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先生收徒,這是一件大事,各方都在關注。


    在有心人的打聽下,今日學堂中發生的事情,已經傳到了許多人的耳中。


    皇宮,武德殿。


    一襲錦衣,頭戴玉冠的宇文謹正坐在書房內,手中捧著一本剛買來的話本,看的津津有味。


    不多時,一道身影從門外走了進來。


    “參見殿下!”


    宇文謹這才抬起頭來,看到來人,頓時露出笑容:“凝香回來了?如何,考校可過了?”


    陸凝香點了點頭,回道:“柳先生未曾為難,不過他看出我是女兒身了。”


    “哈哈哈,柳先生那等人物,這些遮掩自是瞞不過他的。”


    宇文謹哈哈一笑,將手中話本放下,而後又問道:“先生肯收下你便好,就是不知他可曾為難顧川?”


    “嗯……”陸凝香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猶豫良久才道:“先生並未讓他與我們一同考校,而是單獨考校了他一番。”


    “哦?”


    宇文謹眉梢微揚,道:“先生都問了些什麽?”


    陸凝香挪了挪腳步,眉眼微抬,似是回憶:“先生一問:學以何為?”


    “倒是個好問題。”宇文謹點了點頭,“那顧川如何作答?”


    陸凝香道:“他說,成人。”


    宇文謹聞言一愣,而後笑道:“倒是圓滑。”


    “先生又問他,何解?他答……”


    陸凝香憑著記憶,將兩人所問所答一字不差的說了出來,宇文謹聽的連連點頭。


    “先生還有最後一問。”


    說到這,陸凝香眼中浮現一抹驚豔之色,哪怕是如今回想起來,她仍然感到不可置信。


    見她如此模樣,宇文謹也不禁好奇:“先生是如何問的?”


    “先生問,所誌何求?”她說道。


    宇文謹眸光微亮,神色也不免認真起來,相比起之前的那些問題,這個倒是他最為在意的。


    “那他是怎麽回答的?”


    “他說,唯願歲月靜好,與世無爭,不求聞達於諸侯,但願家人平安,無災無害,歲月匆匆,願以淡泊之心,度此生之安寧。”


    宇文謹啞然,待回味過後才失笑道:“本以為他會說出什麽鴻鵠之誌來,卻沒成想是這般,倒也符合他的性格。”


    陸凝香卻是搖了搖頭,道:“殿下,我還未說完呢。”


    宇文謹點點頭:“且說。”


    “先生問他,為何不欺瞞?他說也曾有過大誌向。”


    “是什麽?”


    陸凝香沒有立刻回答,胸前起伏,氣息微顫道:“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明明隻是短短的幾句話。


    明明每個字都那般尋常。


    可當它們放在一起,卻是那般的震撼人心!


    宇文謹那溫養了二十年的喜怒不形於色,在聽到這句話之後,也終於破功了。


    “為天地立心……”他口中輕聲呢喃,眼中的震撼之色濃鬱的無法散去。


    這在旁人看來,可能是誇大之言的話,在他的眼中卻是猶如聖人箴言!


    原來他,曾有這般宏大的誌向?


    可,這般的誌向,如今怎的變了,而成了向往閑雲野鶴的平常之心?


    “顧先生啊顧先生……”宇文謹雙眼微眯,眉眼微顫,“既然這世道容不下你的誌向,本宮便還你個容得下的世道。”


    “希望到時候,你還能如此言一般。”


    他不覺得是顧川變了,真正需要改變的是這個世界。


    如此宏願,卻無處施展,豈不可悲?


    宇文謹睜開眼,望著窗外的宮牆之上,那片天空烈日漸落,卻是越發灼熱,讓人隱隱有些喘不過氣了。


    ……


    他人如何,且不關心。


    翌日一早,顧川便牽著步景往白鹿書院去了,小橘本想相送,也讓他攔下。


    一手牽著馬,一手提著放筆墨紙硯的小木箱,倒也不覺得勞累。


    待出了皇城,顧川便騎上了馬,一路策馬狂奔,向書院而去。


    清晨起微風,少年策馬行,好不快哉。


    隻消片刻,便已經到了書院前,顧川將馬交給了門口的書童,便進了學堂。


    他是踩著點來的,其他人可不敢如此,便在顧川走進學堂中的時候,其他人都已經到了。


    “顧兄,早啊!”


    有一正與旁人交談的青年,見顧川走了進來,抬手笑著與他打了聲招呼。


    “早!”


    顧川回以微笑,正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人家給他好態度,他也不好冷著臉。


    其他人也有樣學樣的跟他打了個招呼,便是有些昨日暗裏取笑過、覺得別扭的見狀,也放下臉麵湊上前來。


    顧川皆一視同仁,每個人都作了回應,而後才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人群中,沈連城的目光格外複雜,他是沒臉上去打招呼的,隻能獨自坐在位置上,隻期望顧川別給他難堪就好了。


    隻是讓他有些意外的是,顧川的目光始終沒有落在他身上,就當沒有他這個人一般。


    如此這般,倒是讓沈連城心情格外複雜,難道自己倒成小人了?


    顧川自然看到他了,卻沒有放在心上。


    “顧兄。”


    忽然,旁邊一道聲音響起。


    顧川聞聲扭頭看去,卻是昨日他看到的那名如玉少年郎,此時她正坐在了自己的旁邊。


    若是記得沒錯,昨天他離自己還隔著幾個位置,怎的今日坐自己旁邊來了?


    似是看到他眼中的疑惑,那少年郎笑道:“昨日坐在這兒的那位,已經回家去了,在下有心想與顧兄結交一番,便坐了過來,還望顧兄不要介意。”


    原來是這樣……顧川回以微笑道:“兄台言重了,既然空位,自然是誰都可坐,有什麽好介不介意的?”


    “顧兄說的是。”少年郎認同的點點頭,旋即拱手自我介紹道:“在下陸雙,臨江郡人士。”


    臨江郡……顧川聽著他的話,眸光微閃,同樣拱手道:“原來是陸兄,久仰久仰!”


    說完客套話,他話鋒一轉,問道:“說起臨江郡,我倒是有個朋友在臨江郡,而且他還是雲氏子弟,如今尚在皇城做生意,不知陸兄可曾聽說過?”


    陸雙聞言,眉梢微挑,問:“臨江雲氏如雷貫耳,不知顧兄那位朋友姓甚名誰?”


    “我那位朋友叫雲瑾,陸兄可認識?”他說道。


    雲瑾……陸雙微微一愣,但旋即像是想起了什麽,一雙丹鳳眼微眯,笑著道:“不瞞顧兄,你的這位朋友我還真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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