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踏出門去,外麵的陽光仍然很好,但是心裏總像是壓上了一層陰霾。不厚重,但是切實地存在著。這周周五的晚上是學生會例會的時候,莫離看了一眼時間,從圖書館自習室站起身來,收拾東西準備去參加今天晚上的會議。剛剛忙完外掛升級的沈毅梵,周三又趕去了上海,據說是一家想要涉足網遊行業的公司,在知道了“star工作室”想要在網遊市場中分一杯羹後,想找沈毅梵談一下合作投資的事兒。但是,推開小會議室門的莫離愣了一下——沈毅梵和齊天遠都在——要知道,這兩位主兒,平時基本上已經放手了手裏的學生會的工作,連例會參加得也不是很多,更別提兩人一起出現了。沈毅梵笑著衝莫離點了點頭,就錯開了目光——在一些公眾場合,他總是很注意拉開兩個人之間的親密距離。但是,從來都不是冷落。小會議室裏的氣氛隱藏著暗含在平靜下的緊張,莫離抬眼看了一眼,發現列座的還有一位老師——校團委的一名負責老師。摘下耳中的耳機,莫離選了最後一排靠牆一個極其不起眼的位子坐了下去,手中無意識地攥著耳機……好像,該到學生會改選的時候了吧?歎了口氣,莫離聳了下肩膀,又把耳機塞到了耳朵裏——早知道這樣子……還不如待在圖書館看書來得更有意義。但是,半個小時後,耳機被人用力扯下來,反彈著摔在桌麵上,再被無視掉。因為,本該是列席例會的老師走上台去,說出了這麽一段話——“大家基本上都來齊了吧?那我宣布一個事兒。本周周一,校組織部和校團委同時接到了兩封匿名舉報信,舉報學生會副會長沈毅梵在職期間,利用手中職權,為己謀私,挪用會內資產……”“啪”的一聲,齊天遠拍案而起,“胡扯!沈少還用得著挪用學生會這點兒小錢?我們一個月掙得就不止這個數。”“安靜,”被打斷話的老師帶了明顯的不悅,“舉報信中,外聯部部長齊天遠為協同並犯。”“咳咳……”沈毅梵仍然笑得很是自然,“齊子,閉嘴……老師,學校給出的處理意見是……?”講台上的老師看著台下的沈毅梵,遲疑了一下才說出下麵的話,“暫停沈毅梵副會長一職,暫停齊天遠外聯部部長一職,學校會成立專門的調查小組對會內財務做出核查……毅梵,我在這裏直接給你說吧,這是學校領導給出的處理意見。”沈毅梵點了點頭,“老師,我絕對會配合、支持你們的工作的。”散會後,齊天遠一臉憤憤不平,“沈少,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兒?!”沈毅梵收拾著手裏的紙和筆,“回去再說,走吧。”走在校園的南北路上,齊天遠縮了縮脖子,把領子立起來,狠狠地啐了一口,“老子玩兒學生會玩兒了這麽年,從中學玩兒到大學……從來沒聽說過匿名信和處理意見直接在例會上宣布出來的?!這不是當眾落你的麵子嗎?!”沈毅梵哈出一口白氣,眯起眼睛看著它在冷空氣中一點點地消散,“齊子,你忘了……舉報信上可是咱們兩個人的,別總把你自個兒給忽略了。”齊天遠越想越鬱悶,聲音也提高了好幾個八度,“沈少,你說……到底怎麽回事兒啊?急衝衝地電話通知我們過來參加例會,本來還以為是宣布改選的事宜呢,結果狠狠地給了咱們一悶棍……不是,是一悶錘!你說誰家處理匿名信舉報不是暗中調查,然後事先前跟當事者就通氣兒好了的?為什麽輪到咱們倆時,就直接來了個會內通報批評啊?!”“啊~大概是看咱們這段時間,掙得不少,所以來一個小波折來讓我們的人生更精彩。”沈毅梵笑了一聲,絲毫沒有被自己同伴的焦躁影響到自己的情緒。“……”齊天遠無語地看著沈毅梵,“你蛋腚個毛啊?!要是任由那幫子孫子折騰,這絕對會被當成汙點記入檔案的!”被暫時離職的副會長伸出手拍了拍同樣被離職但是已然炸毛的外聯部部長,“要淡定啊淡定……這不是還沒被記入檔案嗎?隻是被舉報了而已……”齊天遠重重地歎出了一口氣,“你啊……咱們到底得罪了誰啊?沈少,別說你沒看出來,這回,是有人在故意黑人。”沈毅梵掏出手機看了一眼,“毛主席教育我們說——不要陰謀論。所以,孩子你要用一顆積極向上的心,來看到這個美好的世界的一花一草。你自個兒先回去,我過去給小離送一份資料去。”於是,被拋棄的齊子師兄在寒風中哀怨不止,“……隻見得舊人笑……錯了,是哭……”第15章 學生會的簽名夜深時分的風聲,總是和黑夜的影子一樣,帶著孤寂的寒冷。沈毅梵掛上電話後,就站在離學校西北門不遠的那棵樹下,看著穿了一身黑色大衣的莫離一步步走來——小孩兒極愛穿大衣,偏偏腰背挺拔,身材勻稱中又略顯纖瘦——穿起來特別顯好看。遞過去一本筆記,沈毅梵用帶著點兒寵溺的眼光看著自己的小師弟,“我當年考試政治時做的重點整理,本來想在會後給你,結果……忘了。”誰說沒有一點兒影響?被負責老師在會內直接點名通告被舉報,而且事先前沒有給自己打過招呼……隻是,明知道慌亂也不會有什麽用,所以一直壓抑著故作的平靜而已。……連原本打算好給莫離的筆記,都在慌亂之下忘記了。莫離看了一眼被沈毅梵拿在手裏的筆記,沒有接手,伸出手臂突然就抱了上去。跟沈毅梵在一起這將近一個月的時間中,莫離主動抱他的次數,屈指可數。因為一般是某人在此之前,已經想盡辦法做出各種身體上的親密接觸了。沈毅梵怔了一下,反手把人狠狠地抱緊,然後很快鬆開手。短到……幾乎好像沒有存在過的一個擁抱。把筆記拿在手中後,莫離問,“上海的事兒,談的怎麽樣了?”“談崩了,”沈毅梵翻過手腕看了眼時間,“他要求我們加入他的公司,以子公司的身份進行經營……而且,利潤抽成得太過厲害。”“這個條件沒法答應,”莫離仔細想了後,點了一下頭,說,“胃口不小暫且不說,對你們以後發展的限製也太大了。”風漸漸地大了起來,袖口和領口處的冷意也變得越來越重。又聊了幾句後,沈毅梵催著小孩兒回宿舍,“回去吧,外麵太冷了。”“嗯。”莫離想了想,摘下來脖子上的圍巾遞到沈毅梵手裏,然後頭都不回地轉身離去。沈毅梵看著人漸漸離開視野,輕聲抱怨了一句——“應該給我圍上啊”——然後帶著一臉心滿意足地圍上還帶著人體溫暖的圍巾。這種溫暖,與羊毛的質地無關。至始至終,倆人都沒有談到一句關於今天晚上的匿名信舉報事件。對於莫離來說,沒有必要去質疑甚至質問沈毅梵到底有沒有私自挪用學生會的款項,這是一種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