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曉菲看著莫離的眼神中帶著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你要用公司的錢養這麽一批米蟲?”莫離點了點頭,“有些關係……是必要的。”艾曉菲歎了口氣,“好吧,隻要人力資源部同意,我沒意見。……隻是……算了……”如果放在往日,艾曉菲遇到這種挪用公司公款養一些對公司毫無用處的“米蟲”的現象時,必然是反對到底的態度。隻是,在這種時候,在麵對莫離的時候,她卻興不起了任何爭鬥的心思。愛,和暗戀,還存在著嗎?正在陷入胡思亂想的艾曉菲,被莫離遞過來的又一頁紙張打斷了紛亂的思緒,“這是……?”“我需要兩張卡,存入這些金額。”艾曉菲的眉頭皺得更緊了,眼睛停留在數字後麵的一大溜0上,“……這麽大的數額,要做什麽?”“明天中午沈總會和文教部的一位官員……共進午餐,下午會和科教署的一位官員……共進晚餐。”“……你這是!”艾曉菲咽下了兩個會讓當事人雙方都承擔起不小責任的漢字。——你這是……送賄!遭受指責的莫離垂下了眼睛,隨後又再次抬起,“天寰的財務情況,我已經了解過了。唯一的問題在於——太幹淨了。”艾曉菲看著手上的那張紙,薄薄的一張,卻帶著千斤的重量。她疲憊地搖了搖頭,“我……不能理解。”“我曾經……也不能理解。”莫離站起了身,反鎖住財務部經理室的門,再回轉回來坐下,“我聽說,跟政府簽訂虛擬技術合作協議那天,主管官員曾經……做過暗示,但是被財務部拒絕了。”艾曉菲輕微地點了點頭。莫離歎了口氣,“那個要求,最後是毅梵……自己補上去的……是不是覺得,這種做法,很值得鄙夷和唾棄?”艾曉菲沉默。“……但是,有一些,是潛在的要遵守的規則。”7年前,有一個還隻能被稱作是“少年”的孩子,在一次學生會的麵試中,麵無表情地批評了學生會的四大弊端,在一次學生會聚會後又一次地對當時副會長聚眾請客的現象進行了毫不留情的鄙視。7年後,仍然是這個人,帶著一臉的安靜,向本公司的財務部負責人提出了向政府高官送去賄金的申請。這是……退步,還是進步?這個問題,再深究起來,恐怕就要上升到整個社會的層麵上去探討了。隻能說,這算是一種成長。“這次江沐做出來的申報,數額不小。我估計通過審批的難度……有點兒大。所以,想在明天努力一下……”莫離停頓了一下,聲音有點兒發澀,“咱們做財務的,不僅要管好,還要用好。”仍然沉默的艾曉菲突然笑了一下,“……我都不知道,自己堅持這些……”邊說邊搖著頭,取出鑰匙,打開旁邊的小抽屜,拿出財務印章、個人印章、印泥等一係列東西,翹著小指,端端正正地在手中那種好似重逾千斤的薄質紙張下方,印下。——我都不知道,自己堅持這些,到底是為了什麽……——不管是感情,還是一貫被堅守的被同行所不屑的那些原則。莫離看著艾曉菲以一種非同尋常的認真態度,蓋下了那枚圓章和那枚小方印,突然輕聲開口說,“……我在大一的時候,曾經有一個師兄對我說——當你無力改變一種製度和規矩的時候,應該做的是努力適應它而不是抗拒它。”艾曉菲重重地籲出了一口氣,“……是沈毅梵吧。”莫離沒有回答,以一種默認的態度。艾曉菲半轉過椅子,麵對著莫離,“我一直想問你一件事兒。”莫離點了點頭。“沈少當時還是學生會副會長的時候,曾經被人舉報挪用會內資費……這件事情,最後幾乎是不了了之。……你知道嗎?……”莫離沉默了一會兒,然後簡單地說,“當時我們學校組織部的周部長,是我爸爸的好友。”艾曉菲笑了兩聲,“果然……你說對了,一開始我走的就是一條錯誤的道路。”有些事情,目的無非對錯,隻是走的道路不同有時候並不能通向自己想要的方向而已。愛情,也無關對錯。三天後,天寰財務部經理艾曉菲正式向沈毅梵遞交了辭呈。驕傲的小女人在遞交辭呈後,妝容精致,態度自然,“沈總,這些年,麻煩大家對我的照顧了。”沈毅梵看著手上的辭呈,皺了皺眉,卻沒有開口挽留,“曉菲……”艾曉菲笑了起來,“猛一下子要離開,說實話真的挺舍不得的。但是,公司裏,應該有人能比我做得更好吧……而且,我本來就更適合做事務性而非決策性的工作。這些年來,讓大家包涵了。”白色的小西裝,同色調的馬褲配上及膝的馬靴,往日的財務部女經理背影挺直俏麗地走向了天寰的大門,笑靨如花地向周圍的同事打著告別招呼。諸如——“改天一起再去逛街啊”,諸如——“去大摩後要記得我們啊”……從電梯裏出來的齊天遠,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電梯拐角處,借著麵前的一棵盆栽植物行偷窺之實的江沐。一把手圈住人的脖子用力勒啊勒啊勒,齊天遠一臉的壞笑,“我說……你的第二任‘春天’馬上就要離開視線了,不過去蹭個擁抱賺個吻別吃個豆腐?”江沐的衣服被齊子經理勒出來了道道折痕,仍然堅持住默聲,“噓——閉嘴!不然我用公司的廣播替你廣告柏策劃調戲你的事實!”於是,齊天遠華麗麗地淚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