    一道天雷般的宏大嗓音自小秘境上空炸裂開來,龐大威壓傾落而下震懾住場中每一位天驕英才。


    那些剛剛傳送進入此地的青年男女們此時都驚愕地望向天空,不知道試煉戰場之上到底發生了什麽。


    眉頭緊蹙的夏之隻覺劍鋒好似與長鞘融為一體,任憑自己如何發力都無法再拔出分毫。


    而那身著花衣的華鳳樓也收斂起來那副浪蕩模樣,露出一番謙和笑容抬頭望向巨大聲音的來源。


    “人員到齊,一盞茶後結界消失,試煉戰鬥正式開始。”


    似是從無窮高處傳來的沛然巨聲回蕩在小秘境內的每一寸大地之上,不光是候戰區內的天才精銳們聽到了此番話語,金褐色大地深處的一頭頭妖魔也隨之躁動起來。


    話音落下之後磅礴威勢很快消退不見,夏之眼中光芒閃爍過後也並未繼續拔劍殺向華鳳樓,而是納劍入鞘重新背靠屏障沉默而立。


    而那華鳳樓也不敢再挑逗那姿容美豔發色稀奇的黑衣少女,而是將目光移向了少女身旁袖起雙手一直看戲的雪衣少年。


    這少年看上去有些年輕,不過對於男人,華鳳樓向來不會以貌取人。


    “還未請教這位公子姓名。”華鳳樓的臉上重新掛起笑容開口問道。


    楚然則是回饋對方一個溫暖笑容,然後吐出四個字來:“無可奉告。”


    對於這種死皮賴臉糾纏他人的家夥,無論是前世亦或者今生楚然都厭惡不已。


    花衣青年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而一陣放肆的大笑聲自人群後方爆發開來。


    “你小子有個性,我喜歡!”大肆嘲笑華鳳樓的青年不是別人,正是身背開山巨刃的李固。


    第二次被啪啪打臉的華鳳樓重新打開那一把黑金折扇,一邊扇著一邊皮笑肉不笑地與楚然開口說道:“很好,下一次在戰場之上相遇的時候,我會取來公子銘牌自己查看。”


    “好呀好呀,我等你。”


    楚然嘿聲應道,滿臉笑容真誠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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