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舒去了浴室,季越東在房間裏坐了一會兒,等他出來前走到了外麵。等他回來時,季舒已經穿好衣服,盤著腿坐在床邊擦頭發。季越東去拿了吹風機,坐在他身邊,拉開他的手,撥開幾縷頭發,季舒仰起頭問他:“你剛才去哪裏了?”吹風機打開,聲音轟隆隆的響在耳邊,他漫不經心道:“出去抽了根煙。”在肯尼亞的旅行到了第三天,才算是見到了大片的動物。那庫魯湖的酒店附近布滿了野生動物,導遊提醒他們關好門窗,到了夜裏就別處去了,季舒連連點頭。季越東去把窗戶鎖好,回過頭看到季舒趴在床上,衣服往上堆,露出一段雪白的腰。季舒的小腿搖晃,翻著手機不知道在看什麽,笑了出聲。他見季越東走過來,便仰起頭,把手機遞過去,“你看,我把我們前兩天的照片都發在了朋友圈裏,陸瀟發了好多哭臉。”季越東接過手機,恰好此時一條信息跳了出來,是陸瀟發來的。季越東無意去看,隻是那信息來的太突然,他看到陸瀟問,“怎麽樣,表白了嗎?”季越東愣了幾秒,隨即回神,若無其事把手機還給季舒。他什麽都沒說,安靜地走開。季舒也像是什麽也沒覺到,重新趴了回去,晃著小腿,滑看手機。季越東走到一邊,他平時不怎麽會看朋友圈,此刻默默點開那個小紅點然後往下滑,看到了季舒發的照片。是一張他的側臉照,他站在一棵低矮的樹樁前,低頭打量著樁子上類似蕨類的植物,左手放在黑色褲子口袋裏,右手夾著煙,周遭很荒涼,半片天和半片草原相連。季舒把他拍的很好看,像是某些人物雜誌的封麵,季越東眯起眼看著照片上的一行字,“和我最愛的人出來旅行。”他盯著這句話許久,他了解季舒,知道那是個不會藏心事的孩子。其實這幾天,季舒已經表現得夠明顯了,季越東不是初出茅廬的少年了,他經曆了那麽多,對於別人的好感一目了然。季舒對於感情的表達,是他所熟悉的。入夜,他們睡在一張床上,季舒擠到季越東身邊,他剛洗完澡,渾身上下都是沐浴乳的香味,很甜。他抱住季越東的手臂,不讓他躲開,他問:“講故事嗎?”筆記本枕在腿上,季越東看著屏幕,隨口問:“想聽什麽?”季舒認真地想了想,然後泄氣。他抬起手捂在季越東的眼睛上,他說:“我也不是真的想聽故事,隻是想讓你和我說說話。”他有些賭氣,委屈道:“這兩天你都不怎麽和我講話。”季越東拉開他的手,合上筆記本,他側過頭對季舒說:“小舒,你……有喜歡的人了嗎?”季舒一愣,神情呆滯成了一張白紙,季越東盯著他的臉,查閱到了他眼底的慌亂。季舒搖頭,他說沒有的事,他是個不會掩藏愛意和謊言的人,心裏的情緒像是搖晃之後的汽水,打開了瓶蓋,便再也止不住。緊閉的門窗,透不進風,季舒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看著季越東。他又說了一遍,“我沒喜歡別人。”季越東似乎並不在意他的話,隻是點了點頭,他把筆記本放到床頭桌上,關了大燈隻留下暗淡的小夜燈。他躺了下來,季舒立刻湊過去,季越東翻過身去,季舒怔愣地看著他的後背。他用手指在季越東背上畫圈,臉貼在那畫圈的部位,說話時嘴唇張合,溫熱的氣息噴灑,他小聲說:“你怎麽會想到問我這個?”季越東的後背繃緊,他的聲音低沉,季舒聽他說:“上午你給我看手機,我看到你的朋友給你的信息,他問你表白了嗎?”他沒有轉身,感受到後背上的氣息漸遠,季越東籲了一口氣。在昏沉朦朧的燈光裏,他把自己的心收攏,他問季舒,“你想和誰表白?”遠處的野獸在嘶吼,季舒打了個冷顫。季越東轉過了身,他們蓋著一條被子,微光鑽在兩人之間。季越東輕輕攬住季舒,低聲道:“怕了?”季舒閉上眼,如願以償地把身體蜷在他的懷裏,“你聽到剛才的聲音了嗎?”“聽到了。”“我害怕。”“我在這裏,沒事的。”季越東輕拍著他的後背。季舒側耳貼在他的胸口,聽到季越東的心跳聲,他說:“我沒有想和誰告白,陸瀟他開玩笑的。”季越東“嗯”了一聲,沉默幾秒,隻聽他緩緩道:“那就好。”季舒纖細的神經還是感覺到了季越東刻意的疏遠,數次躲避開他的擁抱,心不在焉的言語,望向遠方的視線,偶爾也會和他說話,可卻藏住了笑意。季舒不知所措,他站在天與地之間,野風呼呼響著,落日跌在了一棵高大的樹梢上,幾隻禿鷲紮堆在不遠處的腐屍裏。季越東就在他不遠處,正在和導遊商定著之後的行程,也沒發現季舒走遠了。等回了神,他往四處瞥去,才看到往枯樹走去的季舒。導遊突然抓住季越東的手,他指著那棵樹,季越東看過去,瞪大雙眼,呼吸差點停滯。一隻花豹藏匿於樹幹之間,虎視眈眈蓄勢待發。他低喊著,不敢太大聲,季舒聽到聲音回過身。他站在幾米開外,和整片草原相比,他是渺小稚嫩又脆弱,似乎這荒野裏的任何一隅就能把他折斷。是季越東把他帶到這裏來,又是季越東無端的疏離,疏忽了他,把他置於危險裏。季越東快步上前,他突然覺得後悔,他走到季舒身邊,一把拽住季舒的手,把人緊緊攬在懷中。他沒有去看那樹梢,像是鮮血一樣的落日籠罩著整片危機四伏的草原。他開始往回走,季舒問他怎麽了。季越東呼吸急促,抿起的嘴唇顫抖,車門已經開了,他把季舒推進去,大鬆一口氣,而後自己上車。到了車內,導遊回頭,臉色發白,他對季舒說,“那棵樹上有一隻花豹。”也是他一開始沒有注意到,才會在這塊地方讓他們下車,他連連道歉。季舒怔怔地看向車窗外,車子行駛,樹上的花豹跳了下來,朝他們跑了幾步,而後慢吞吞停下。季越東的手還在抖,他似虛脫了一般,靠在車裏。他感覺到季舒朝自己靠過來,那孩子握住他的手,輕聲道:“對不起,我不應該走遠。”季越東搖搖頭,並沒有責怪他的意思,隻是說:“下次別走遠了。”熟悉的季越東似乎回來了,在馬賽馬拉的帳篷酒店裏,白天他們在草坪上用餐,吃過了飯坐在帳篷前欣賞草原上的落日。季舒從後麵抱住季越東,低頭鼻尖蹭著季越東的後頸,他的喜歡化為了一次又一次身體上的親昵,刻意的無意的都似乎要去挑戰季越東的底線。他不知道季越東有沒有感覺,也許是有了,也許是沒有,他也不在乎,光是這樣待在季越東身邊,他就覺得好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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