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時的選擇,是對的。對吧?一邊聊天一邊拿眼偷瞄莫離的郝蕾眼瞅著這邊兒差不多了以後,刻意地“咳”了兩聲,“曉菲,我說好了要請景天哥哥吃飯,你要不要一起去?”艾曉菲笑著搖了搖頭,“我就不去了,你們好好玩兒。”莫離都還沒來得及發表自己要不要去的意見,就被郝蕾一把拖住了胳膊往門外拽,“走走走,吃飯最大吃飯最大……現在都快下班了,工作明兒再做。”“……郝蕾姐姐,”莫離無奈地歎了口氣,“我去可以,咱能不能先放手。還有……請不要再喊我‘景天哥哥’了。”郝蕾乖乖地鬆開手,然後笑眯眯地喊了一聲,“白五爺,白哥哥……白兄……”莫離愣了一下後,又很快地回複了平常的平靜。郝蕾姐姐,您今兒的這一套做下來,真的不是故意的嗎?!“江南人家”是一家中高檔餐廳,就在天寰那棟寫字樓所在那條街的對麵。因為距離很近,所以郝蕾就拒絕了莫離要開車過去的提議,一邊走一邊打趣說,“莫離同學,我羨慕你。”“嗯?什麽?”莫離體貼地走到機動車行道的那側,隨口問道。“我跟齊子啊,工作一年半以後,才買了第一輛車,沈少比我們倆還晚了三個月。你看看你,這才上班多久?還不到一年時間吧?都是有車一族了。”郝蕾明顯帶著跟莫離久別重逢後的喜悅,整個人走起路來都是那種飛揚著的感覺。莫離笑了,“師姐你開玩笑了,這車是我媽送我的畢業禮物,買的時候才十幾萬,要不要咱們倆換一換?”“嗨~叫我蕾蕾就好,喊師姐太客氣了,要不然叫蕾蕾姐,反正隻要別連名帶姓地叫‘好雷’就成。”郝蕾衝門口的waiter報出了預定的房間號,然後轉身繼續跟莫離說話,“要說啊,當父母的對孩子那是真好。沈少剛辦公司那會兒,沈阿姨和沈叔叔拿出了150萬給他,據說連房子都貸出去了;齊子家和我家也是,他爸爸托關係找人地給我們找便宜的地皮找口碑好的建材,我爸爸也是把我嫁妝錢都拿出來了……”莫離靜靜地聽著,然後接口說,“那會兒,挺不容易的吧?”這時候,倆人都已經走到了房間裏。郝蕾坐下後,讓一旁的服務員先上了一壺碧螺春,然後給莫離倒上,才說,“沈少沒跟你說過?”莫離沉默了一下,沒有回答——的確沒有說過。郝蕾倒是沒有在意對方的沉默,“也是,沈少必然是那種跟你報喜不報憂的人。剛辦公司那會兒啊,就一個字,‘難’!……沈少那個體質,奇了,一忙到厲害就發燒,人還越燒越清楚,體溫越高嘴皮子越利索。公司簽的第一個網遊是韓國的,就我們倆人過去,他跟人談判,我在旁邊翻譯。一連磨了快一個星期,就是簽不下給我們自主權,把沈少急得啊……最後一天談判,他都燒到38度了,我當時說,‘沈少,咱幹脆不要這個自主權,就這麽簽了得了’。結果人理都沒理我,灌了退燒藥後就又趕去會議室了,從上午10點磨到下午四點多,當著人家老總的麵,親自上機修正了他們客戶端的兩處大bug,拍著桌子保證‘技術共享’,到最後才簽下來那份合約……”一身範思哲套裝的年輕女經理用調侃的話說著當時的辛苦,“……我們帶著合約回來那天,差點兒沒把艾曉菲逼瘋。哈哈哈……流動資金當時就剩下了兩個月的份額,那感覺啊,真的就是痛並快樂著。”莫離靜靜地聽著這些他根本不知道的往事,滿臉的平靜下看不出是什麽內心到底是什麽想法。正說著呢,門被人推開了,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聲音從門口處傳來,“蕾蕾,說什麽呢?這麽開心?”莫離突然不敢回頭看門口的那個人——四年以來,在自己的刻意堅持和回避下,和他見麵的機會可謂是少之又少……但是,這次從在公司裏接下了天寰的審計業務時,其實已經決定要和他見麵了。所以,當時郝蕾的邀約,自己也是一口就應承了下來……可是……這麽多年了……有什麽是改變的又有什麽還在被固守著?自己來和他見麵,又是以哪種心情為出發點?……正在一頭亂緒地不知道該想些什麽不該想些什麽,郝蕾已經站起身回答了,“說到這頓飯沈少你請客,所以才這麽開心啊。”沈毅梵笑了,“隻是我請客一次就這麽開心?那我以後天天這樣子請你的客……”他走進門來,一步一步,手指自然地放在了莫離肩上,“……也很開心。”第32章 98年的“飛天”放在肩膀上的手指,力度很輕,但是卻有一種壓在心上的沉重感——每一根手指的溫度好像都可以透過肩上的布料,在層層之下的皮膚觸感上暈染開來。好在,一拍即開。沈毅梵很自然地拉開莫離旁邊的椅子,坐了下來。手指疊合著放在桌子上,小指尖的微微顫抖昭示了手指的主人並沒有表麵上的那麽平靜。他說,“小離,好久不見。”莫離暗暗地深呼吸了一下,然後轉過頭,“好久不見,沈師兄……”最後一個字說得已經有點兒含糊了,因為沈毅梵看著他的眼神,很認真,很專注,很……用力。用“用力“這個詞語形容一個人的眼神,多少有點兒奇怪。但是,現在,這個不倫不類的形容,竟然是放在這裏最合適的詞語。因為,有一種重量,源自思念。北宋的蘇軾說過,“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柳永曾經寫下過,“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現今也有一句俗語,“一切盡在不言中”——這些句子,放在這裏的時候,才發現原來文字也是這樣子的輕飄飄地著不到力。沈毅梵專心地看著莫離,甚至都沒有發現郝蕾溜到了門口去跟齊天遠竊竊私語。隻是看著而已——眼前的人,脫離了少年的青澀,眉尾眼梢的棱角分明中有著暗含的柔和。——仿佛目光可以跨越過四年來空白的時間段,然後,膠在一起。門邊的郝蕾看著自己未來的老公,小聲詢問,“哎~你拿來沒有?”齊天遠輕咳一聲,“媳婦兒,我辦事,你放心!”說完從背後摸出來一盒酒,“從咱爸那小酒櫃裏順過來的——回頭老爺子要是發現被我摸走了一瓶非得‘狂化’著暴怒不可,到時候你可得給我好好求求情。”郝蕾瞄了一眼禮盒,隨即吃了一驚,“齊子,你拿的是哪個?”“98年的‘飛天’啊!我瞅著老爺子放得最金貴那處尋摸出來的。”98年“飛天”,茅台出品,市價3000元人民幣左右。郝蕾懷疑地看著齊天遠,“我怎麽覺得你……是在假公濟私?瞅著機會給自己撈摸好處呢?”“瞎說!”齊子正色道,“沈少追媳婦兒算個鳥的‘公事’?他‘私’我也‘私’,要‘私’大家一起‘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