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眾2:咦咦咦…… 聽眾3:咦咦咦咦咦…… …… 全部近似於這種。 直至第一幕結束,才有人終於想起除了“咦”字之外,還可以用別的文字來表達自己的感想。 聽眾1:不,不知道應該怎麽形容,但是我剛剛整個人就好像一隻倉鼠那樣兩隻手搭在胸前,在座椅上縮成圓滾滾的一團在聽……【我在說什麽,扶額】其實我是想說——我聽得很投入!! 聽眾2:原來還可以這樣配帝王……有種茅塞頓開的感覺!Σ(⊙▽⊙ 對喔,昌帝的確病懨懨的沒錯……神經質什麽的大讚! 聽眾3:……把那個高貴、氣質、風流、優雅的歸期期還給我!!還給我!!┭┮﹏┭┮ 【啊……主要是他和平時配的那些角色差太遠,我一時間接受不了,但是側麵證明了他配得很逼真!!】 聽眾4:(╯-_-)╯╧╧ 以後誰跟我說不問歸期是弱受音,我跟她急! 聽眾5:(╯-_-)╯╧╧ 跟樓上一起掀桌,我居然聽出了昌帝和順陽侯的曖昧是怎麽回事??這不是正常向的作品嗎??居然讓我萌上這種兄弟cp,簡直太喪失!!可是剛才他連續喊“順陽侯”的時候我一瞬間心口被擊中了……年下大好!!【喂】 聽眾6:一邊看台詞一邊聽得很激動……然後發現樓上說的那幾聲“順陽侯”是16號選手自己加進去的,原台詞隻寫了一次。哈哈,這個處理不錯!很有想法!昌帝那種“你是唯一靠得住的人”的心情出來了……嗷嗷嗷,好像說著說著我也萌了兄弟年下……(掩麵) …… …… 當公屏上還在議論紛紛,齊誩突然發出一聲冷冷的嘶吼:“放肆——” 帝王畢竟是帝王,龍顏大怒的一刻爆發力是必須的。 他爆發力不差,可惜是可惜在他與生俱來的聲音薄這個特質上麵,因為厚度可以增加爆發力所帶來的衝擊。 不過齊誩決定揚長補短。 他用相對薄的聲線塑造出“昌帝”發病時又尖又利的發音特征,把聽眾聽覺的重點轉移到角色目前“有病”的身體狀況上麵,而不是硬生生去追求所謂的大吼大叫。在結尾的時候,順便輕輕咳兩聲,更為神似。 “朕的天下……是朕的!”他一邊咳嗽,一邊碎碎念。 按照文中的描寫,這個地方正是皇帝藥癮發作症狀由隱晦過渡到明朗的時候。齊誩的台詞處理也從鋒利漸漸過渡到含糊不清,自言自語似地嘮叨:“要立哪個皇兒為太子……當由……朕自己定奪!” 忽然有那麽一刻,齊誩覺得自己正在下意識模仿酗酒後發酒瘋的父親。 一樣的意識不清。 一樣的難受。 一樣的凶。 看誰都不順眼,都煩——哪怕是平日裏最寵愛的妃子,再怎麽如花似玉楚楚動人,提起自己不想提的事,都隻會產生撕碎這朵花的殘忍念頭。 以前,父親一不小心喝多了,在家裏麵大吵大鬧起來,幾乎要動手打他母親。 他和弟弟每到這種時候就一左一右死死拖住,姐姐則護著母親趕緊躲到門後,等父親撒酒瘋的勁頭過去……這種事情其實不多,時間也已經很久遠了,起碼都是他上大學之前發生的事情,卻仍舊曆曆在目。 奇怪。 奇怪。 是因為角色相似的緣故嗎……居然在比賽途中想起一些有的沒的,配音情緒險些中斷。 齊誩有一刹那的走神,隨後默默搖了搖頭,繼續接後麵的台詞。 “朕又不是……沒了閻家就什麽都做不了,”然而事實上正是如此。意識到這一點,所以才會覺得憤慨,覺得悲哀,“朕可是天子……天子!” 炮叔的憤怒情緒表現得非常到位——但,缺乏變化。 憤怒處處都一樣的話,顯得粗糙。 齊誩在前麵的時候加入了神經質的成分,後麵這段則加了一點點淒涼感,從而讓兩幕之中的兩種“憤怒”聽起來有所不同,相互區別。 再下來就是那個花瓶破碎以及摔倒在地的動作提示了。 這裏是他和炮叔理解最不一樣的地方——炮叔認為角色是因為過於憤怒主動去摔花瓶,然後自己也不小心跌到地上;齊誩則認為角色是因為藥性發作得太厲害,控製不住平衡,不慎撞翻花瓶後自己也一同摔倒。 之所以那麽想,是那些從單位帶回來的戒毒紀錄片給了他啟發。 比賽開始之前他曾經默默研究過紀錄片,反反複複看了幾遍,他注意到裏麵有好幾個癮君子在毒癮發作時會出現晃來晃去,四肢抽搐,動作常常不受頭腦支配的情況。“昌帝”如果當時還能自由支配自己的手去摔花瓶,那麽,他發病的症狀應該還不明顯,更不至於跌倒。 這些有悖原文中那句“昌帝病症急發,似癲似狂”的人物描寫。 還有一個地方是沒有看過原著的人想不到的,那就是“昌帝”麵對的人在這幕場景中的作用。 “淑妃”姓閻,正是前麵台詞提到的“閻家”的長女。 “昌帝”因為內心存在著對她父親的畏懼,所以平時處處驕縱她,寵愛她,一直把她當作閻家的象征看待。原文裏麵提到,在“昌帝”摔倒後“淑妃”急急忙忙過來要攙扶他,結果在丹藥致幻的作用下他把她看成了惡鬼,影射出他平日裏對於閻家又怕又恨的情緒。 “嗚……” 齊誩忽然間斷斷續續短促抽氣,發出夢囈似的嗚咽聲,居然帶著一點點哭腔,像極了毒癮發作的人情緒崩潰的表現。 膽小而膽怯地恨著—— “朕,明明就是一國之君,天下之主……”他在急促的換氣之間有一句,沒一句地囁嚅,“為何,為何在這些事情上拿主意,還要聽別人的?” 接著,齊誩冷不丁地笑起來。笑聲渾濁不已,沉沉地從咽喉深處傳出,頗叫人毛骨悚然。 “嘻,嘻嘻嘻嘻……” 索性豁出去,誰怕誰。 “朕不管了,不管了!”隻有在藥性的煽動下,自己才敢說出這種話,才敢公然悖逆權臣的意思,才敢真真正正做一回天子。即使隻是自欺欺人,那一瞬間角色的語氣應該暢快無比,“不論國丈說什麽,朕都不管了——” 末了,台詞停在原處靜靜等候片刻,齊誩又像第一幕開頭那樣幽幽地歎了口氣。 與上次不同的是,這次是因為解脫。 “不管了……” 這是他自己加進去的一遍重複。在不改變台詞的情況下,他通常會按照自己的理解加或者減某些短語的“重複”次數,構建自己心目中的效果。 如果現在不是在線比賽,而是在某個實際存在的場所中比賽,那麽那個場所此時應該連一根針掉到地上都聽得見。 因為觀眾們都定格了。 唯一一個在動的是主控著麥克風的人,而動的不僅僅是聲音,還有聲音背後的畫麵感。 在所有人回過神以前,畫麵已經隨著場景的轉換而轉換。 肅殺的氣氛隱隱襲來。 耳機內剛剛還在的愉悅歎息不知不覺轉變成被人圍剿時的倉皇喘氣。不過“昌帝”標誌性的瘋瘋癲癲倒是可以從台詞裏捕捉到。盡管人停了下來,粗喘聲卻沒有:“你……你是來殺朕的對吧?” 前麵這句還有一點點希望對方回答“不是”的僥幸語氣,後麵顯然是看見了令牌,一瞬間心灰意冷,絕望的感覺漸漸漫上,反而沒那麽害怕了:“嗬嗬,你手上拿的那塊東西……不正是逆黨們口中的’誅天令‘令牌麽?” 不但不怕,甚至破罐子破摔大發雷霆。 “一個個都反了!一個個都來逼朕!”他突然厲聲大喝。因為角色是清醒狀態,吼的力度也往上提,字字鏗鏘有力,“’誅天‘?哈,哈哈哈哈……天豈是人人能誅的?你們這不叫誅天,而是逆天!” 一口氣罵了這麽多句,身體本來就已經千瘡百孔,氣息慢慢跟不上語句,喊完隻顧得喘。 但是堂堂帝王家的嫡係血脈輸給一個名不正、言不順的弟弟,自己還曾經愚蠢地無比信任他,怎麽可能甘心這麽死去? “嗬,嗬嗬……”陰陽怪氣地笑了兩聲,語氣冷到了骨子裏。 “朕知道……你們這些逆黨……要把順陽侯推上皇位。順陽侯,嗬嗬……”話說到此,神色突然一凜,狠狠罵道,“順陽侯不過是先帝在外麵生下的孽種!朕才是名正言順的……先帝冊封的太子!” 計時器上的數字在這一刻跳到了“5”。 齊誩倏地一口深呼吸,氣場全部收斂回來,清清爽爽地簡短報上自己的謝幕詞:“結束。謝謝各位——” 沒等主持人動作,自己自動自覺下麥了。 指示燈瞬間變灰。 聽眾1:……咦…… 聽眾2:……咦,完了?? 聽眾3:這樣就配完了??說好的昌帝和順陽侯相愛相殺呢!!【根本沒說好】〒▽〒 聽眾4:(╯-_-)╯╧╧ 混蛋,聽得正起勁,就斷掉了!!這種褲子都脫了卻不讓上感覺是要死啊?? 聽眾5:(╯-_-)╯╧╧ 樓上的比喻深得我心!! 聽眾6:(╯-_-)╯╧╧ 不問歸期你不繼續配下去的話我每天都會上論壇黑你!!黑你!! …… …… 回到第一麥序的陽春曲還在出神,也愣愣地冒出一個單音:“咦?” 當她在耳機裏聽見自己的聲音的時候,總算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連忙急匆匆恢複她的專業官方主持人形象。 “啊……16號選手的表演結束了。16號不問歸期,角色為’昌帝‘!”她笑吟吟地例行向全體聽眾宣布,“下麵我們將彈出投票窗口,請大家踴躍投票!與此同時,我們將請三位評委在後台進行評分。” 第八十二章 在輕輕送出給自己投的自勉性質的一票後,齊誩鬆開鼠標,慢慢將右手反轉過來。 低頭一看,自己的掌心還附著細細一層汗。 而五根手指仍在不住地抖—— “哈……”片刻後,他緩緩長出一口氣,精疲力竭似地趴倒在桌麵上,喃喃道,“完成了……” 再怎麽說這都是他第一次在超過五位數的聽眾麵前配音,不可能不緊張。 隻不過當他進入角色和劇情,精神全部集中在表演上,沒有多餘的心思去緊張,去害怕。一旦思緒回到現實,相關的生理反應便一下子出現了。 這是典型的“齊誩反應”。 在電視台的時候他就這樣,每次在鏡頭前都可以給人一種老練而自信的感覺,節目導演還常常誇他上鏡,臨場發揮出色。 然而等攝影結束了,他總是第一個憂心忡忡地衝到攝像師身邊,重看一遍自己的鏡頭,還四處抓住人問“我剛剛有沒有結巴”、“我表情自然不自然”等等。鏡頭根本沒有問題,他卻總覺得哪裏不對,同事吹毛求疵一下反而讓他可以安心——新聞頻道的主任還拿這個當笑話講給同組的新人記者們聽。 齊誩用力捏了幾下拳頭,讓自己的手稍稍穩定下來。 而眼睛則緊緊盯著屏幕。 表演結束後的等待時間永遠是最漫長的,就像一個考完試的學生等待老師批卷一樣,大氣不敢喘,每分每秒都是煎熬。 當年他第一次出鏡的新聞節目播出之後,他也是以同樣的心情等待觀眾反饋。身為局內人,自己判斷不出來表演是好是壞,隻能靠局外人鑒定。 “嘀”的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