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去探病,他和賀君淵的關係,像是經曆過生死之後,重新得到了詮釋。 其實,關智自己也不清楚對賀君淵到底是一種什麽感覺。因為自始至終,他都沒把賀君淵當哥哥。 沒辦法,找不到那種感覺。 也許他們一開始的相遇方式就錯了。他知道賀君淵是他哥哥,賀君淵知道他是他弟弟,兩人來一場狗血的認親,見麵的刹那淚流滿麵地抱在一起--就沒現在這麽多事了。 關智笑了一下,站在門口猶豫了片刻,最後還是進去了。沒有敲門,悄悄地直接開了門。 裏麵跟他的房間差不多,寬敞明亮,唯一不同是窗台上放著一朵半開的白色山茶,插在透明的玻璃瓶裏,陽光下顯得嬌豔欲滴。關智第一時間想到的是哪們護士小姐獻的殷勤。 受歡迎的男人就是不一樣,自己那裏連根草也沒有。 不遠處,賀君淵斜躺在床上,微微低著頭,是稍稍休息一下的姿勢,不會躺很久的感覺。 眼前的畫麵讓關智突然覺得胸口有些發熱,放輕腳步朝男人走了過去。 剛到床邊,床上的人就睜開眼了。 一下子四目相對,關智有點懊惱。 “你沒睡?” 賀君淵揚起嘴角,“睡了,聽到你來了,就醒了。” 聽上去像是男人討好時的甜言蜜語,關智倒並不排斥。他寧願相信,賀君淵是真的能聽出他的腳步聲。 “身體好點了?”賀君淵問。有點普通的寒暄,完全沒有生死線上徘徊了一次的感覺。 關智無奈一笑,揚起下巴有點好笑地看著他,“這話你應該問你自己吧?”視線往下看了一眼賀君淵露在外麵的手臂上的繃帶,俊臉上二塊創可貼異常有喜劇效果。 沒說什麽,賀君淵朝他伸出手。 關智也伸出手,但是卻是去揭賀君淵臉上的創可貼。 “傷口不疼了就別貼這個,傷口會好的慢。” 賀君淵笑了幾聲,任由他把臉上的東西撕掉。還泛著紅的傷口七七八八地在男人臉上,傷是小傷,但是在賀君淵臉上,仍然讓人覺得有點“暴殄天物”,盡管這不是第一次了。想到自己曾經用花瓶在他頭上留下更大的傷,關智揚起嘴角,伸手摸上了賀君淵眉角的傷。 “別難過--”抓住他的手,賀君淵在自己臉上蹭了蹭。 關智有點驚訝,還有點茫然。他難過了?他露出難過的表情了-- 深深歎了口氣,他覺得,自己這輩子可能就這樣了。 他們不再說話,關智坐到了賀君淵旁邊,兩人輕輕靠在一起,像是誰都沒想好接下來要怎麽樣。雖然是他們倆的事,但他們需要麵對很多,現在可能是最後一點平靜的時間,關智甚至想自己再睡幾天,就不用這麽快考慮這些。 突然想抽煙,男人憂鬱的時候似乎總想來上一支,雖然現在是不太可能的。 這時賀君淵突然伸手摸了摸他的頭,卻問了一句:“恨不恨我?” 關智抬起眼皮懶洋洋地瞄了他一眼,“恨你什麽?” “什麽都行。” 關智別過頭看著窗外,陽光照得他有點眼暈,所以暈昏昏地說了一句這輩子說過的最肉麻的話。 “沒恨,哪來的愛啊--”說完自己差點先吐出來。 倒是賀君淵很高興,伸手把他摟進了懷裏,證明了男人一樣愛聽情話。 “嘖!放開!我還沒要跟你怎麽樣呢?靠--”最後一個字有些無力,因為賀君淵已經從他腰上摸到了大腿。 “你昏了快兩天了--”賀君淵貼在他耳邊輕聲說,手上的動作不停,溫柔地撫摸著皮膚並不光滑的大腿內側,“我剛決定,再等你一天,再不醒,我就直接上了,看你醒不醒--” 禽獸! 關智咬牙,一半是因為生氣,一半是因為男人的手。溫柔而又強勢,一如賀君淵這個人。 很快就有感覺了,隻是兩人都“重傷未愈”,關智就是再好色也不想在這個時候幹點什麽,畢竟他是最受累的那個。 “夠了!你一身的傷還想著幹這個,要不要命了?” “能這種死法,不要命也無所謂了――”賀君淵含住關智的耳垂,完全恢複了以前的情欲氣息,卻又多了些什麽。 關智喘息,有點擔心會有人突然開門進來,護士小姐看到這一幕,後果絕對震撼。 而知道他在擔心什麽,賀君淵也沒有再繼續的意思了,畢竟以兩人現在的體力,還是安分一點的好。不過仍然沒有鬆開關智,當然,手也沒停,隻是從變成了單純的愛撫而已。 平靜的一刻,關智一隻手抓緊了賀君淵的領子。突然―― “你的胎記雖然沒了,不過這樣摸上去,像是能摸到形狀一樣--”賀君淵像是喃喃自語著。 “胎記?”關智稍稍一愣。 “嗯--”賀君淵把關智的頭按在自己胸口,微笑著說:“你大腿內側有胎記,紅紅的一塊,形狀雖然沒什麽特別,但是顏色很好看。”說著摸了摸他的大腿內側。那裏現在隻有幾塊疤,早已錯過了治療的時機,樣子雖然不算太過猙獰,但也絕對不美觀,更別提什麽好看的紅色了。 眨了眨眼,關智沒說話。 “改天,你再去紋一個吧!”曖昧地撫摸著那個敏感的地方,賀君淵伸手抬起關智的下巴,“紋個我喜歡的樣式。” “行!”撇了一下嘴角,關智說:“你去紋個烏龜我就紋。” “那也好。我們紋兩個一樣的。”賀君淵似乎興致很高,低頭扯下一點關智的褲子抬起他的一條腿開始研究在哪裏紋的好。 他玩得興起,關智卻開始努力地回憶著。可是,他並不記得自己腿上有胎記。 擰起眉,記憶中隻有一些實際的東西。唯獨這些特別的細節他沒有特別的印象。也許他可能真的隻是忘記了,也許―― 關智和賀君淵在醫院裏住了快一個星期,這裏是間小型的私人醫院,但是正因為不大,所以把“麻雀雖小五髒俱全”演繹的非常貼切。住院的日子像是度假,前提隻要你生的不是什麽大病。 關智吸進的二氧化碳排得差不多了,身體和精神都迅速恢複著,然後,照顧賀君淵便成了閑暇時的“副業”。 沒有陽光的午後,空氣濕潤得呼吸都有些發悶,關智坐在椅子上,抬起頭看了一眼床上的男人,即使睡著了,仍然有股讓人無法忽視的氣勢。五官線條深刻,充滿成熟的男性氣息,怎麽看,都是張不錯的臉,哪怕是光頭的時候。 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關智有點無奈。隻是如果有賀君淵這樣一個哥哥,應該是不錯的,不會被欺負,甚至還能當個無賴二世祖之類的。 小聲笑了笑,關智站起來拉起被子輕輕幫賀君淵蓋上,然後轉身出了房間。 他的時間不多,所以要好好利用。 回到隔壁自己的病房,剛坐下沒多久,有人敲門了。 “請進。”關智從一旁水果盤裏拿了個蘋果啃了一口。 門開了,進來的男人拎著一個公事包,樣子有點拘謹,看到關智之後,似乎想叫他,但是最後還是隻點了點頭。 關智也點了一下頭,用眼神示意他過來坐。 “又不是第一次見麵,你緊張什麽?吃蘋果麽?”下巴指了指水果盤,示意他自己動手。 男人笑了一下,搖了搖頭。走到關智麵前打開公事包,把一個封口的文件袋雙手遞到他麵前。 “結果出來了。” 關智垂下眼看了一眼,問:“你看過了?” 男人再次搖頭。 “並不是我化驗的,是托熟悉的人驗的,他不知道是誰的,結果出來之後,就直接裝起來了。” 關智一手拿著蘋果,另一隻手接過信封,看了一會兒,笑了笑。 “你很聰明。” 男人沒說話。 關智閉上眼,掂量著手裏的東西。 這東西,似乎是他的全部。他和賀君淵的關係、自己的身世,全都在這裏裝著。 薄薄幾張紙,幾乎能決定一切。 他的人生,渾渾噩噩的到了今天,像是要明了,但他卻沒有一絲的興奮。他很清楚,打開這張紙,不論是什麽結果,他和賀君淵的關係,也不會有什麽改變。 這是塊心病,而他手裏的東西不一定就是解藥,卻肯定會是毒藥。 片刻之後,關智睜開眼,放下了手裏的蘋果,雙手拿著文件袋,一用力將手裏的東西撕成兩半。 “嘶~~”地一聲,仰止上劃破夜空的閃電一樣讓人心驚。 他麵前的男人怔了一下。然後又是第二聲、第三聲――一直到撕不動了,關智拿過床底下的垃圾筒,把碎紙扔了進去。 “有煙麽?”他突然抬頭問。 男人猶豫了一下,還是把煙掏出來給了他。 點上煙,關智終於又體會到了久違的飄飄然的感覺。低頭一聲不吭地抽了幾口之後,他把煙彈到了垃圾筒裏。 煙沒有滅,沒過一會兒,一縷黑煙冒了出來,很快引燃了裏麵的紙片。 關智看了一會兒,然後上身向後一靠,半躺著看著眼前的人似笑非笑地問:“我的意思,你應該明白吧?” 沉默片刻,男人點頭。 “真不錯。跟聰明人打交道就是好。”關智嘻嘻地笑著,“你會是個有前途的醫生。” 男人輕輕挑了一下眉,然後揚起嘴角,笑得有點無奈。 關智垂下眼皮看了一眼已經著起來的紙,在引起火警前,就能燒得一幹二淨。簡單方便,不留一點痕跡―― 回到賀君淵房間的時候,後者已經醒了。赤裸著上半身,護士正在給他拆繃帶。 這是個不錯的工作,做的人也非常享受,盡管她拆過的繃帶不計其數。關智看著護士小姐的十根纖纖玉指在賀君淵的腰腹間遊走,幾乎羞紅了臉,動了動嘴角。 “你去哪裏了?”賀君淵抬著雙手,抬頭看著他問。 “去上大號。”故意這麽說,看到賀君淵眼裏的笑意和護士小姐的鄙夷,關智咧開嘴朝他們走了過去。 “你哪來這麽多傷?”賀君淵身上的傷大部分怎麽看都不是燒傷,倒像是被打的。 賀君淵沒說話,隻是看著他。 “先生,可以讓一下嗎?”護士突然說了一句,“我要拆賀先生手臂上的繃帶了。” 關智聳肩,做了個請的手勢。然後轉身往廁所走。 “兩位繼續。” 身後,賀君淵一直看著他,直到關上了門。 “賀先生,你的傷恢複的不錯,這幾天最好不要沾水,很快就可以完全康複了。” 賀君淵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活動了一下手腕。 關智在廁所裏洗了把臉,雙手撐在洗臉台上,他看著鏡子中的自己。怎麽看,都稱不上好看,別說賀君淵,連蘇禾都比不上。也不像關尹,後者無論是男是女,都是美人那一類的。 基因是個神奇的東西,突變起來讓人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