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劉淩用幾個銅板從村子裏找了一頭驢,拉著那車子向著縣城之中走去。


    車上,錢佳寧已經換上了一身粗布衣裳,頭上的雲鬢發型也變成了簡單的單馬尾形狀。


    但盡管如此,卻依舊難以掩飾那出塵的氣質。


    一同前往的還有小昭,和風輕雲淡的錢佳寧不同,小昭似是從未出過遠門。


    她坐在驢車上,東瞧瞧,西看看,滿臉新奇。


    昨夜,趙玲綺醉酒之後,錢佳寧自然也沒了睡意,於是便頂替了她的位置,幫助劉淩提純烈酒。


    一直等到天光放亮才提純出來半壇烈酒。


    劉淩淺嚐了一口,估計這酒的度數應該有個四十來度了,雖說還不算極品,但也能對當今大周的釀酒行業造成降維打擊了。


    雖說一夜未睡,但劉淩和錢佳寧卻沒有絲毫困倦的意思。


    前者是即將迎來自己來大周的第一次商業談判,十分興奮。


    後者則是對前路未卜,滿是憂愁。


    昨夜錢佳寧將自己父親和徐正林的關係對劉淩說了一遍。


    二人是同窗不假,但因為錢佳寧父親的性格問題,他在朝中幾乎沒有什麽朋友,不然也不會被一個太監隨隨便便的罷官免職。


    徐正林自然也和錢佳寧的父親關係一般,不過畢竟是同窗,在日常節氣上還是有些禮尚往來的。


    但如今錢庭已經死去,錢佳寧也不敢確定徐正林會不會幫忙。


    而劉淩也不準備去找對方,在他的印象之中,除了少數幾個人之外,當官的大多都是心黑手狠,厚顏無恥。


    毫無準備的情況下,貿然上門,極有可能會被對方吃幹抹淨。


    況且,錢佳寧的問題,主要就是債務,隻要把錢還上問題就解決了,也不必如此大費周章。


    就這樣,三人一驢,便來到了甘泉酒坊。


    錢佳寧看著那鬥大的招牌,輕聲道:“甘泉酒坊!當年北境軍隊擊退女真和蒙古的聯軍,陛下犒賞將士們用的,便是這甘泉酒坊產的酒,想不到這酒坊竟在這魏縣裏麵。”


    錢佳寧的父親曾是兵部侍郎,她知道這些事也不足為奇。


    同時也證明這穀大富確實有幾分手段。


    要知道,能夠和官方生意的,酒本身的質量倒在其次,關鍵是要會做人。


    想到這,劉淩對二人說道:“我自己進去便是,你們再此稍後,一會我便能回來。”


    說罷,劉淩便抱著那半壇美酒大步的來到了酒坊前堂。


    掌櫃的還是昨日的掌櫃,在看到劉淩抱著酒壇走過來的時候,他先是一愣,隨後,連忙走出櫃台迎了上去。


    “哎呦,公子您這麽快便將酒釀好了!”


    說話間,一旁的夥計已經殷勤的從劉淩手中,將那半壇美酒接了過來。


    後者十分自然地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然後翹起二郎腿問道:“穀掌櫃的沒在?”


    “在,我馬上去叫!”掌櫃的連忙應聲,不過他並未馬上離去,而是徑直來到酒壇麵前,便想要將泥封取下。


    昨夜穀大富陪著京城來的幾位官員喝得酩酊大醉,如今還在睡覺,他若是去叫,也要心中有底。


    若是這酒品相一般,他便拖延一會,等穀大富醒來再說。


    若是這酒真是極品,他就是將穀大富叫醒,也不會被對方訓斥。


    然而,一旁的劉淩看到後卻是立刻阻止道:“慢,你要幹嘛?”


    掌櫃的回頭訕笑:“公子,我想先聞上一聞這酒的味道。”


    劉淩聞言一拍桌子說道:“你究竟懂不懂酒?這酒香隻在揭開泥封的一瞬間最為濃鬱。”


    “若是揭開了酒封,導致酒香四溢,讓品質落了下乘,你負得起這個責任嗎?”


    這壇酒從封口到現在,雖然隻經過了一個多時辰,但因為度數較高,其內部卻已經積攢了不少濃鬱的酒香。


    若是被這個掌櫃得破了封,導致酒香變淡,那豈不是要壞了自己的大事?


    所以,劉淩斷然拒絕。


    當然,他也知道這掌櫃的顧慮,於是在拒絕了對方之後,他話鋒一轉說道:“你就和你們東家說,我已經有了西遊釋厄傳的後半段,他肯定馬上便來!”


    昨天穀大富回來之後,便一直重複的說西遊釋厄傳的事情,張口閉口便是孫猴子。


    而且昨日也是以此打賭,若是用這個借口去叫他,就算最後這酒,品質一般,穀大富也未必會生氣。


    想到這,那掌櫃得立刻點頭哈腰地向後院走去。


    很快,雙臉赤紅的穀大富便急匆匆地來到了前堂。


    看到劉淩之後,他忙拱手說道:“昨日宿醉,有失遠迎,有失遠迎啊!還請劉公子見諒。”


    劉淩也客氣道:“哪裏哪裏,是我冒昧來訪才對。”


    寒暄兩句之後,劉淩直接切出正題,他指著桌上的酒說道:“這便是經過我家傳技藝提煉過的美酒,還請穀掌櫃的指點一二!”


    來的時候,穀大富已經聽那掌櫃的說了,所以他也並不感到驚訝。


    雖說那西遊釋厄傳的後續比較重要,但既然劉淩還在這魏縣之中,他便跑不了。


    與之相比,精通釀酒技藝的穀大富對這酒更為好奇。


    他趕忙來到酒壇一旁,將那泥封取了下來,隨後,一股清香濃烈的酒味便從壇中竄了出來。


    穀大富深吸一口,隨後身子一歪,竟差點摔倒在地上,一旁的掌櫃都被嚇到了,他上前攙扶的同時,濃烈的酒香也鑽到了他的鼻孔之中。


    從未聞過如此濃烈酒香的他,一時間,也有些站不穩。


    主仆二人一番搖晃之後,才穩住了身形。


    “乖乖,我穀大富釀酒三十多年,還從未見過如此烈的酒!”


    “快給我篩一碗嚐嚐!”


    一旁的夥計趕忙拿來工具,掌櫃的接過來,親自取了一碗。


    隻見這酒不僅酒香濃鬱,而且清澈無比,猶如山野清泉。


    和菜一樣,酒也講究個色香味俱全。


    端上一碗酒來,這酒越是清澈,便越是讓人覺得心曠神怡,越是渾濁,自然也代表這酒的品質越差。


    如今這碗酒,不僅酒香濃鬱,而且還清澈的和泉水一般,僅僅看上一眼,便給一種極致奢華的感覺。


    隨後,穀大富將酒放到了鼻子前嗅了嗅,依舊是那濃鬱無比的酒香,不過這次他有了準備,倒也沒有再眩暈。


    隻是感覺頭腦發脹,似是又一股氣,直衝天靈。


    淺淺的喝上一口,酒的濃香隨即充滿了整個口腔,順著喉嚨咽下,穀大富隻覺自己的食道像是正在被烈火灼燒一般,一直到胃裏。


    “好酒!好酒!”穀大富一邊閉上眼睛回味,一邊連連誇讚。


    一旁的掌櫃的見狀,也是兩眼放光,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此時的他,早就將昨天和劉淩說的狠話忘記了。


    一番誇讚之後,穀大富又立刻意識到自己失態了。


    昨日劉淩才和自己打的賭,今日他便將酒送來,足以證明他似乎是有些急於想要讓自己品嚐這酒的。


    以此為基礎,穀大富自然能推斷出,劉淩有售賣此秘方,或者和自己進行長期合作的意思。


    並且,他似乎還有些著急。


    若是自己剛才表現的淡定點,還能以此來壓一壓對方的價格,但如今他卻是不自覺的落了下風。


    沒辦法,誰讓這酒太香了呢。


    給自己找了個理由之後,穀大富也痛痛快快的說道:“兄弟,我看你也是爽朗之人,咱們便不搞那些彎彎繞繞了。”


    “這樣,你出個價錢,我將你這秘方買下來,你看如何?”


    劉淩也沒想到穀大富竟會主動提起購買秘方,不過既然如此,他也省了一番口舌。


    “穀掌櫃痛快,我近來確實是囊中羞澀,所以才做出了這個違背祖宗的決定,將這煉酒的秘方賣出。”


    “這樣,咱們快人快語,兩千兩,你看如何?”


    此話一出,一旁正在品酒的掌櫃一個趔趄,差點沒摔倒在地上,穀大富那興奮的笑容也僵在了臉上。


    對於二人的反應,劉淩也早有預料,兩千兩銀子,幾乎都能將半個劉家村的地都買下來了。


    而甘泉酒坊雖然大,但是一時間想要拿出來兩千兩銀子,卻也是不易。


    “嗬嗬!”穀大富幹笑兩聲說道:“兄弟說笑了,兩千兩銀子,買一釀酒秘方,這實在是有些聳人聽聞。”


    “況且,你這烈酒雖然稱得上是上品,可是這大魏,也並非全部都是喜好烈酒之人,大多數還是喜歡喝這平淡的酒。”


    穀大富說的也是實情,論度數,劉淩這酒自然稱得上是頂尖,但其他方麵卻也並沒有太多優勢。


    平日裏嚐個鮮飲上兩口還行,若是長期飲用,怕是也和其他酒的品種並無區別。


    若是以兩千兩銀子將其買下,那不知要多久才能回本。


    當然,這隻是正常的情況下,而現在情況確是有些不正常。


    坐在太師椅上的劉淩,在聽到穀大富說的話之後,不急不緩的說道:“如今朝廷正在和蒙古、女真議和,他們索要的貢品清單之中,有大量的烈酒。”


    “這筆生意,我想穀掌櫃的應該很想做成吧!”


    穀大富聞言輕輕笑了笑,然後道:“不瞞你說,這筆生意我已經談成了,未來三年之內,朝廷和女真、蒙古議和所用的酒水,全都從我甘泉酒坊采買。”


    他說這話的本意便是告訴劉淩,就是沒有這煉酒的方法,自己也能談成這筆生意,所以不要想以此來要挾自己。


    然而,一旁的劉淩同樣輕輕一笑,說道:“看來穀掌櫃的確實是手眼通天,竟能做成這筆生意。”


    “承蒙誇獎,不勝榮幸。”穀大富不鹹不淡的說道,在他看來,自己已經隱隱掌握了談判的主動權,接下來隻要將價錢壓到合理區域便是了。


    這對他而言,完全是輕車熟路。


    “既然話都說開了,那劉公子還是按著正常市價來吧。”


    “二百兩現銀,並且今後每個月再給劉公子二兩銀子的分紅,你看如何?”


    這價錢在穀大富收購的那些釀酒秘術之中已經算是高的了,而且每個月二兩銀子的分紅,足以讓劉淩的後半輩子都過上衣食無憂的生活。


    雖然二人見麵隻有一天,穀大富還未來得及打聽劉淩的底細,但他卻從昨日送酒的夥計口中得知,劉淩住在劉家村之中。


    既然是村戶之人,二百兩現銀再加上分紅,應該能夠打發了


    若非昨日劉淩說書之時,穀大富曾用一百兩銀子請他去醉春樓說書,結果他紋絲未動,這價錢怕是更低。


    當然,這價錢也並非是一口價定死,穀大富也留出了討價還價的餘地,隻要價錢不超過五百兩,穀大富都能接受。


    然而,就在穀大富滿臉自信地準備和劉淩討價還價的時候。


    後者卻是站起身來,搖了搖頭說道:“看來穀掌櫃的並沒有做生意的誠意啊!”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必在這裏浪費時間了。”


    說罷,劉淩便要離去。


    看到這一幕,穀大富並不慌亂,因為這是談判的慣用手段,一般而言,劉淩走不出多遠,他便會回來。


    而就算他一路遠去,最多一兩天的時間,他便會再回來。


    因為,能花大價錢收購釀酒秘方的,整個魏縣隻有他穀大富一家。


    正是憑借著這種自信,穀大富在以往的商業談判之中,占盡了上風。


    就這樣,穀大富站在原地,靜待著劉淩回頭。


    然而,後者步履鏗鏘,根本沒有停下的意思,一路走出前堂,走出酒坊。


    眼見他就要轉彎消失在自己的視野之中,穀大富心中猛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如今正是戶部的條約還未正式簽訂,若是這小子以此秘方去其他縣府的酒坊之中售賣。”


    “那豈不是麻煩了!”


    想到這,穀大富心中一沉。


    雖說他憑借著關係拿到了戶部的采買條約,但若是市麵上突然出現了一種品質和烈度都遠超自己的美酒。


    那這條約究竟能否簽訂還是個問題呢。


    想到這,穀大富的冷汗已經流了下來。


    雖說兩千兩銀子,是個天價,但若是和朝廷的貢品生意黃了,那損失可就不是兩千兩銀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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