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開槍!不是他!”裴逸大喊著阻止,“那人不是嫌犯不能開槍!”裴逸費力地仰望高處,感到不可思議……那人估摸著是跟他傷在一個地方,徒手挖牆時候手指受傷了,抓住牆外凸起的抓手往上走時,手抖了一下……“蜘蛛俠”就這樣踩著窗洞拾級而上,矯健的身手與行動速度都堪稱飛簷走壁了。這才是練過的,絕非等閑之輩,讓裴逸都暗自驚異天外有天,人外還有高人。皮膚上浮出一層涼颼颼的雞皮疙瘩,以前是他自己太莽撞、太自命不凡了。“你認識嗎?眼熟嗎?”裴逸突然問。章紹池愣了一下,不敢貿然辨認。裴逸:“你覺著他是來救我的,還是原本想要救你?”“不知道。”章紹池再搖搖頭,實在沒想明白呢,“還是你比較重要,他是來救你的。”大俠仿佛就是借道過路,也無所謂他們是否惦念感恩。孤狼般的身影掠過高聳的牆頂,像仗劍遊走在天邊的浪人,就這樣消失在月光下,雲層中。……周圍人七手八腳得,把裴組長和章老板拖上一條獨木舟。倆人以橫七豎八的姿勢躺在小船上,疲憊侵入四肢百骸,在眩暈的狀態下長時間地發呆。有點難以置信,一刻鍾前剛剛發生了怎樣的驚險,命懸一線。“他娘的,咱倆剛才差點合葬在那個地道裏……啊,硌著老子後腰了。”章總終於開始嘮叨抱怨。他躺在橫檔式的座位上了。合葬?沒話說你就閉嘴吧……裴逸笑出聲,試圖抹掉臉上的水,手指上的血卻又弄到臉上。他含住手指,悄悄舔掉血,不願讓某人看到。月從雲層縫隙間灑下一片光芒,河道上水光瀲灩,四麵就是城市燈火通明的美景。這樣的人間仙境,本就不該遭遇心懷叵測的狂徒的侵擾玷汙。章紹池伸手攥住裴逸的手腕,攥緊,狂放沙啞地笑出來:“嗬嗬——”裴逸疲累地轉動眼珠:“這好像是……歎息之橋。”“什麽?”“歎息之橋。”裴逸翻身,手指前方,“河這麽窄,兩側是古代監獄遺跡,我明白是在哪裏了。”“前麵那座橋,就叫做歎息橋,也算是個遊人必去的景點,還流傳了一個挺悲慘的愛情故事。據說那時有個監獄囚犯,入獄時被押解著從橋上走過。那人往橋下一看,正好一對情侶坐船經過,情侶其中的那個女子,竟然就是他自己的未婚妻……”“這忒麽誰編的?無聊。”章紹池立刻皺眉不悅,“什麽無良負心的女人,自己未婚夫剛進監獄還沒送終呢,就紅杏出牆另覓新歡了?”“你以為世上能有多少貞男烈女?男人不也一樣水性楊花嗎?”裴逸眼底浮現了一片水波,口吻故作輕佻薄涼,“那個倒黴蛋也太不幸了,鋃鐺入獄同時又發現未婚妻跟別人跑了,絕望之下就一頭撞死橋上,留下一片洗不掉的血漬……後人就把這座橋叫歎息之橋。”裴逸聲音輕軟,喉嚨微梗。平生不願相思,才會相思,永遠都是口是心非言不由衷。呢喃式的歎息之間,又夾雜了刻骨的甜與痛。假若愛人有一天不能留在自己身邊,世上又有多少癡男烈女,還能心甘情願為對方守衛堅貞,在漫長的黑夜裏點亮那盞暖燈,無盡地等候;或把自己也一起放逐天際,披星戴月,踏遍荊棘?……真的能有嗎?月色如蟬翼輕紗,毫無分量,裹在他們身上。這就是他倆最熟悉的月光。這是生命不可承受之輕。章紹池皺眉,突然一抹耳朵,血出來了。“你怎麽啦?”裴逸驚慌翻身起來,幫這人察看。章總耳膜很疼,估摸是裏麵破了。鼻子也流出一些血,頭暈得厲害。他自己用手抹掉了,不愛讓外人看到狼狽的弱相,都快要七竅流血了,這筆賬一定要找回來。醫護人員想要上船治療,或者把這位難伺候的大爺弄上岸去。章總賴著不願下船,一把推開身邊的人,“不用你們!”有人拿出很可笑的氧氣麵罩,可能以為這位老板缺氧缺得已經開始說胡話。“我不用那玩意兒。”章紹池啞嗓兒哼了一句,“缺氧就給個人工呼吸,我身邊有人。氧氣麵罩扣在臉上幹什麽?那是臨終關懷才用的東西!……”然而章總沒有等來人工呼吸,裴組長抄過厚厚一遝紗布,捂住這人出血的鼻子順便把嘴也捂了……章紹池噴著粗氣笑出聲來,伸出被泡出浮腫褶皺的手指,捏住裴逸的臉,毫不客氣地摸來摸去。他想說點什麽,他也想要表達心境。“歎息橋的傳說不是你說的那樣,我聽的是另一個版本。”章紹池講得從容不迫,“每一對來到威尼斯城的情人,都會特意乘小船從這座橋下經過,隻要從這橋下過去,就代表彼此情誼一生一世,以後不會分開了。”目光濕潤而堅定,就是借一句緣起,求一個認同。心裏認定這個故事版本,就是屬於咱們兩人的版本。在我章紹池這裏,沒有其他愚蠢無聊的分岔劇情,我就不接受還有其他任何版本,寶貝,你明白嗎?乘著這條船,過了這座橋,哪怕再多的磨難上天堂下地獄,都會在一起。他娘的老子剛才差點跟你“合葬”了,這會兒你又想退縮又不認賬了?裴逸眼裏有火光。他突然撐起來,對他二舅舅耳語一句:“您的故事沒記全,您漏講一段……每一對情侶經過這座橋,都要在橋洞下麵接吻,接吻了才代表一生一世,不會再分開。”吻過的才算數。不然你讓那些路過橋下的兄弟姐妹,父子,母女,豬馬牛羊之類不相幹的,也都搞亂倫麽?月色突然暗下來,小船滑入橋下陰影。裴逸用臂膀摟住章總的頭,捧著臉,濕潤發燙的唇罩上了男人濕漉漉的嘴唇。他很用力地,很深情地,吮了一下。渾身都濕到透了,身上一丁點熱度就讓他們不知不覺黏在一起,緊緊勒住對方的胸膛,想要攥出那顆心的血色,再次驗證成色。裴逸迅速得到了回應,章總被他壓在船頭的那個“情侶座”上,硬邦邦的,枕得很不舒服,大睜著眼。肯定沒有枕著小野貓的胸膛或者大腿舒服。章紹池也毫不猶豫伸開了臂膀,用硬朗陽剛的懷抱迎接溫熱的身軀,用力吸吮那透亮的顏色很美的唇珠。周圍的濕寒都被燃起的火焰蒸發掉了。澎湃的熱力,如潮的思念,像隧道裏一股洪流滌蕩著肉體與靈魂,無比渴望地吸吮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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