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聽聽是什麽事兒,你別抱太大希望,我自己還是個通緝犯呢,有家不能回,一想起這件事兒我撕了你的心都有!”現在該給李兵希望嗎?是得給點,但不能太多,必須讓他命懸一線,否則還會和自己玩花樣。


    “這次我把錢基本都弄出來了,給家裏剩的不多。原本打算過些年等大家都忘記這件事兒之後再想辦法把妻兒接出來,現在看來是不可能了。可是這些錢我也不想白白留給別人,您看能不能幫我想辦法弄回去點給家裏?”


    洪濤的話說得很直白,李兵也聽明白了,想一想還真是這個道理。如果換成自己是洪濤,百分之一千是不會留活口的,這種話說出來誰會信啊。


    死是必然的,可真不甘心。這些年辛辛苦苦攢下來的家當除了為自己之外也是為了孩子,要是能僥幸留下那麽一點半點的,讓孩子以後能有個好生活,死了也不算白死。


    “你就不怕我黑吃黑?”洪濤沒想到李兵還有這份心思,真是死要錢啊,服了。


    “說實話,這筆錢托付給您比托付給我其他朋友靠譜的多。對他們而言這是筆巨款,可洪總您是幹大買賣的,我這點小錢也入不了您的眼。現在除了您我也沒別人可托付了,您肯定也不會給我和外麵聯絡的機會。”


    人一旦沒了生的希望,也跟著沒有了諸多想法的幹擾,思路會清晰很多。李兵也是這樣,他左右這麽一衡量,居然發現要殺死自己的人反倒是自己最能信任的人,這尼瑪和誰說理去啊。


    “成,你把銀行賬號和密碼寫給我,還有委托書,我會找律師出正式代理文件讓你簽字。不過在這之前你得讓我看到周家兄弟,不用抓住,隻要看到你就算完成任務了,後麵的事兒辦成什麽樣和你半分關係都沒有。”


    洪濤還真不會去貪李兵的錢,更不會交還給國家。他的命自己拿走那是沒辦法,把這筆錢拿給他的家人算是一種補償,好歹也是一條人命啊,不虧。


    “他們兄弟倆有很大可能去了斯威士蘭王國,那裏和中國沒有建立外交關係,調查行蹤會很困難。是不是最後一站我就真不知道了,如果您現在去找的話我覺得還來得及。他們從我哪兒走了不過一個月,再快估計也不能馬上離境。”


    洪濤答應的痛快李兵信的也利落,直接就說出了周家兄弟的可能去向,然後身體一軟,全身的力氣仿佛都消失了。現在他唯一能依仗的就是洪濤的人品,除此之外啥也沒有。


    “斯威士蘭?……他們兄弟親口和你說的?”聽到李兵的回答洪濤整張臉都快皺到一起去了。一個萊索托就讓自己折騰了大半個月,差點連南非總統的關係都走一遍,怎麽又改斯威士蘭了。


    “不是他們說的,是我自己琢磨出來的。接機的時候行李是我幫著取的,箱子上的標簽是斯威士蘭海關。他們在我那兒住了一宿,走了以後我家的傭人收拾屋子,從床縫裏還找到了幾個斯威士蘭鋼鏰,估計是從兜裏掉的。”


    “我想他們應該是先去的斯威士蘭,找到落腳點之後才和我聯係,想看看我這裏有沒有更好的發展。”李兵怎麽說也幹過專業,腦子並不笨,思路很清晰。或者說他早就想過這個問題,隻是沒被逼到絕境上不想說。


    “你們是一起出來的?”李兵的說法很和情理,洪濤暫時找不出漏洞,幹脆就先不在這個問題上多糾纏,聊點別的,看看能不能從側麵印證一下。


    “不是,我比他們兄弟倆要早一些,微點公司的案子十月初一被披露我就走了。當時他們打算讓我去x省公安部任職,調令都有眉目了。”


    “可我不想去,這明擺著就是讓我去頂雷的,與其被人弄死不如出來逃亡,多少還有條活路。”李兵現在是真走投無路了,也就真無所顧慮了,問啥說啥,不問也說。不說會鬱悶死的,哪怕今天就得死也得說清楚再死。


    “要是我我也走,你的選擇很正確,如果還留在京城說不定現在已經畏罪自殺了。要是你去了南方,很可能出車禍撞死。”


    “你是把周家和微點案聯係起來的唯一證人,又是微點案的主要經辦人,這個雷你不頂誰頂!可我有兩個小疑惑你得幫我梳理梳理。”


    “第一、他們兄弟倆既然已經出來了,就說明國內的問題有點嚴重,幹嘛還要來找你呢?第二、你說你是瞞著所有人偷偷溜出來的,甚至連家人都沒通知,可周家兄弟又是怎麽找到你的呢?是他們先聯係的你、還是你主動聯係的他們,為什麽要聯係?”


    李兵這段話讓洪濤找到了疑點,要判斷一個人說得是實話還是瞎話,必須從頭到尾翻過來調過去來來回回的不斷揉搓,通過和其它相關事件的各種組合,用邏輯推,隻要有推不通的地方就得劃個大問號。


    “說起來一言難盡,早知道是這個結果,我幹嘛不好好在裝財處待著呢。是他們來先聯係的我,也不是聯係我,是我那個朋友。”


    “他前些年也在京城倒騰批文,後來出了點麻煩,還是周川幫著平的事。雖然人已經過來快十年了,但他和周川在生意上還有聯係。”


    “他們這些人都是人精,結交很廣,即便出來也不會像我一樣舉目無親。哪怕就算家裏徹底倒了,隻要手裏還有錢照樣能混得不錯。”


    “為什麽要聯係我我也想過,無非就是看看我過得咋樣,有沒有混不下去被迫回國的可能。如果有就得想辦法先穩住我,等他們安定下來之後再想辦法除掉我,我隻要還活著不僅周家睡不踏實,估計還會有人心裏打鼓。”


    看到洪濤還遞過來一根煙,李兵連客氣都沒客氣,點上就狠嘬了兩口,一邊往外噴吐著煙霧一邊談了談內心的感受。


    “那你怎麽不想辦法再換個地方呢,就這麽等著人家上門來把你滅了口?你不會不知道周家會派出來什麽人,那些人我可見過,弄死一個人和踩死一隻螞蟻沒什麽區別。”


    “我這樣的他們一個人能打趴下三四個,就算你常年雇保鏢也沒用,隻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的。”李兵說的很輕巧,就像是在講故事。洪濤聽著卻不太容易,越說越不和邏輯了。


    “換地方……我當然想過,要不是沒辦法誰願意在這個鳥不拉屎的破國家裏待著。不怕洪總您笑話,離開我這個朋友幫忙我是哪兒也去不了,隻能在這裏等死。我不像您交際麵這麽廣,英語都說不利落,住個店都費勁,對外國法律一無所知,還能跑到哪兒去?”


    “認了,這就是命,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一說起出來逃亡的經曆李兵滿滿的都是惆悵。他的年紀比洪濤小舅舅大一點,也已經屬於老一代人的範疇。


    這代人裏除了個別情況之外普遍都存在一個弱點,那就是文化教育水平低。在他們上學的時候正是中國最鬧騰的時期,老師都被打倒了,學長、學姐們都上山下鄉了,革命還革不過來呢,哪兒有時間學習。


    在改革開放以後這種人隻要有背景、有門路,照樣能身居高位。但有一個前提條件,那就是別離開係統、別離開體製。先不說出國混,讓這些人脫離家庭背景去外企裏試試,不出一周就得被炒魷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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