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有個聲音提醒道:“不要命的話可以再湊近些。”


    笏九猛回過神來,扭頭看過去,藺傒文正從對麵的抄手迴廊裏不緊不慢往這邊走過來。


    藺傒文摘下眼鏡,從西褲的兜裏取了一塊錦帕出來,將兩塊鏡片輕輕擦了擦,擦完鏡片又將錦帕放回兜裏,慢慢地重新戴上眼鏡。


    笏九還坐在原來的位置上,直到看見他在自己跟前站定了,他才幽幽說道:“我聽人說,冥君曾與一名凡間女子相戀,據說後來那凡間女子因遭了天劫而魂飛魄散了,可有此事?”


    藺傒文默不作聲,隻把目光輕悠悠地落在他身上,還是那副氣定神閑的模樣。


    此人冷情冷性,若非他親眼所見,笏九完全不相信他會對誰動心。


    笏九問:“這東西是拿來為她凝聚三魂七魄的?”


    藺傒文反問:“誰告訴你,這東西是拿來凝聚魂魄用的?”


    “你接近江墨到底有什麽目的?”笏九眯起一雙紅艷得如烈火般燃燒的狐狸眼,道:“別告訴我,江墨就是那位凡間女子,我不信。”


    一個魂飛魄散了的人,如若再世為人,不可能會神智齊全,甚至這麽聰明。


    笏九繼續問:“你為了給她聚魂,還幹了什麽不為人知的勾當?”


    藺傒文再次反問道:“你認為我會做出什麽勾當?”


    笏九伸出食指點了點那片花瓣,道:“收集九九八十一縷精魂,這件事你有沒有做過?”


    “一切世間法,須得正法方可修來正道,”藺傒文淡淡直視著他,“這個道理,莫非你也不懂了?”


    “善惡兩道,或修或造。”笏九看向他的眼神帶上了幾分戲謔,“冥府是你的地盤,是修善道還是造惡業,自然由你說了算。”


    藺傒文說:“因非修有,為三界所不容。”


    笏九惡狠狠瞪大雙眼厲聲說道:“那你告訴我,我師父身在何處!他沒有入輪迴!所以別再拿之前那一套來糊弄我,”他咬牙切齒,“我不信你!藺先生!”


    “笏九。”藺傒文認認真真地喚了他的姓名,說:“你可知,諸法因緣皆有定數。”


    “我說了別再拿那套來糊弄我!”笏九忽然咆哮起來,“什麽定數?我九尾一族向來不信什麽定數!我隻要你一句話,我師父在哪?”


    “事已至此,即便我告訴了你又於事何補?”藺傒文說道:“你與笏道長師徒情分早已在他作古之時全然斷盡,莫要再執迷不悟。”


    “我與我師父之間的師徒情分是斷是續,不由你說了算,”笏九從地上爬起來,一手舉著琉璃盞,一手將青蓮花瓣取出,捏在掌心裏,問:“我師父在哪?”


    藺傒文的目光瞬間沉鬱下來,口吻也隨之冷淡,“當年你闖我冥府,我斷你三尾實屬開恩,現如今你莫非想重蹈覆轍不成?”


    笏九大聲吼道:“那又如何!!我笏九何曾懼怕過?”


    “笏九,你可知你何以遲遲修不得正果?”


    “我不需要正果!”


    “因你癡念太重。”藺傒文一如既然地如世外客,訴說眾生皆苦,“諸法空相,諸相有量,諸緣皆定,你堪不破。你嘲諷世人或癡或愚,可曾想過你自己也犯了大忌?”


    “……”


    他們都讓他親自過來向冥君求證,他口口聲聲不願意,可是他到底還是來了,而冥君到底……還是沒有說出師父在哪。


    諸緣皆定?


    去他娘的諸緣皆定!


    山鬼看著站在自己對麵的朝歌,幾乎在苦苦哀求,“朝歌,跟我走,我們離開這裏,讓他們無論如何也找不到我們……”


    “離開這裏,我們何去何從?”朝歌滿臉悽然,“走不了的,我是戴罪之身,刑期未滿,冥府不會就此罷休的。你把我送回去吧,我不想你因我而受累,更不想你落得和我一樣的下場。”


    “區區冥府算得了什麽?我山鬼從未將他們放在眼裏!”


    “玉溪,你我本來就錯了,知錯就改,善莫大焉。”朝歌咧開嘴笑得苦澀,“你再等等我,等我出來了,我再伴你遊歷山水可好?”


    山鬼猙獰著臉,極為痛苦,“一千年了,我還要等多久?”


    “再等等,我會向冥君求情,求他開恩……”


    “他不會開恩!他若願意開恩,何至於讓我等了上千年?”


    朝歌沉默下來,剛才的一絲希望也隨之沉落心底,她安靜了半天,忽然說:“玉溪,你回去吧,我自己回冥府請罪,你不要來。”


    “不,朝歌……”山鬼忽然發現朝歌的身影越來越淡,急忙跑過去想挽留住她,一伸手卻撲了個空,“朝歌!朝歌別走!”


    空蕩蕩的山林裏,隻迴蕩著他撕心裂肺的叫喊聲。


    笏九原本是想拿她要挾玉溪與他合力盜取那兩樣東西,可是最後一刻笏九卻改變了主意,將她給放了,而且隻身一人去了冥府,朝歌不知道他想幹什麽,或許他不全然相信那位黃巫師的話,但他卻依然選擇去了冥府。


    朝歌怕他做錯事,怕他犯下和自己當初一樣的錯事,她怕……


    可是她找不到去往冥府的道路。


    她隻能回到昨晚自己出現的那個公園,漫無目的地四處晃蕩,晃著晃著她終於走出了公園。


    眼前的一切於她來說實在太陌生,她被封印在鬼界上千年,對外界隻有耳聞,並未親眼見過,可笑的是她連自首都找不到門路。


    朝歌坐在路邊,不知不覺就現了身。


    碰巧江墨經過的時候,敏銳地感覺到了一絲不同於常人的氣場,她不由往路邊上坐著的人多看了兩眼,那人似乎也察覺到她的目光,抬起頭茫茫然地看了過來,江墨不覺停下腳步。


    沈媽媽被太陽曬得兩眼發黑,發現江墨停下不走了,她正有休息的打算,“找個地方坐一坐,這狗子太能跑了,等它回來了我必須跟它算帳……”


    江墨也有些泄氣,點點頭,扶著媽媽想找一家門店休息一下,走著走著她心下不覺來氣,衝著車來車往的馬路喊道:“笏九——”


    沈媽媽讓她嚇了一跳,剛想問你喊什麽呢?忽然眼前出現了個女人,又把她嚇了一大跳,她捂著心口不住地喘氣,差點要休克。


    江墨趕緊扶住她,幫她順了順氣。


    朝歌問:“姑娘認識笏九?”


    江墨能感覺得出來眼前這人是隻……妖,“你是?”


    朝歌一高興便興沖沖地自報家門,“小女朝歌,乃是一隻蛇妖。”


    江墨:“……”


    沈媽媽被熱的頭昏眼花,還被連續嚇唬兩次,一時垂垂暈矣,忽然一聽這話她立馬瞪大雙眼,急忙拉住江墨的手,哆哆嗦嗦道:“女、女兒啊……我聽見她說她是……蛇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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