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左寒,那些話是騙你的,我稀罕你,我很稀罕你!”楊小空以為這一別就再也見不到了,急得語無倫次:“我隻發了張豬的照片給院長,那是嚇唬你的,你別走!別走……” 方霧興致勃勃地爭奪白左寒:“再不走就來不及登機了!小鬼,你鬆手!” 楊小空兩隻爪子都扒在白左寒頭上,自以為抱住腦袋占上風了,絲毫不理會方霧,顛三倒四地哽咽道:“左寒,我錯了我認錯了!你原諒我吧,我不是故意欺負你的,隻是看到你就討厭……不對不對,不是討厭你,我就是恨你,不是,也不是……白左寒,你別走啊……” 三個大男人在公眾場合鬧的不可開交,路人皆遠遠地回避開來,白左寒狂怒地掙紮:“放開——方霧,你先給我鬆——” 方霧依言放開他,楊小空和白左寒在慣性作用下一起摔了個七葷八素,白左寒頭發淩亂衣裳不整,恨不得挖地洞把臉埋進去!正慌裏慌張地要爬起來,楊小空手腳並用纏住他,剛開始還想抑製眼淚,可糾糾纏纏中分散了精力,不知不覺便哭得一塌糊塗:“你別想走,你不能走……” 白左寒往他腦袋瓜子上蓋一巴掌,暴跳如雷:“賤小子,你抽哪門子瘋?走走走?我走去哪裏啊?” 楊小空淚水鼻涕糊了一臉,聞言抽了幾下鼻子,生生地止住了眼淚,說話仍舊帶著哭腔:“你不是要去南非嗎?” “去你的大頭鬼!你聽誰說的?” 楊小空茫然地看看白左寒,看看方霧,又看看白左寒:“魏師兄說……” 白左寒深吸一口氣,總算知道這一出鬧劇的始作俑者是誰了,他掏出一張機票在楊小空麵前抖抖,“我隻讓魏南河幫我定一張機票,他就造謠吧他!” 楊小空冷靜下來,臉由白轉紅又由紅轉青,拔長袖子擦一把鼻涕,不吭不聲地爬起來走了。 白左寒暗喜不到三秒,卡殼住了:“去哪?撒夠潑了還不向方叔叔道歉?” 楊小空頭也不回。 白左寒心慌,把機票塞給方霧,丟下一句:“不好意思,稍等。” 楊小空撩起外套囫圇抹幹淨臉,加快腳步往外逃。 白左寒在後麵追著喊:“跑什麽?我有話和你說!” 楊小空自覺羞愧,沒臉見人,聽到喊聲跑的更快了。 白左寒追不上他,隻好停下來耙耙亂發,火冒三丈:“我操!滾吧滾吧!讓老子出盡了洋相,送完方霧再來找你算賬!” 楊小空勒住腳步,回頭過來鉗住白左寒,悶聲悶氣地說:“不許送他。” “送人也不可以?你別太霸道啊!” 楊小空那張哭成大花貓的臉轉瞬變得盛氣迫人:“我就這麽霸道!” 方霧等了十幾分鍾,沒見人回來,倒是等到一條白左寒發來的短信:對不起,你趕緊趕飛機吧,那小子不肯放我。 他合上手機,拎起行李,落寂地笑笑,笑了一半,猛然發覺自己不應該笑,便狠狠踹了一腳停在旁邊的車。 那車不知道是誰的,挨了一腳後嗶啾嗶啾叫個不停,方霧怒不可遏地罵道:“王八崽子!”不知是罵白左寒還是罵楊小空,抑或都不是,單純隻是罵車。 大年二十五,樂正七使出渾身解數才脫離考古隊的魔爪,他與考古隊呆在外省一個陵墓裏清理殉葬坑整整兩個月了,天天哭著喊著要回家,考古隊負責人怕他一個人從山旮旯裏回去不安全,扣押了他的手機和錢包,讓他等著跟大部隊一起回去,不料那小子還是逃跑了。 開玩笑!大學生涯把原本就異於常人的七仔鍛煉成了老江湖,一路自找食物,扒拖拉機後扒運貨大巴,最後扒了擠滿民工的鐵皮火車,在身無分文的情況下曆經三天三夜總算到家了,抱住魏南河委屈萬分地嚎啕不休。 魏南河心疼壞了,摟著小乞丐又搖又晃哄了半天,好不容易把他哄服帖了,哪想樂正七吃飽喝足到對麵妝碧堂溜達了一圈,氣勢洶洶地奔回工瓷坊見到什麽砸什麽。 魏南河驚怒交加:“樂正七,你撒什麽潑?” 樂正七把魏南河珍藏的茶餅全倒出來使勁踩:“你給我說!你是不是趁我不在的時候去相親了?” 魏南河冷汗簌簌地往下淌:“我沒有啊!” “你再說一遍你沒有!” “我……”魏南河在這種時候端不出家長的姿態,隻好低三下四地賠上笑臉:“那是院長介紹的,我隻好……” “魏南河,你這個老王八蛋——”樂正七狂躁地衝到晾坯場上踢碎了成片成片瓷坯,“我要回家!我不和你過了!” 魏南河辯白道:“隻是應酬!吃完飯就沒聯係了!” “你們還吃飯!我為了趕著回來和你過年,三天都撿垃圾吃!你還有臉去和別的女人吃飯!” “這有什麽邏輯嘛?小七,你聽我說,小七……” 楊小空聽著工瓷坊那裏的吵鬧聲,心情愉快地關上燈,合起拉門,鑽進甲殼蟲裏慢騰騰地發動車,往白左寒家開去。 而白左寒帶了禮物到院長家拜年,唯唯諾諾地道歉個沒完:“院長,真對不起!那天我感冒發燒,燒糊塗了亂說話,我不想辭職,你千萬別辭我……啊?主任退休了,你們想提拔我當主任?好好好,我一定會加倍努力工作……給我介紹姑娘?哦哦謝謝您,我目前還沒考慮哈哈……那照片?對對是我的豬,行行,等它生了小豬一定給你一隻……不對啊!它是公的!什麽?不你你就辭掉我?院長,你怎麽能這樣?我沒騙你,它真的是公的啊……” 大年二十六,段殺忙裏偷閑請武甲吃個飯,菜一上來,兩個孩子就興奮地喊著“好久沒吃海鮮了!”兄弟倆動作一致地擼起袖子大快朵頤。 武甲見了十分心酸,工資就那麽丁點,自然不能讓孩子像以前一樣揮霍,幸好兄弟倆都很懂事,從不怨天尤人,尤其是杜卯,生活突然變得窮困潦倒,他倒是乖多了,多少有了點男子漢的模樣。 段殺分別給孩子們包了紅包,杜卯和杜寅對他沒有那麽仇視了,高高興興地道了謝,轉手把紅包上交給武甲,然後繼續吃東西。 武甲拆開厚厚的紅包一看,“一人一千?呀,段sir真是大手筆。” 段殺抿了一口酒,開玩笑說:“給孩子的,誰讓你霸占了?” 武甲知道段殺很為難,直接資助他現金怕傷他自尊,給紅包給多了怕他不要,給少了又怕他這個年過得太清貧。 前兩天才交了房租水電,生活很是拮據,他是不花什麽錢,但孩子們長高了,褲子短了一截,鞋子也小了,還沒買新年的新衣新鞋,若是自己死要麵子不收錢,受罪的是孩子,他輕緩地歎了聲,把紅包揣進外套裏層的口袋,感激道:“謝謝。”錢先拿著,以後日子好過了再還人情,朋友之間不必太生分。 段殺鬆了口氣,往兩個孩子一揚下巴:“瞧他們餓死鬼投胎似的,你別在吃飯上摳,他們還長身體呢。” 武甲不滿:“這話說的!我哪會餓著他們?他們的吃相從小就這麽難看!” 段殺滿上酒,舉起酒杯,“你也得自己保重。” “會的。”武甲與他碰個杯,喝了一小口,問:“你今年在哪過年?” 段殺一口喝幹酒,唇邊浮現淺淺的笑意:“大概有一個禮拜的假,我打算去一趟河內。” 這一回不去泰國,去越南守株待兔,想必那小子無論如何得回巢過年。 大年二十七,柏為嶼給夏威打電話,說他撿了一個女嬰,叫哥們幾個幫著想名字。 夏威嘯叫:“媽的,小孩還能撿,你哪撿的?” 柏為嶼敷衍道:“垃圾堆!” 夏威說:“那就叫柏小圾吧。” 柏為嶼唾罵:“你滾!” 夏威問段和,“和哥哥,女娃取什麽名字?” 段和笑道:“柏小垃好聽一點。” 柏為嶼無力了:“喂,我很認真,關係我女兒一生的幸福啊!給老子正經起來!” “哎呦~~”夏威嗲聲數o:“那就取個寓意深厚名字吧。” “對啊對啊。” “柏美麗吧。” “……” 段和在一邊說:“柏漂亮不是更好?” 柏為嶼氣急敗壞:“你們這對狗男男!”掐了電話,沒大腦如柏為嶼,播號碼給另一個不靠譜的人——樂正七。 樂正七披著魏南河的大衣窩在沙發裏磕開心果,正百無聊賴地看拍回來的考古錄像,狂喜之餘順口說:“叫柏開心算了。” 柏為嶼吐槽:“我求你有點文化行不?” “那叫……”樂正七抓抓腦袋,瞧一眼電視裏放映出的殉葬品二號坑,躊躇著說:“柏二妞?” 柏為嶼氣得鼻子都歪了:“你才二,你全家都二!” 楊小空接到柏為嶼的電話時,柏為嶼已經不抱希望了,期期艾艾地哭訴道:“他們都欺負我孤兒寡父的,師弟,你幫我打他們啦!” “好了好了,別難過,我幫你正經想名字。”楊小空對取名也沒有經驗,扭頭問白左寒:“你說,女孩子取什麽名字好聽?” 取名可是展示自己修養的絕好時機,白左寒略一斟酌,取了個自以為很美的名字:“柏霜若卿。” 於是楊小空照實告知柏為嶼。 柏為嶼打了個抖,抽抽嘴角:“請替我向白教授道謝,他還能再裝b一點嗎?” 這群狗友都沒文化!柏為嶼悲憤得捶胸頓足,為自己打的幾個沒用的國際電話肉痛不已,絕望地自己翻字典,取了十幾個名字正準備讓孩子抓鬮,段和打電話來說:“我想到一個好名字,叫柏泰惜吧,泰國的泰,愛惜的惜。” 柏為嶼用小拇指撩了撩女孩柔軟的胎發,念了幾遍,覺得很是順口。 “怎麽樣?”段和追問,其實這名字是段殺取的。 “就用這個啦!”柏為嶼按了免提,抱過女兒湊近電話,“泰惜,向段伯伯道謝!” 嬰兒呻吟:“依依呀呀~~” 段和滿心歡喜地應了聲:“好乖!我給你寄漂亮的衣服,為嶼啊,你別教她說髒話。” “好~” “女孩子的禮儀教育很重要啊!” “知道~” “唉!你養孩子,會養出什麽小怪物?” 柏為嶼叫囂:“嘖,什麽話,養了她後我把煙都戒了!” “那就好。”段和與夏威對視一眼,笑了,“新年快樂。” 柏為嶼把女兒舉得老高,笑聲爽朗:“同樂同樂!” 大年二十八,段和收拾行李回老家過年,夏威哀怨地咬著被單抽泣道:“和哥哥,你什麽時候給人家一個名份?” 段和悲憤地說:“你不給我解決掉飛機,我過完年就和你分手!” 夏威以手捂臉,“哦賽呦拉拉,你好狠的心啊!” 夏威用垃圾組裝起一個直升飛機,畸形無比,說它是飛機簡直是侮辱飛機!艙門是兩塊撿來機車擋風板組成;副駕駛座是張馬紮,駕駛座好一點,是板凳;工業風扇組裝的螺旋槳頂著天花板,其餘零部件更是七拚八湊,看不出個形來。機身占據了整個客廳,所有家具隻得全搬到臥室,擁擠不堪,轉個身都困難!夏威一有閑錢就去買零件,不知道費了多少錢,還拍著胸口發誓,說自己研製的飛機蜜桃仙子號具有輕便省油節約材料等優點,一旦組裝成功將轟動世界! 為了滿足情人的發明欲,段和忍啊忍,一直忍到飛機組裝成功,他們才發現一個要人命的問題——別說試飛了,除了炸掉靠窗的牆,否則根本沒法把直升飛機弄出去! 跟著死變態真是沒法過了!段和拎上行李摔門而去,留下夏威一人淒淒慘慘地撲倒在他的蜜桃仙子身上:“麥達令屁取仙子,我該拿你怎麽辦啊——” 大年二十九,武甲帶兩個小兔崽子去見他們的勞改犯老爸,杜寅拿出優異的成績單,“爸爸,你看。” 杜卯沒有東西可以炫耀,生氣地哼了一聲。 杜寅誇完自己不忘誇弟弟:“杜卯也進步了十名哦。” 杜卯揉揉鼻子,驕傲地昂起脖子。 杜佑山萬分欣慰,“行行行,都是好孩子!好像長胖了啊,不錯不錯。” 武甲笑吟吟地看著兩個孩子,目光一落在杜佑山身上就冷了三十度。 杜佑山臉貼著鐵欄杆,小心翼翼地拉過他的手,訕笑:“對不起,我該死!都是我的錯!我再也不罵你了!我在裏麵很寂寞的,你別不來看我啊!別生氣了,呐,呐,要不你抽我兩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