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故人


    江墨舉目四望,除了前麵那座尺幅頗高大的白石拱橋,周圍雲霧瀰漫,俯仰皆是白茫茫一片,一眼望不到盡頭。


    雲山蒼蒼,江水泱泱,天是那個天,景卻不是那個景。


    這個地方到底存在於世間的哪個角落裏?


    身後笏九喊了半天的門,終於有個聲音在半空中幽幽傳來,“來者何人?”


    江墨抬頭望了望,感覺這個聲音是從天上傳下來的。


    笏九大聲回道:“在下乃九尾一族,駐青城山分舵舵主,笏九,前來拜訪。”


    “……”


    人家九尾狐都住青丘,而他居然跑青城山去了。


    江墨非常懷疑“駐青城山分舵舵主”這個稱號,是笏九信口胡謅出來的。


    這時,兩扇朱漆大門發出頗莊嚴厚重的“吱呀”聲,接著門緩緩開啟,江墨特意朝逐漸擴大的門縫看了一眼,發現裏麵沒有人影,門是自動開啟的。


    笏九先行跨入門檻,江墨的人才跟著跨了進去,裏麵就有個人正穿過中庭,不疾不徐地出來迎客了。


    “原來是笏九先生,老夫有失遠迎,失禮失禮。”說著來人抱拳作了個揖。


    那人一頭灰白短髮,梳理得整齊利落,臉上戴著精緻的圓框老花鏡,上身外套了件灰色細格子馬甲,裏著白襯衫,領口係了個寶藍色領結,下麵是熨帖的灰色西褲,衣著打扮像極了民國時期的洋派紳士,一舉一動卻遵守著中式的傳統禮節。


    笏九這會兒裝得挺客氣,“笏某乍然到訪,多有打擾,不敢讓您老出來相迎。”


    那老者笑笑,翻手一攤,道:“請進。”


    江墨跟在笏九旁邊,隨著老者穿過中庭,進入了中堂,這屋子裏的布局又讓江墨驚了一把。


    廳堂中間放置一張八仙矮幾,左右各一張太師椅,裏麵朝外擺放的是長形扶手椅,先不說掛在板壁上的一副丹青,以及左右兩幅對聯是如何筆墨橫姿,清雅雋逸,單就這套端莊對稱的紅木桌椅來說,已經十分古色古香。


    此外還有香幾,花架等古式家具,無一不透著古典風采。


    老者領著兩人入座,隻說了句“稍等”就離開了,沒多久便有人來上茶。


    笏九向來隨意,既不講右主左賓的座序,更是坐沒坐相。


    江墨看這個地方處處是禮節,與外麵儼然兩個世界,倒是坐的端端正正,她問坐在對麵的笏九,“這裏是什麽地方?”


    “這裏就是鬱壘說的,有關部門的辦公地點,我也是第一次來,不過剛才那老頭我不是第一次見。”笏九歪在椅子上四處望了望,嘖嘖聲搖頭,“真是腐敗得可以,一點狗屁部門居然大興土木,弄出了這麽個高堂廣廈來。”


    江墨倒覺得這個地方堪稱神工意匠。


    “對了,貓你扔哪了?”江墨這才想起來,自己進入這個地方之後,貓就不見了。


    “你就當他貪玩,自己溜達去了,該回來的時候他自己就回來了。”笏九打了個嗬欠,算算時間,這個時候外麵應該是晚上9點了。


    江墨心下不解,“那你把它扔出去幹什麽?”


    笏九睡意上頭,道:“……回頭再跟你解釋。”


    江墨看他精神困頓,也隻好不去打擾他休息,自己默默仔細地回想著,她忽然發現那黑貓一直以來的行蹤都挺詭異的,有時候還神出鬼沒。


    剛才笏九將它一拋,進入這裏的入口就出現了,足見……


    這時,門外又有人走了進來,一高一矮,一男一女。


    江墨看見有人來了,趕緊站了起來。


    笏九不甚著意地瞟過去一眼,發現來的人是鬱壘和桃李,一下坐了起來,“手腳也太慢了,你們地府裏的人就這麽個辦事效率?”


    鬱壘走過來時,說:“抱歉,有點事情給耽擱了,怠慢之處,還請見諒。”他說著抬手比了個“請”的手勢,“沈小姐請坐,不必客氣。”


    桃李跟在他身後,繞過八仙矮幾,鬱壘在長形的扶手椅上坐下,她卻站著。


    鬱壘說:“兩位過來,想必是有要緊的事,但說無妨。”


    笏九哼笑,“不,已經不要緊了,我估計這會兒已經覆水難收了。”


    鬱壘知道他這是在挖苦,所以也不指望他能好好說話,他隻好把目光轉向了江墨,笑著問:“沈小姐有什麽需要,盡管開口。”


    江墨想著該從哪裏說起,稍微沉默了一下,說:“鬱先生還記得倪歸綰麽?”


    鬱壘頓時一愣,瞬間的恍惚之後,點頭道:“記得。”


    “她的身邊現在跟著一隻靈。”江墨看著他,仔細注意著他的反應。


    鬱壘的反應卻很淡定,問:“是什麽樣的靈?”


    江墨默了片刻,繼續說:“是一個極度缺乏母愛的小孩子,她把歸綰當做自己的母親,這個小孩對歸綰似乎沒有惡意,但我心裏總覺得不踏實,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多了。”


    “你的感覺是對的,”鬱壘說道:“靈是一種心智不全的東西,一向固執己見,行事以自己的意願為主旨,這樣的東西,隻要稍微感受到一丁點不順從己意就會有偏激之舉。”


    笏九開口道:“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靈同樣算是一種比較危險的東西,所以這種東西還是趁早解決了倒省事。”


    江墨急忙說道:“既然她隻是不適合在人類身邊久待,那把它送回它該去的地方,不可以麽?她並不是惡靈,她隻是……”


    隻是終歸與人殊途而已。


    這時,桃李忽然說:“我陪你們去。”


    江墨原本就是來拜託她幫忙的,既然她願意,那再好不過了。


    不過,鬱壘忽然也說:“我也一起。”


    這就讓笏九感到驚訝了,“一個破小孩而已,至於讓你們這麽興師動眾?”


    江墨倒有另外一番想法,她想這大概和倪歸綰有關。


    ……


    說動身即刻就動身。


    江墨跟著大家一起走出垂花門的時候,終於在橋上麵看見了黑貓的身影,她一激動撇下後麵幾個人跑了過去,伸手將它緊緊抱在懷裏,方才時不時懸起來的心終於安穩,“我還以為把你給弄丟了……”


    鬱壘一走過來,看見黑貓整個腦袋幾乎埋在江墨胸口上,他不禁眉峰一抖,驚異地倒吸一口涼氣,然後尷尬地幹咳了兩聲,撇開目光,非禮勿視……


    桃李目不斜視,向來比旁人要正經兩分。


    笏九咬牙憤恨,心生羨慕,他默默掐指一算,發現自己已經有好幾百年沒有享受過類似的待遇了,他扭頭看了一眼旁邊的桃李,目光不由往她胸口的位置溜了過去……


    還是一如既往地顯得那麽的一馬平川,坦蕩如砥。


    桃李淡淡遞過去一個眼神。


    笏九對上她的目光,隻好說:“放心吧,對於你的胸,我無論看多少次都四大皆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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