藺傒文會意,緩緩站起來便要進屋。


    江墨扯住他的袖子,說:“不用刻意迴避,反正又不是沒有人知道你在這裏……養傷。”


    反正我不介意,她想說。


    她跑出去開門,見到門外的人一愣,“月公子?”


    月生海滿臉笑意,把原本背在身後的一隻手舉到她眼前,他那隻手提著一直通體雪白的狐狸,“這狐狸受傷了,你給診診傷勢如何。”


    江墨忙伸手把狐狸接過來看了看,沒發現狐狸身上有傷口,“它傷哪兒了?”


    月生海說:“好像是內傷,它半路忽然衝出來,被我的馬踢了一腳暈過去了。”


    江墨探了探狐狸的脈息,還活著,“我抱進去看看,月公子你請進。”她說完一轉身,見到藺傒文時,忽然有些後悔剛才為什麽沒讓他迴避。


    要是來的是別人倒還好敷衍,月生海有些難纏啊……


    果然,月生海一進來,見到門廊底下站著一名男子,猛驚之下心裏麵默默颳起了狂風下起了驟雨,麵上自然滴水不漏。


    江墨無親無故,屋子裏平白出現一個男人,怕是來者不善……


    論起品貌,他玉樹兩份自認不輸人家半分,但這人居然堂而皇之地進了江墨的屋子,可見此人定是……心懷不軌!


    殊不知,真正心懷不軌的人,是沈江墨。


    江墨隻當若無其事,抱著狐狸默不作聲地經過他身旁,入了屋。


    藺傒文朝月生海微微一頷首,回身也進了屋。


    月生海如臨大敵,急忙跟了上去,對江墨比起之前還要殷勤,殷勤起來甚至有些異想天開,“江墨,這狐狸若是救回來了,你做它幹娘如何?我就做它幹爹。”


    江墨正在觀察小狐狸,聽聞這話回過神來,正想說狐狸和人並非同類,這如何說得過去?但轉念一想,她和藺傒文那壞透了的妖都能……


    區區一隻狐狸,認作親人何嚐不可?


    月生海見她遲疑,以為這個提議有望,忙說:“狐狸和我們一樣也是世間生靈,為何不能將它視作親人?”


    江墨不知該如何作答,隻能挑開這個話題,說:“這狐狸的脈息平穩,我看它好像並無大礙,應該隻是昏過去了,餵它喝點水讓它自己醒過來。”


    “我看著也沒什麽大傷,你這麽一說我就更安心了。”月生海笑著轉身,看見藺傒文坐在一旁老神在在地喝茶看書,心情瞬間就淡下來,認為此人十分礙眼。


    江墨說:“月公子你稍坐,我去沏壺茶過來。”


    月生海指著案桌上的茶壺,道:“那不就有了。”


    “那茶冷了……”江墨過去提起來準備去換。


    “他喝得,我怎麽就喝不得?”月生海把茶壺拿過來,給自己倒了一杯呷一口,裝模作樣道:“凡事不可單享一麵,冷茶有冷茶的好處,我喝著挺好。”


    藺傒文默不作聲,似乎全然視他為烏有。


    月生海就在他對麵坐下,按捺不住要自報家門,打算以自己響噹噹的大名壓他一壓,道:“在下月生海——還未請教先生尊姓大名。”


    藺傒文對他的大名無動於衷,道:“鄙姓藺。”


    見他敷衍之意明顯,月生海隻能假裝客氣笑道:“藺先生可是前來問診的?江墨的醫術我可領教過,藺先生有任何病痛盡管開口,若是有什麽不便之處,也可向我提……”


    “不是。”藺傒文打斷他。


    “……”


    “藺先生的確是我的病人,”江墨怕無故生事端,急忙接過話來:“他在此修養多時,近日才略見起色,不過要切忌勞神,”她轉而暗示藺傒文道:“藺先生該回屋歇著了。”


    藺傒文坐著不動,反問:“回哪個屋?”


    江墨沒想到他如此不配合,一時慌了神,不覺聲量大了些,想昭告天下似的,回道:“自然是藥房那裏!”


    藺傒文這才不慌不忙地起身,出去,轉身去了藥房。


    月生海狐疑地直瞧著藺傒文,待他走遠了才認真說道:“江墨,你未免太過於好心了些,如今這世道,宵小賊人不會自報家門,你這屋舍總讓病人過夜,遲早招禍害,你萬萬不可大意。”


    江墨知道他這話說的在理,她又何曾大意過?


    隻是眼下這套說辭隻為瞞過眾人耳目,不得已罷了。她一個姑娘家,放著個不相幹的男人在屋子裏,十分不合禮數,她倒不怕有人說閑話,更不怕有損清譽。


    隻是他……


    月生海看她沉默下來,還以為自己的一番關切打動了她,不禁用上幾分真情說道:“你有任何需要都可以向我開口,我一定為你盡力,我待你如何,你心裏明白。”


    江墨一怔,頭一次讓人這麽直白地表明心跡,不禁有些慌亂不知所措,臉上紅了一陣又一陣,一掐就能滴出血來。


    月生海也是頭次和一個姑娘說這樣的話,自己也愣住了,接著看她麵紅耳赤,紅潤潤的粉頰十分好看,這情形又讓他覺得有幾分寬心幾分欣喜。


    江墨默了半晌,慢慢收斂起心神,正正經經道:“月公子美意,江墨萬不敢承情,隻怪江墨福薄。月公子生於簪纓之家,自是高人一等,而江墨不過一介草民,三尺微命,如何高攀的上?”


    “這話……”月生海淡淡看著她,“可是你的真心話?”


    “我縱有此福分,卻不能不明白這個道理。”江墨對上他的眼,“月公子方才那一席話,應當和那門當戶對的姑娘說。”


    月生海並不是愚頑之人,沈江墨是什麽脾性,他自認多少了解些許,她說一不二,願意就是願意,不願意就是不願意。


    她既不願意,他又何苦糾纏不休。


    他走時,特意留下句話:“這狐狸且放你這裏,過兩日我再來看它。”


    江墨輕輕點頭,“我定仔細照看好它。”


    月生海駕馬走遠了,江墨才關上院子的兩扇木門。


    這恐怕是這世間唯一一個會對她說出這些真心話的人,也是為數不多的真意待她好的人……如此一想,不免心情失落了些。


    “這位月公子情而不癡,倒是個明白人,可惜了你。”


    藺傒文低沉冷淡的嗓子傳入她耳內,江墨抬眼望過去,見他立於門廊之下,身姿頎長挺拔甚是好看,他懷裏還抱著那隻昏迷的狐狸,奇怪的是那狐狸居然已經醒了。


    江墨微抿著唇不作回應,走近前去看狐狸,這狐狸大概生性活潑,在他懷裏撒歡得厲害,兩隻爪子在他衣襟處抓撓不止,她覺得有趣,看得出神,伸手想逗逗它。


    他忽然揪著狐狸尾巴將它往前一拋,那狐狸爪子在空中驚慌亂舞,一瞬間又靈巧落了地,跐溜一下往前跑了,接著鑽出了門。


    “誒——”江墨急忙要去追它回來,丟了可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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