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好在林創酒量雖差，但酒品尚可。 人生中少數幾次喝醉的經曆，都是初時短暫地亢奮一陣，接著就困意來襲昏昏睡去了。 剛才他已經借著亢奮勁兒唱過一首歌，如今又猛地半瓶酒下去，很快就開始變得暈乎起來。倒是坐在他身邊的謝楓颺，也喝了半瓶酒，卻依舊神色如常。 大概是見他眼神逐漸迷蒙，謝楓颺主動往他的方向又挪了點兒，然後問道：“要不要睡一會兒？” 林創覺得整個沙發都在搖晃，麵前的謝楓颺甚至帶上了重影。於是他不得不眯起眼睛：“那你靠過來幹嘛？” “……你可以靠在我肩上。”謝楓颺說。 林創有點呆滯地點了點頭，“啪”一下就靠了上去。閉上眼睛眯了半秒鍾，接著又猛地坐了起來。 “不行，”他閉著眼睛搖頭，“會倒黴的。” 說完後，他往後仰著靠在了沙發靠背上。靠背偏低，靠在上麵腦袋不由自主往後落，不怎麽舒服。幾秒種後，原本就躺得歪歪扭扭的林創開始順著地心引力往旁邊滑，最後又靠在了身邊那人的肩膀上。 就這麽閉著眼睛發了會兒呆，林創意識愈發混沌，但因為酒精帶來的些微不適始終沒有睡著。 身邊似乎是有人接近。一個聽不出是誰的女聲問道：“小林睡著啦？” 被他倚靠著的肩膀微微動了動，大約是謝楓颺在點頭。 “你們感情真的很好嘛，”那人又說道，“是怎麽認識的呀？” 過了好一會兒，謝楓颺才答道：“他以前上過我的課。” 閉著眼睛的林創突然接口：“你給我打了59分！” 那個前來搭話的人笑出了聲。林創睜開眼睛看了一眼，發現是科室裏一個比自己大不了幾歲的前輩。 見他睜眼，對方又笑著說道：“你酒量不太行嘛。” “嗯，”林創誠實且乖巧地點頭，“不好。” 那女生剛要繼續說話，謝楓颺插嘴說道：“讓他睡一會兒吧。” 對方十分識趣，很快便離開了。 林創再次閉上眼睛，但總覺得哪裏不太對勁。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樣呢，好好的一個同事聚會，作為一個新人理應進入交際狀態努力和前輩們打成一片才對。可他卻不小心喝了過量的酒，和謝楓颺一起坐在角落發呆，還被人誤會和謝楓颺感情特別好。 再往前想一想，就更委屈了。 不久以前的計劃中，今天晚上應該是他和楊花落盡第一次見麵的日子。他曾在期待中暢想過許許多多的細節。 楊花落盡說自己害羞，那才剛見麵肯定就不如在遊戲和電話裏那樣健談了，所以自己得多準備一些話題。雖然知道對方經濟情況比自己寬裕很多，但第一次在一起吃飯，林創計劃著要趁著對方不注意自己偷偷把單買了。也不圖什麽，就是覺得開心有成就感。吃飯的地點不可以挑距離學校太近的地方，這樣，等走出餐廳後，就可以趁著夜色去拉他的手還不用擔心被認識的人撞見。 如果一切順利，等把他送到了家，分別時也許可以親一下。 想到這兒，林創睜開了眼睛，晃晃悠悠坐直了身子。 “不睡了？”謝楓颺問。 林創低著頭，不看他，小聲說道：“我覺得我好慘啊！” “呃……”謝楓颺語氣十分尷尬，“對不起。” 林創皺著臉側過頭看他：“你能不能不要態度那麽好？” 謝楓颺一愣：“啊？” “你這樣就不夠討人厭了，”林創說，“那我要怎麽對著你生氣？” 謝楓颺看著他：“所以，你現在不覺得我討厭？” “我覺得你很煩，”林創說，“整天禍害我。你就是我的災星。” “……我不是故意的。” “所以才煩。”林創說。 他說完，又從桌上拿起了那瓶喝到一半的橙味起泡酒，仰頭往嘴裏灌了起來。瓶身上都是水珠，摸著涼涼的，有點舒服。裏麵的液體雖然已經不那麽冰了，但甜甜的，是林創喜歡的味道。 “你真的好奇怪啊，”他放下空瓶子，繼續說道，“為什麽突然轉性了？被我討厭對你有什麽影響嗎？” 謝楓颺垂著視線，表情不知為何特別心虛：“……影響還挺大的。” 林創其實隻是在發牢騷，並沒有要聽他回答的意思。他吸了吸鼻子，又從桌上拿了一罐還沒開過的啤酒，打開後喝了兩口，立刻停下了。 “噫，苦的。”他說完，把還剩大半的啤酒“咚”一下丟進了桌底下的垃圾桶，接著轉過頭去又一次看向謝楓颺，“你平時會在朋友圈裏發貓嗎？” 謝楓颺遲疑了一下，點頭。 “那你加我吧，”林創從兜裏掏出了手機，打開微信，點出了二維碼，“不要屏蔽我，我就看看貓。” 謝楓颺一言不發，也摸出手機，開始掃碼。 添加完了好友，林創把手機往兜裏一插：“我又困了，我再睡會。” 謝楓颺聞言立刻坐直了身子，示意他靠過來。 林創這次沒再推辭，可剛靠上去兩秒鍾，突然又像個彈簧一樣起來了。 “我覺得不太對勁，”他說，“這樣不好。” “啊？”謝楓颺一臉不解。 林創看向他，一臉神神秘秘，還壓低了聲音：“我有個男朋友。” “……”謝楓颺眨巴了兩下眼睛。 “你放心我對你沒有想法，”林創擺手，“但我對象也是個男的。所以雖然你是男的，但就……授受不清，這樣不好。” 謝楓颺表情微妙，一言不發。 林創又掏出手機看了眼時間，接著晃晃悠悠站了起來：“不早了，我先回去了吧。” 謝楓颺立刻也站了起來：“我送你。” 。 林創醉的太明顯，眾人便也沒多做阻攔。 謝楓颺先去結了賬，接著扶著他下了樓。期間嚴重犯著困的林創一直特別溫順。不碰他的時候就站在原地眯著眼睛發呆，拉著他往前走就乖乖跟上。 這家ktv距離學校很近，公交車兩三站路的距離。但謝楓颺還是在下樓後立刻打了車。 林創迷迷糊糊被塞進了車後座，很快就靠著身邊的人睡著了。 可惜才剛眯了一小會兒，就被吵醒了。 “到了，”謝楓颺在他耳邊小聲說道，“醒醒，回去再睡。” 林創覺得有點兒難受。被拽下了車後終於忍不住小聲抱怨：“我頭都痛了。” 謝楓颺牽著他的手拉著他往前走：“很快的，馬上就到了。” 他在說話的時候半側著身子，小心翼翼留意著林創的腳步。好在林創雖然頭暈，步伐有點兒不穩，但還能自主行動。 閉著眼睛被拉著稀裏糊塗走了一會兒，他又聽見了前麵傳來的聲音。 “你還好吧，要我扶嗎？” 這嗓音太熟悉了，林創覺得自己認出了它的主人，於是心情瞬間就變得明亮了起來。他搖了搖頭，然後笑了。笑的同時還握緊了與對方牽在一起的那隻手，用力搖晃了幾下。 他一邊走，一邊輕聲哼起了唯一努力練習過的那首歌。 “在哪裏，在哪裏見過你……好像花兒開在春風裏。” 和他牽著手的那個人輕聲笑了起來。 林創終於睜開眼睛抬起頭。 “原來你長這個樣子。”他眯著眼睛看著他，說話的時候完全止不住笑容。 “什麽？”對方顯然沒有聽懂他的意思。 林創對著他傻笑：“我一直好想見你。” “……” “我喜歡你，”林創覺得自己十分快樂，無意識間加大了音量，“我好喜歡你，你知不知道。” 對方傻站在原地，依舊和他手牽著手。 兩隻牽在一起的手在兩人中間晃來晃去，他們的樣子就像兩個春遊隊伍裏的小朋友。 “我是誰？”他突然問林創。 “你傻了吧！” 林創邊說邊笑著向他走，卻因為腳步不穩十分突兀地向前蹌了兩步。原本以為會跌倒，卻撞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林創就著那樣的姿勢又一次閉上了眼睛。 ”你是楊花落盡，是柳依依，是我喜歡的人，我媳婦兒。” 對方在片刻之後才答道：“……反了。” 林創把頭埋在他的脖頸處，小幅度地搖了搖。他心想，才沒反，我一直讓讓你，你還當真了。 但他沒力氣開口。溫暖舒適的懷抱使他的意識急速下沉，很快，所有的感官都變得模糊遲鈍。他睡著了。 。 但一開始睡得並不沉。 他時不時醒來。醒來時覺得自己像個沙袋，很快又入睡後也夢見自己是個沙袋。他身邊的人艱難地扛著他緩慢移動，他在夢中翻山越嶺。 扛沙袋的人偶爾和他說兩句話，林創稀裏糊塗完全聽不明白，胡亂對答。答了什麽，自己也說不上來。 終於停下腳步以後，突然有人在他身上摸索起來。 林創怕癢，咯咯笑著扭動掙紮，差點摔在地上。因此而微微轉醒後，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男人淩亂的衣領。 “你的鑰匙到底放在哪兒啦？”耳邊又響起了楊花落盡的聲音。 聽見他的聲音，林創就忍不住高興。高興了，就笑。 楊花落盡在他耳邊歎了口氣，接著又帶著他再次移動。 “那去我房間吧。” 林創掛在他身上，被任意搬動。 又一次轉醒過來，是因為突然跌進了柔軟的床鋪上。林創把眼睛微微眯開一條縫，看見床尾處有人正彎著腰替他脫鞋。 他砸了咂嘴，重新把眼閉上了。 片刻後，在夢境與現實的交匯處，他隱約察覺到有人替他蓋上了被子，還小心翼翼掖好了被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