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歸綰隻能無奈地笑笑。


    江墨大受打擊,自記事以來她一直奉行與人為善的信念,所以從三歲小孩到七八十歲的老人家,無一不對她表達喜愛之情,怎麽今天居然不同往日了?


    回到家時,她還沒從剛才的打擊回過神來,一走進門,看見有位母親帶著自己小孩借了書要回去,她沖小女孩“嘻~”一下笑了笑,小女孩也對著她“嘻~”一下笑了。


    這一笑,終於又把她的自信從丹田裏給提了上來。


    沈媽媽見了,說:“這麽喜歡小孩,就趕緊自己也去生一個。”


    帶小孩的母親聽了這話忍不住笑了笑,牽著孩子回去了。


    江墨默默當沒聽見,拿著買回來的水果上樓了,笏九一心想著小餅幹,也急忙跟了上去,東西還沒放下,他先把餅幹給扒拉出來,撕開好幾個包裝袋,餅幹灑了一地,他做原地打滾撒歡,江墨聽見了好幾聲清脆的聲響,應該是餅幹被他壓碎的聲音。


    她把東西在冰箱裏歸置好,然後回房間看了看,一開門就看見黑貓趴臥在床上揉眼睛,看樣子像剛睡醒,她去冰箱倒了點牛奶過來給它喝。


    最近江墨經常看見隔壁大門緊閉,而且近段時間她也沒看見過隔壁的貓主人出來活動,今天中午她才知道貓的主人出門旅遊去了,原本貓主人把一窩子貓寄托在了朋友家,沒想到黑貓離家出走了。


    那朋友嚇壞了,馬上給貓主人打電話,貓主人一猜就知道黑貓又上哪兒鬼混去了,一個電話直接往江墨家裏打……然後拜託她先幫忙照顧著。


    這時,笏九用爪子把門推開,江墨看見他嘴裏咬著一大袋餅幹拖著進屋來,然後在自己的狐狸窩旁邊把餅幹左拱右轟給屯了起來,形成一座小山堆,他還畫蛇添足地描了一條分界線,接著儼乎其然說:“未經允許,不許過界!”


    狐狸抓狠狠指向黑貓。


    黑貓懶得跟他一般見識,沉默地舔自己的牛奶。


    剛才走出商場那一瞬間發生的一幕,江墨一直耿耿於懷,她無論怎麽想都覺得不大對勁,於是跟笏九說了這件事。


    笏九的所有注意力全放在了他的餅幹堆裏,滿不在乎道:“可能是你壓力太大,產生了錯覺,我有時候也會看見身材曼妙的小姐姐在自己眼前晃來晃去。”


    “這怎麽聽都像是兩回事。”江墨小聲說道,伸手摸了摸趴在自己腿上假寐的黑貓。


    它好像特別疲憊,喝完牛奶就又睡下了。


    不知道它之前去做了什麽事情。


    今天是七夕佳節,書社提前關了門。


    街上熱鬧,沈媽媽拜完了月娘就拉著江墨去了附近的戲園子聽戲,據說今晚會演幾齣經典的折子戲,有《四郎探母》,《霸王別姬》,《遊園驚夢》,當然必須得應個景,唱一出《牛郎織女》。


    戲曲在本市還算是一個比較受歡迎的藝術項目,即便有些人不是真喜歡真欣賞,那場麵上附庸風雅的也不少。


    但是比較驚訝的,是江墨在這裏碰見了鬱壘。


    這個戲園子是民國初期留下來的,百年來,裏麵的戲樓雖幾經翻新,但至今也沒有失了原有的風雅姿態,如今的格局要比那時候大上好幾倍,戲樓分兩層,台前三麵環樓。


    來的人很多,大多是沈媽媽那一輩的人,偶爾也見幾對小情侶出入。


    鑼鼓開戲,各角登場。


    那台上,或為君子小人,或為才子佳人,登場便見;有時歡天喜地,有時驚天動地,轉眼皆空。


    江墨不知道心頭上哪裏來的落寞,因而頻頻走神,無奈隻好起身,打算去一趟洗手間,就在拐角處,她碰見了鬱壘,他靠著紅漆柱子,兩眼盯著台上交錯的身影出了神,她都走過來了他也沒有察覺到。


    “鬱先生?”江墨站在他旁邊喊了一聲,台上鑼鼓將將,幾乎掩蓋了她的聲音,但因為她在這裏站得有些久了,他才終於注意到了她。


    鬱壘扭頭看她時,神情還有些怔愣,不過很快就回過神來,笑道:“沈小姐也過來聽戲?”


    江墨若有所思地看著他,點了下頭,問:“你怎麽不坐?”


    鬱壘還沒答話,視線先從她肩上掠過,往她身後望了過去,一望又失了神,江墨也轉身看過去,發現不遠處有個熟悉的身影。


    倪歸綰。


    江墨轉過來,發現鬱壘確實是在看倪歸綰,“鬱先生認識歸綰?”


    話剛問完,台上鑼鼓聲又響起來,鬱壘淡淡地說了句什麽,說完忽然就轉身走了。


    雖然他說出口的那句話被徹底覆蓋,但是江墨還是看懂了他剛才微微開合的嘴型,沒猜錯的話,他剛才說,一個故人?


    鬱壘走了之後,倪歸綰卻過來了,並且著急忙慌的,似乎在找什麽。


    她神色慌張地跑了過來,說:“江墨,你有沒有看見今天下午跟在我身邊的那個小女孩?”


    江墨愣了一下,搖頭,“我沒有看見,她下午沒有找到媽媽麽?怎麽這時候你還帶著她?”


    “下午我帶她去了派出所做登記了,但是她不願意待在那裏,說想跟我回家,”倪歸綰心不在焉,隻把事情簡單地說了一下,眼睛沒停下來四處尋找,“我今天晚上帶她出來,她看見這裏人多,說想過來看看,沒想到我一不留神她就不見了。”


    江墨說:“先別著急,門口那邊是有人看著的,她一個小孩子,沒大人帶著出不去。”


    “可是我裏裏外外找遍了,沒看見她,我怕她……”倪歸綰非常自責,又擔憂小女孩的安危,“怎麽辦?江墨,她沒找到媽媽,怎麽又讓我給弄丟了……”


    “咱們先找這裏的負責人幫忙,然後到廣播站那邊做個廣播通知。”江墨看她慌了神,隻好拉著她走。


    就在兩人走出戲樓時,倪歸綰忽然驚喜叫道:“找到了,在那裏!”然後跑了出去。


    江墨看過去,果然發現了下午那個小孩,她就安安靜靜蹲在花壇邊上,起先兩隻眼睛盯著這邊,江墨總覺得她是在看自己,倪歸綰跑過去之後她才收回視線。


    沒多久,倪歸綰遠遠看過來,說:“她說想回去,那我先走了,剛才謝謝你。”


    江墨笑著搖搖頭,然後忍不住又去注意小女孩,她乖乖讓倪歸綰牽著,微微垂著臉,臉色極其蒼白,兩顆眼珠子黑且沉,沒再看過來一眼。


    她不由自主將視線落在了小女孩身後的地麵上。


    地上是被燈光拉出的細又長的影子……


    她頓時緩緩鬆了口氣。


    戲台落幕時,已經是晚上十一點鍾。


    沈媽媽邊走邊發出了些感慨:“當年我和你爸經常來這裏聽戲,他就喜歡聽這一出遊園驚夢。”


    江墨小聲唱了句:“夢回鶯囀,亂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炷盡沉煙,拋殘繡線,恁今春關情似去年。”


    沈媽媽沒忍住也跟著哼了兩句。


    兩人一走出門口,在密集的人來人往當中,江墨幾乎是一眼就認出了在群腿底下自由穿梭的黑貓,嚇得她急急忙忙跑過去把貓從地上抱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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