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南河把旅行包丟進車子後備箱,“我說了算!”    樂正七白眼:“你剛才還說一切聽老師的。”    魏南河麵不改色:“我不在的時候聽老師的,我在的時候天王老子也要聽我的。”    樂正七咬了一下嘴唇,“你真專製。”    魏南河不理他,扭頭喚道:“小空,我們要走了!”    “來了來了!”楊小空搭順風車一起去係裏上大課,聽到喊聲忙跑出來,蹬上吉普後座,回頭一看後箱,“嗬,帶什麽帶了這麽多?小七腰都會壓彎的。”    樂正七氣鼓鼓的,“不知道!”    美術學院在校區最角落,所以先送樂正七去操場。校操場密密麻麻地站滿了學生,喧鬧不止,各係帶隊老師拿著個喇叭,哇啦啦喊人,魏南河開車在場外溜達一圈,放眼望去人頭攢動,真不知道怎麽找文博係的集合點。    信息技術學院的輔導員喊得聲音嘶啞:“信技院的,到這裏排隊——信技院——信技院——”    農學院的帶隊輔導員是個女的,舉著手揮舞呐喊:“農學院!農學院!植物站我這裏,動物站在植物後麵——”    樂正七噗嗤樂了,“挺有趣。”    操場外停著一行向部隊借的鐵皮卡車,後鬥上沒有座位,純粹是運送貨物用的,先集合完畢清點好人數的係,由輔導員率領學生爬上卡車,像運豬仔似的運走了。    樂正七歡樂得手舞足蹈:“真好玩!”    楊小空年年都能看到這一出,覺不出有什麽好玩。魏南河搖頭:鄉下孩子進城就是這樣,看到什麽都好玩。    好不容易找到文博係的集合點,樂正七扯扯魏南河:“你看,別人都沒有帶這麽多行李,我居然有三個包!”    “別人別人,你過好你自己的日子,一不偷二不搶,管別人那麽多幹什麽?”    “可是,可是,女孩子們也隻帶一個包……”樂正七一把抱住魏南河的腰,“我也隻帶一個嘛!牛奶什麽的不帶了!別人會取笑我婆婆媽媽的!”    魏南河不怒自威:“誰敢取笑你?你告訴我!”    楊小空插嘴:“魏師兄,你由小七去吧,他不小了,得學著照顧好自己。”    魏南河沉默片刻,下車打開後箱,一陣搗鼓,拆開一小箱牛奶,往旅行袋裏硬塞進去,“那就帶兩個包,不能再少了。”    樂正七拽著旅行包背帶,勉強答應了:“好吧。”    “牛奶每天晚上喝一杯,手機記得充電,我給你打電話一定要接。哦,還有,我問過了,那島上有一家小賣鋪,你餓了及時買點東西吃,軍訓規定不許賣零食,你偷偷買,別被其他同學看到……”魏南河嘮叨個沒完,彎下腰提包。    樂正七擋住他,“別人都沒有家長送,更沒有家長幫提包的!”    “又是別人!”魏南河正要發作,看到樂正七哀求的眼神,隻好忍氣吞聲地囑咐:“好好好,你的包太重,有認識新朋友的話叫他們幫你提。”    樂正七有一句沒一句地聽著,隨口應:“哦,哦。”    楊小空無奈:魏師兄,你家孩子是孩子,別人家孩子就不是孩子了?    曆史係的集合點就在旁邊,樂正七把行李包隨地一放便被崔顰招呼走了,魏南河向帶隊輔導員要了手機號回來,四下打轉也找不到他家小孩,隻找到兩個行李包,氣壞了:東西就丟在這,不怕別人偷走嗎啊?不懂事的家夥!    樂正七扛了一個挎包顛兒顛兒跑回來,傻乎乎地笑,“小顰多帶了一個包,我幫她背一個。”    魏南河吐血三升:你這欠操的死小孩!要不是在外頭,我非揍你!我心疼你,你他媽跑去心疼別人!    送走樂正七,魏南河把楊小空送到係裏,然後一看時間,十點鍾他有一堂講座,現在時間還早,於是掉轉車,去青教樓找段和談談課題。    段和家那隻倒黴催的假道士已經被鎖在家裏半個月沒有出門了,看到客人異常興奮,人來瘋狀端茶遞水,段和溫和地笑著說:“夏威,不需要麻煩你,你到裏麵那間屋子去做曆年真題吧。”    “我能休息休息嗎?”夏威揪著衣角。    “你從起床到現在隻念了十五分鍾,想休息多久?”段和的笑容中隱現殺氣。    夏威垂頭喪氣地拎上書本,夾住尾巴躲裏屋去了。    魏南河表示抱歉:“真不好意思,打攪了。”    “沒的事,那小子多動症,逮住一隻蟑螂都能玩半天。”段和抽出一疊裝訂好的打印紙,“魏教授,你看看,一稿已經修正過了。根據你的理論和思路走,確實沒那麽學術腔,比較易懂,加上圖例豐富,普通古玩愛好者也能看明白。”    “哪裏哪裏,多虧你專業理論強,文筆又好。”魏南河客氣了一句,翻翻手裏的文稿,見唐青花的圖例多了一個,疑道:“這個瓷片是你們文博係的?”    段和掃了一眼,“不呢,我們文博係哪會有這麽珍貴的標本,就是上個月在那個唐墓裏撿的。”說著從抽屜裏翻出從墓裏帶出來的瓷片,“放我這沒用,不如給你吧。”    魏南河謝了聲,捏在手裏摩挲觀察——紋飾和發色沒有他從海外淘回來的那三片典型,這種稀有品種疑問頗多,若不是從墓裏撿出來的,還真的不能肯定是唐青花。“可惜了,你們沒有看到全品。”    “其實我特地留意了民國那些盜墓者身邊的東西,青瓷和白瓷碎片滿地都是,混著幾片唐三彩,青花沒有再看到。”段和轉動著手裏的筆,遺憾道:“或許墓裏原本就隻有一兩件青花,還被民國的丘八磕破了一件。”    魏南河十分痛心,“簡直是暴殄天物,我極不讚同這種形式的盜墓!”    段和從書桌上撿了張報紙,替魏南河把瓷片包起來,“沒辦法,夏威這種粗人太多。說來,撿到這片挺巧合的,要不是小空提醒我們是唐青花,我們就錯過它了。”    魏南河一挑眉毛:“小空?”    “是呢,我沒經驗,以為是明初的東西,夏威都丟掉它了,虧了小空一口咬定這是唐青花,我才多看兩眼。”    “小空?他的理由是什麽?”魏南河不可思議:我都看走眼過,不能確定的東西還送去做科學鑒定,他憑什麽一口咬定?    段和聳肩:“我也問過,他說不上理由,就摸了摸,說憑感覺。”    魏南河愕然,回想楊小空說過的話,腦子裏猛地出現一種他做夢都沒有想過的可能性:難不成我爸說的開天眼,真有其事?        第110章 啃下白蓮花        楊小空上完課到圖書館去把書還了,順便到教師資料室逛一逛。資料室兩層,下麵一層是昂貴的外文書籍,上麵一層排滿玻璃櫥窗,是古籍珍本之類,整個空間隻有黑壓壓的書櫃和書,人煙稀少,關卡也極為嚴格,普通學生不能進入,研究生和博士生可以憑學生證閱覽或拍資料,但不能將任何書帶出門,隻有老師才能按規定借走幾本。    一些純藝術類書籍,外文圖書確實比國內印刷精美得多,不是崇洋媚外,就拿克林姆特的部分畫作來說,他大量運用蛋彩、金箔、螺鈿、瀝粉等特殊材料,真品定然是光彩四溢,一般油畫永遠無法表達這樣的色彩感觸。而外文書籍中的圖例拍的是一手真品,能將表現技法反映出百分五十,國內的書籍則是掃描外文書籍中的圖例,再差一點的書是翻拍掃描圖片,這樣一輪一輪翻拍下來,最後展示在我們眼前的,隻不過是一副色調鮮麗的油畫罷了,其中精髓完全沒法體現。    新的學期,學校總是會進一批新資料,楊小空看完兩本新進的印象派畫冊,溜達到文博係的書架下,找到一本克拉克瓷圖例,便靠在書架邊認真翻看,可惜下麵的英文解析看不太懂,又沒法借回去查字典。    一抬頭,看到白左寒站在美術類書籍那,直愣愣地往這兒看。    兩個人目光相遇,白左寒嚇了一大跳,忙扭開頭一臉若無其事。    楊小空垂下眼簾,將手中的書翻一頁看,再一抬頭,白左寒還站在原處,鬼鬼祟祟地看著他。    楊小空退到書架後麵,消失在白左寒的視線中。    白左寒發急:死羊,讓我看一看會死嗎?小氣!    楊小空退了好幾個書架,白左寒失了魂般跟過去,兩個人在書架間玩捉迷藏,白左寒跟了一會兒,停下腳步,自嘲地笑了笑,歎口氣,轉身準備離開。    這一扭頭,嚇得差點失禁!楊小空不知什麽時候無聲無息地站在他身後。    白左寒臉色煞白地扶著書櫃連連後退:“你跟蹤我?”    “這句話應該我說吧,白教授。”楊小空大大方方地走近他,開門見山道:“白教授,我想借這本書,用一下你的工作證。”    白左寒十分意外:“啊?哦,好……”轉念一想,放下臉來,“你想借就借嗎?我和你沒關係。”    楊小空笑盈盈地說:“白教授,你今天怎麽開甲殼蟲?”    “關你什麽事?”    “聽說你的咪咪虎昨天被撞碎了眼睛?”    白左寒一愣:“你怎麽知道?”    “我還知道你在哪被撞的呢,那條街好像離天元酒店不遠呀。”楊小空靠近一步,聲音不大不小,在寂靜的資料室裏顯得尤其刺耳,“你又去看脫衣舞表演了?又被人灌了摻酒的蜜桃汁?”    白左寒一跳老高,捂住楊小空的嘴巴按在書架上,旁顧左右確定沒人聽到,這才壓低聲音威脅:“你想怎樣?”    楊小空微笑,“我想借一下你的工作證。”    白左寒惱羞成怒:“不借!”    楊小空不說話,那笑容裏帶著揶揄的意味。    白左寒發毛:“你笑什麽笑?”    楊小空笑,“沒有我日子很難過吧?你最近心情不好?”    “放你媽屁!”白左寒指著他的鼻子:“不許笑!”    “我沒笑。”    “你明明在笑!”    “那好吧,我笑了,”楊小空笑得更加肆無忌憚,“笑的就是你,你能怎樣?”    白左寒啞然:“……”    “我笑你欲求不滿呢,看脫衣舞看得那麽開心。”    “……”    “我笑你二百五呢,表麵上裝出一副冷豔高貴,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是白蓮花。”    白左寒差點吐出一口血來:“你……”    “我笑你冒傻勁呢,你養的那隻豬真是物似主人形,除了它黑你白,沒什麽區別了。”    “你!!”白左寒氣絕:你罵我就罵我了,來福又沒有惹你,你幹嘛罵它?    “你不是很能說嗎?怎麽不反駁我?”楊小空歪歪頭,“我笑你犯賤呢,別人都不要你了,你還死乞白賴的……”    “夠了!”白左寒喝止道:“楊小空,你別太過分!    楊小空一把揪過白左寒,“我還沒有說完,他都不要你了,你還死乞白賴的等他回來,你賤不賤?”    白左寒驚怒交加:“你這死小孩到底想幹什麽!”    楊小空強硬地按住他的肩膀,用命令的口吻說:“我要你別再叫我小孩,我要你和我在一起,別想別人。”    “我……”白左寒驚嚇不小,結結巴巴地說:“你……”    楊小空一臉淡然:“你隻要點頭。”    白左寒下意識點了點頭。    楊小空揚了揚嘴角,軟軟糯糯的笑意在臉上蕩開,又變成了一隻好欺負的綿羊,“白教授,隻要你認個錯,我就不計較了。”    白左寒糊裏糊塗地說:“我錯了……”    我錯了,錯在一直把你當成羊!    魏南河在係裏沒找著他那開天眼的小師弟,給柏為嶼打電話:“喂!你在哪?”    柏為嶼回答:“我還能在哪?在裝b堂趕畫唄,什麽事?”    “小空回去沒有?”    “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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