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軌裏的聲響,混著房間裏真實的聲音,微小的誤差偏偏還造就出高低錯落的雙聲道效果。尷尬也是片刻暫時,所有人都保持沉默,就當什麽都沒聽到唄,什麽都沒聽懂,什麽都沒聽出來。麵對牆的人一動不動,身軀微躬,將細微的動作掩蓋在被子下麵,很體諒室友們的心理承受力了。不然這屋裏據說還有倆處男沒開過葷呢,哪受得了啊。因為極力壓抑,導致人為的拖長了時間,被子下麵的身軀猛得蜷縮起來,很難受地弓著脊背,喘息聲環繞,久久都無法排解……小屋裏隨後爆發“嘭”“嘭”“嘭”的數聲!有人聽見組長開始以頭撞牆了。隔壁床的姑娘一骨碌就爬過來。聶妍一手壓住裴先生的肩膀,輕輕揉他後背,撫摸他的臉,擦汗。“還好吧,沒事啦?”聶妍抱著他,把他攬在懷裏揉一揉。裴逸搖頭,把臉蒙在被子裏不說話。他沒有辦法掩藏自己這些最為隱私的身體活動,甚至連一絲一毫情緒都無法隱藏。他所說的每一句話,身邊人都能聽到,都會存儲在電子通訊芯片中,最遲幾天之後就傳輸到萬裏之外,特情六處最高層的辦公室裏,最終匯總到內部最高加密級別的通訊係統,成為他極為厚重卻又極度殘缺的人生檔案的一部分。這樣有趣而充滿未知凶險的生活,他已經習慣。而再往前溯,許多事情原本就是命定的,是他人生履曆和由來的一部分。他的mcia6檔案甚至從他兩歲起就留下完整記錄。裴先生也並不過分沮喪或者顧影自憐。他這樣兒人一向自視甚高,如此木秀於林玉樹臨風又十八般武藝俱全且內外兼修的名校精英,當初假若不投筆從戎報效國家,沒準哪天就走歪了落草為寇呢。這些年走過的路,做過的抉擇,都不會後悔。他檔案中的金字紅跡,他那套mcia6的深藍色西裝配銀藍領帶的帥氣製服,他西裝前胸口袋上的繡線星輝,以及領帶夾的鍍金顏色,都是夜深人靜享受寂寞時最好的安慰劑,是屬於他的終極榮譽,男人拚事業的勳章。那些耀眼發光的東西,時時刻刻也都提醒著他,他做的仍然是一些有意義的“小事”。回望身後的河清海晏一片安寧時,他縱身前行的就是一條燃燒了血與火焰的危險之路,而且不能再回頭。作者有話要說:  mcia6 = multinational criminal intelligence agency 6,國際特案調查組織的第六號分部,也就是本文虛構的燕城“特情六處”。為和諧之故,機構和職務名稱全部虛構,在現實中不存在,與zheng zhi層麵無關。第11章 大駕光臨┃叫您親爸爸都成。章總也沒有等多久,他所料到的那位刺客先生,總之一定會親自光臨,來他房間一敘前情的。不然折騰這麽大動靜弄死伊利亞的保鏢幹什麽?他煩得早飯都沒吃,餓著肚子喝了兩杯苦咖啡,被咖啡因搞得腦筋極為清醒,神經過度亢奮,徑直去樓頂天台的健身房跑了一小時。再加上六組臥姿和站姿的杠鈴推舉,任憑一身熱汗在胸口肆意橫流,最後把一隻喝幹捏扁的礦泉水瓶憤然甩向牆角,摔成一團硬塑料。不是二十出頭年輕人了,還得用玩兒命健身這種方式發泄精力,順便泄火,滋味比咖啡還苦澀啊。這艘超級郵輪的頂層天台可以開合,下麵就是露天泳池。相鄰的玻璃房間是健身房以及按摩噴泉池。靠近船尾的草坪是一塊迷你高爾夫球場。許冉受老板的吩咐,去陪另一位老總打高爾夫了,扭著風騷的小腰揮著球杆,挺愜意的。像章紹池這樣的生意人,出門帶一兩個靚仔美女,並非自用,都是觥籌交錯的社交場合為生意夥伴提供的“服務”。前呼後擁的排場,都是做給外人看的。把沉甸甸的杠鈴歸了位,章紹池躺在器械躺椅上,等汗水從眼皮睫毛上流下去。他猛地起身,一扭頭。健身房裏隻有另外幾個洋鬼子也在舉鐵。一個胖子被章總突兀的回頭驚著了,“撲哧”一下泄了勁,嗷,差點砸腳。章紹池掃視身後,有人在偷看他。好像有兩道炙熱的視線盯著他,落在他赤裸的胸前,他腹肌上,還有腰和背。也是想要把他這層皮剝開,看看哪肥了或者哪瘦了吧!……一整天都相安無事,這晚難得風平浪靜。輪船的探照燈光掃過黑漆漆的海。過了晚餐時間,直抵夜生活時段,竟然還沒死人,看樣子今夜是平安夜。各位大佬的隨行秘書們保鏢們,原本緊繃著神經都極度緊張,終於暫時鬆了一口氣。頂層豪華套房那邊,俄國佬全部包場的走廊,震得快要把房頂掀了。伊利亞那家夥,好像是把一套電吉他和架子鼓都搬進套房,時不時自娛自樂開一場小型演唱會。重金屬搖滾樂震耳欲聾,整層樓都在顫動,章總這邊房間相隔有一段距離,都聽出那一層的人好像在瘋狂地集體開炮、搞人肉party。許冉大公主原本自作聰明,泡完按摩池想要過來找老板撩個騷,結果連門都沒進去。他覺著,自己都沒讓老板睡過,說明還是臉不夠俊,活兒不夠精,內心感到強烈愧疚與不安,生怕新片男一號和金鳳凰節的最佳人氣男藝人獎項這兩隻煮熟的鴨子飛了。無論做生意還是做交易,都要講究個信用,利益有來有往,總不能白拿老板的好處吧?老板還把他那個奇形怪狀的粉紅色橡膠棒給要回去了!許冉一臉桃花亂顫地滾回自己房間了,實在很難揣摩實情。腦瓜裏無限腦補的就是章總那號糙人,遮遮掩掩地拿走“假香蕉”幹什麽用啊……這人是要按摩哪兒啊,頂一頂腳心嗎?夜更深,樓道更靜。門口的保鏢都被章總屏退。這群白拿工資的酒囊飯袋,還裝模作樣守什麽門,簡直礙事。有人既然今夜準備造訪,比十個保鏢都管用,絕對能“護住”他的周身安全。叩門聲響了,還挺有禮貌,甚至能聽出是食指與中指的第二關節。“進來。”這聲音沉鬱不帶一絲溫情,“你不是自己會開門麽。”門卡與指紋識別儀一起啟動,發出輕微聲響,門果然開了。清瘦英俊的人,仍穿著昨夜那套暗綠格子呢西裝,還端端正正打了配套的棕色領帶,衣品一向不錯,進門文雅地點頭:“章總。”終於有機會獨處一室,四目相對。那一刻牆上掛鍾秒針移動的聲響,都無比清晰,每抖動一下,兩人每一絲每一毫的情緒都如有實質,啪嗒,啪嗒,窸窸窣窣落在地毯上,仿佛擲地有聲。一個是專程造訪,另一個嚴陣以待。“章總,跟您道聲對不起。”裴逸直截了當,往沙發對麵坐下。“沒讓你坐下。你站著,我問你話。”章紹池眯眼打量,視線密集地落在對方身上,難得能看見個清晰人影。貓一樣的人乖乖就站直了,眼神不可避免掃過屋中可視的一切,以及,茶幾上擺放的東西。章紹池:“淩晨我追的那人,是不是你?除掉那誰手下保鏢的,是你吧?”裴逸不想解釋細節,也不推脫:“您一看就知道的,又瞞不過您。”“你忒麽沒瞞我嗎?”章紹池盯著對方的臉,下巴,喉嚨位置,“死者身上故意留下竊聽器,你是打算怎麽對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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