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月高掛枝頭,竹林裏的聲音漸漸平息了,琴聲止,簫聲匿。


    水藍衣裳的女子倒在血泊中,她口中溢著血,卻一刻不停的說著,“你會後悔的,你會後悔……”


    樹枝被踩斷的清脆聲響起,逐步近了,屈靜白走到女子麵前蹲下,伸手摘去頭上的兜帽,一抹雪白在銀月的光輝下熠熠生輝。


    她連眉毛也是雪白的,皮膚白皙勝過雪山,她曾是那琉璃雪山上最耀眼的冰晶,如今卻甘願舍棄既得的地位和權勢,選擇走入塵世中。


    屈靜白伸出手,為女子輕輕拭去嘴邊的血,止不住了,擦完又湧出來,那般鮮紅刺眼。


    可她依舊擦著,一雙眸子裏看不出悲和喜,薄唇微張柔聲說道:“師妹,你知道我為什麽要下山嗎?”


    師妹聞言,眼中閃過一絲疑惑,她確實是不知道的,也一直都想不明白。


    明明是門中天賦最好,最有可能接任宮主之位的人,她為什麽放棄大好的前途不要,而違反門規下山。


    這塵世中的樂道,如何能比得上她們水月宮的傳承?


    “固步自封,永遠隻能停留在大宗師,而我絕不甘心隻留在那裏。”


    屈靜白緩緩說道,就像是在闡述一件很尋常的事情:“天下群山無數,琉璃雪山遠稱不上最高峰,於塵世走一遭,便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她們該出來看看的。”


    說到這裏,她又搖了搖頭,諷道:“也許不是沒有出來看過,隻是躲在前人的餘暉下,不肯出來罷了。”


    第一位開創樂道的大賢,在登臨武道金丹後,於琉璃雪山創建了水月宮,從此便成為天下樂家之聖地。


    往後千百年,再無人能夠達到那個境界,雖然如此,卻也能夠靠著前人留下來的底蘊,讓每一任宮主都達到大宗師的境界。


    隻是,這個時間會很長,長到足以耗盡畢生潛力,再無更進一步的可能。


    可這又如何呢?


    她們依舊是天下樂家之首,從未有人能夠動搖水月宮的地位。


    直到一個塵世樂師的橫空出世,昔日那位樂聖,以碾壓的姿態,勝過了當時的水月宮宮主。


    “樂聖為何不創建一勢力呢?這樣她們也不會依舊抱著那可笑的天下樂家之首的名頭了。”屈靜白歎了一聲,見著眼前的師妹氣息逐漸消弭。


    她站起身來,將鬥篷重新遮上,轉身走向白馬,未曾回頭。


    ……


    此方有此方事,他處亦有他處事。


    東籬居,雞鳴已起,東方既白,朝霞初露。


    巳蛇今天心情非常愉悅,顧川剛揮汗練完拳和劍法,就看到她麵帶譏諷之色,嫋嫋婷婷的走來。


    瞧其神色,似欲出言譏諷。


    顧川看著她正要開口,直接先聲奪人,娓娓而道:“你是不是想說,倘若屈靜白突破至大宗師之境,內外功力渾然一體,如金剛不壞,百毒不侵,我那毒藥也將束手無策,屆時她未必還俯首聽命於我?”


    巳蛇:“……”


    她臉上譏諷的笑徹底僵住,蹙著眉長長舒了一口氣:“你這是揣摩人心呢,還是早就料到?”


    “早有預料罷了。”顧川搖了搖頭,在一旁的竹椅上坐下,而後接過小橘遞過來的茶,喝了一口便笑道:“不然,我豈不是成了你肚子裏的蛟蛕?”


    連我要說什麽都猜到了,你倒是真像我肚子裏的蛟蛕……巳蛇好沒氣的冷哼一聲,大咧的在一旁落座,問道:“你既然已經提早料到,為何還要喂她吃下那毒藥,這豈不是多此一舉?”


    “還有,你就那般相信一個素昧平生的陌生人,這麽放心的將突破之法告訴了她?”


    顧川瞥了她一眼,而後搖頭道:“我可從沒相信過她。”


    巳蛇撇撇嘴:“嘴上這麽說,做的卻盡是輕信他人之事。”


    “你懂什麽?”


    顧川輕笑一聲,目視青藍的天空,悠悠道:“你道是我沒有想到,實則是根本就不在乎這些。”


    “我能讓他屈靜白突破大宗師,難道就沒有造就其他大宗師的能力嗎?若是她敢違命不從,那也就意味著離死期不遠了。”


    “嘁~本座什麽都懂,你明明就是百密一疏,還死不承認?”巳蛇好像從他身上找回了場子,眉宇間盡是俯視的姿態。


    顧川這次卻沒有反駁,點頭道:“對啊,我寧願相信他,也不相信你。”


    這天沒法聊了!巳蛇瞪著他,胸中一股鬱氣沉得發悶,忽的又反應過來,輕哼道:“相信我做什麽?你又沒有讓我突破大宗師的法子。”


    顧川又點了點頭:“確實沒有。”


    聽到這話,巳蛇卻是皺起了眉,一臉吃了蒼蠅的表情。


    “哈哈哈哈,想套路我啊?”顧川瞧見她吃癟的模樣,忍不住大笑起來:“你腦子不太好使,說不得換慕仙兒來,我還真有可能上當。”


    “我呸!”


    巳蛇啐一口,嘴硬道:“誰稀罕啊,本座天賦高,何需要你那三言兩語,不過是些拔苗助長的東西,哪比得了本座自己苦修得來的實力?!”


    “那你慢慢苦修吧。”顧川站起身來,指了指一旁的空地:“你先修著,我走了。”


    說完,也不看巳蛇那陰沉如水的臉,背著凝視的目光,他轉身就走。


    拱門後,慕仙兒探出頭來,瞧著自家師尊孤零零的站在那兒,一拳頭握的指節發白,顯然是被某人氣得不輕。


    “師尊,我早說了的,不能對他繞彎子。”慕仙兒走了過來,小聲道:“這人越是和他對著幹,他越是不會上當。”


    想當初,她就是嘴硬,還白挨了幾下抽打,甚至還去掃了好幾次的茅房。


    現在慕仙兒算是學乖了,這人就得真誠點,雖然不至於讓他也真心以待,最起碼不會白吃苦頭了。


    “哼,我就不信了,本座還拿捏不了一個臭小子?”巳蛇不信邪,哼一聲甩袖便走。


    既然用激將法不行,那就換別的法子。


    “還不如用美色呢……”慕仙兒嘟囔著,無奈的跟上。


    驀地,巳蛇腳步一頓,回首看著自家徒弟,嘴角勾起一絲笑意:“仙兒,為師覺得你說的也有道理。”


    “啊?”慕仙兒愣住。


    “所以,你願意為了師尊犧牲一下自己的美色嗎?”


    ps:(三更)_(:3ゝ∠)_手有點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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