曆史上昏庸無道,完全不在乎史書對自己的評價,或者逼著史官杜撰史實的帝王不在少數。


    但他們坐上皇位後對上天、對祖宗禮法還是有所畏懼的。


    背棄祖宗的事情,他們不敢幹,也不會幹。


    但大楚新帝幹的這事兒,雲九傾甚至懷疑消息一旦傳開,不用不滿意和親之事的大臣們和謝辭淵動手,百姓們就能把新帝罵得狗血淋頭。


    “他當然怕,隻是更相信他身為皇帝,可以扭轉一切局麵。


    何況朝中主和派的大臣亦不在少數,有那群人在,加之鄧氏最會扭曲事實,籠絡人心,這件事自然就提上日程了。”


    雲九傾看得出來謝辭淵是絕不讚成這和親之事的,可她卻也從謝辭淵的言語中聽出了些別的意思。


    “我怎麽覺得,在你心裏,和親這事兒會成?”


    按理說,不讚成的事情當然要全力阻撓,從中作梗,讓他們辦不成才是。


    可雲九傾卻覺得謝辭淵心裏雖然不讚成,卻沒有要阻止的打算。


    “皇帝要做的事情,當然會成。


    而且,和親隊伍可是能直接抵達北戎狼牙穀的。”


    他好整以暇的望著雲九傾,“鎮魂軍和北戎為敵十二年,正式交鋒七年之久,也隻是打下北荒九部。


    狼牙穀那地方,玄羽和離相卿派人試探了不知道多少次,卻始終都不得其門而入。


    如今靠著謝行淵認慫,居然找到了一絲撬開狼牙穀大門的機會,我怎麽能允許此事不成呢?”


    雲九傾恍然。


    她就說,謝辭淵和她一樣,骨子裏分明也是個無利不起早的人。


    他不樂意的事情,老早就出手搗亂了,怎麽還會允許新帝在那裏蹦躂?


    原是他已經做好利用和親之事做文章的準備了。


    “你想利用和親隊伍殺到北戎去?


    雖然是個不錯的機會,但眼下這情況,鎮魂軍真的和北戎打起來,要腹背受敵吧?”


    如果謝辭淵兵馬、糧倉都足夠充沛,跟朝廷商量好,借著和親隊伍殺到北戎,將北戎蠻敵徹底打服,使得大楚免於被北戎襲擾當然是好事。


    可在雲九傾的記憶中,北戎一半歸降,一半逃到大漠深處是將近三十年以後的事情。


    那個時候當今新帝早已經駕崩,繼位的新皇是謝辭淵一手扶上去的小皇帝,和謝辭淵配合默契,能有那樣的功績,自然是君臣和樂的結果。


    而眼下謝行淵恨謝辭淵更甚於北戎外敵,雲九傾甚至不用想都敢肯定,如果謝辭淵真的率兵對北戎發起進攻,新帝一定會想方設法斷他後路,和北戎外敵聯手,將謝辭淵置於死地。


    “隻是設法將狼牙穀撕開一道口子而已,不會現在就動手的。”


    謝辭淵不緊不慢的走在雲九傾身側,“兩國和親不是小事,即便北戎不會拒絕大楚的主動求和,可謝行淵也才提出來。


    兩國就和親的諸多細節達成共識,再挑選和親人選,直到最後落實,怎麽也要大半年。


    而我要做的,是在這半年期間,將我的人安插進和親隊伍裏。


    隻要有一個我的人跟著和親隊伍進北戎,日後大軍進攻北戎之時就不至於成了聾子瞎子。”


    雲九傾算是明白了,謝辭淵自己其實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進宮北戎,但隻要有了解北戎的情報,瓦解北戎的力量的機會,他都會重逢加以利用。


    如此深謀遠慮,也難怪三十年後他能憑一己之力讓大楚徹底免於北戎的襲擾了。


    “王爺深謀遠慮,令我佩服。”


    謝辭淵對她中肯的誇獎很是受用,正欲回話,卻瞥見了遠處的官道上正慢慢靠近的流放隊伍。


    “得嘞,更衣吧。”


    雲九傾二話不說開始寬衣解帶。


    左右謝辭淵已經知曉她身負空間之事,她也不藏著掖著,將扒下來的衣服丟進空間裏,迅速換上了囚服。


    順手扒拉一下自己的發髻,讓頭發看上去亂糟糟的,跑到謝辭淵麵前問他,“幫我看看,有犯人那味兒了嗎?”


    雲九傾是天生曬不黑的那種,流放兩個月,同行的女眷在長時間的暴曬和營養不良下變的又黑又黃的。


    哪怕是謝辭淵也被曬黑了,初遇時皮膚白皙的病秧子如今成了小麥色的健康青年。


    隻有雲九傾和葉知秋兩個人,不管經曆了怎樣的日曬雨淋,隻要清水洗下臉,那皮膚依舊白的跟剛出鍋的饅頭似的。


    頂多就是有點兒幹吧,但一點都不影響她漂亮的臉蛋兒。


    以至於謝辭淵一看到她就臊紅了臉,手忙腳亂的攏著身上的囚服,活像個怕被人糟蹋的黃花閨女。


    “傾傾,你日後在外麵,可不敢如此大膽了!”


    他強自鎮定地收拾著自己的衣服,眼睛不敢去看雲九傾。


    “上次我就想與你說了,或許你之前生活的地方不介意這些。


    但在這裏,哪怕是民風最為開放的北戎,當著外男的麵寬衣解帶,都不用誰說什麽,這就是你不潔的證據,是可以拿到堂上當罪行被定罪的。”


    “哈?”


    雲九傾還在手動製造鳥窩,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疑惑道:“我沒有連裏衣都扒下來吧?”


    之前離開流放隊伍時身上除了一件囚服就什麽都沒有,換衣服的時候她是背對著謝辭淵換的。


    如今她在不夜天換了新的衣服,有小衣也有裏衣,就沒太避諱。


    被謝辭淵紅著臉提醒,她的第一反應就是自己換衣服動作太快,不小心連裏衣也扒下來了。


    兩人說話的時候謝辭淵已經收拾好了衣服,聽著雲九傾的話,他大概也反應過來問題出在哪裏了。


    合著雲九傾是覺得自己隻要沒有被人看到肌膚,關於清白的各種汙名就落不在她身上,所以她兩次當著他的麵更衣時都不帶臉紅的。


    謝辭淵隻覺得自己看到她當著自己的麵寬衣解帶時的尷尬、窘迫都像是自作多情。


    心下隻覺得哭笑不得,卻又認真的與她解釋,“沒有,你動作很快,就算我正對著你,其實也看不到什麽。


    但宗親族老,朝廷官員給被控訴不潔的女子定罪靠的不是旁人看到了什麽,而是當事人寬衣解帶的行為。


    莫說你隻穿了一身裏衣,哪怕是冬日裏裹得裏三層外三層的時候,你隻要做了不該有的動作,自然要承受結果。


    至少,在有人能改變這條律法之前,就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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