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點,下班時間到了,琦琦沒帶傘,借了淩越的傘回家。淩越住得近,一出店就到家了,也用不上傘。 剛拉上店門,淩越就聽一道聲音說,「我送你。」 聶潛撐著一把黑色的傘站在門口等著,雨本來就大,也不知道他站了多久,衣服袖子、衣擺,以及褲子從大腿以下都濕淋淋的。 淩越不理他,彎著腰一路小跑,打開自己屋子的門鑽進去。 拿出毛巾擦了擦頭發,淩越拉開衣櫃找出衣服,準備擦幹身體換件衣服,前天他的感冒剛好,可不能又著涼了。 剛解開第一顆扣子,淩越發現窗邊站了個人,定睛一看,原來是聶潛。 淩越雙手使勁拉上窗簾,確定連一條縫都沒有留下,才換上了幹淨的衣服。 聶潛失望的在外麵站了會兒,見屋內的燈熄了,知道淩越已經睡下,才悻悻的回到飛艇,後座已經成了聶潛臨時的床鋪,他從後備箱取出衣服,換下的濕衣服直接丟掉,然後半躺了上去。 雨滴劈裏啪啦的砸在車頂上,聶潛透過窗戶看著那條小巷,那是超市的後巷,淩越住在裏麵。他知道附近仍有人在監視著淩越,那些是專業人員,斷然不會跟丟了淩越,但是他沒辦法冷靜的坐在家中等待,因為那樣,淩越是絕對不會回來的。 第二天,暴雨變成了微微細雨,淩越打開門的時候有點失落,門口少了一個人,聶潛沒有拿著食物等在一邊。 淩越怔了幾秒,自嘲的笑了,聶潛能堅持這一個多星期,已經算不錯了。 今天上早班的不是琦琦,而是上次的男同事小李,他在店裏走了一圈,來到淩越身邊,「唉,你那個『朋友』走了嗎?」 淩越輕輕嗯了一聲。 小李沒什麽眼力的道,「既然想和他一起就跟他走啊。」 淩越立刻道,「怎麽可能,你不要相信他那些話。」 「那你幹嘛一副被拋棄的死樣子。」小李嘀咕著跑進去換工作服。 留下這邊臉色乍青乍白的淩越立在原地。 又過了半個鍾頭,淩越以為不會出現的聶潛再次來到了超市,手裏提著食物,「今天有點遲,給你。」放下保溫食盒,聶潛不死心的望了望淩越,看他沒有任何表情,便像往常一樣走了出去,希望淩越在他不在的情況下吃一點也好。 淩越看著那食物,心情居然好了許多,可隨即變得更差起來,難道自己一直還存有那種心思? 小李看到地上的食盒,驚訝的說,「那個人剛才來了?」 淩越翻了他一眼,「要吃就拿。」 小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手上卻不客氣的提起盒子,「我吃過了,不過你也不吃,那就不客氣,我帶回去做宵夜。」 不能怪他們貪吃,主要是聶潛帶的東西都是高級廚師特製的小餐點,既好看又美味,還營養豐富。 淩越依舊忙著他的工作,點貨、記錄、取貨,但又覺得哪裏有點不對,好像今天有某些地方怪怪的。聶潛今天居然這麽幹脆的離開,而且沒有無恥的裝成顧客溜進來。 「瘋夠了沒有?」聶錫的頭發梳理得一絲不苟,厲聲道,「你說有事暫時不能和我見麵,就是給他買早飯?!」 聶潛沒料到聶錫這麽快就來這裏截堵他,顯然是對他的行蹤了若指掌,直接就來了b市。 「父親。」聶潛恭敬的喚了一聲。 「上來,我們到裏麵說。」聶錫走到自己的飛艇旁,口吻強硬,容不得聶潛說不。 聶潛的飛艇如今儼然是個簡易暫住床,幸好聶錫也沒有打算去他的飛艇上,而是率先走到自己的飛艇裏。聶潛跟著他在後座坐下,司機下車站在一邊,留他們父子兩人。 「回去。」聶錫不去看他,強硬的道。 「對不起。」 聶潛剛開口,就被聶錫暴怒的聲音壓製了下來,「住口,你為了一個男人不死不活就已經很難看了,現在的事就更是荒唐得說不出口,你不是不知道他的底細,是不是嫌當年沒死夠?」 聶潛閉上眼,不去看他,「我自己會拿捏好的,請您不要過問了。」 聶錫雙眼一黑,被他氣得差點暈過去,「你這孽子,臨到老了想氣死我是不是?」 若是清清白白的一般男子,聶錫還有可能接受兒子有個同性戀人,他並不是食古不化的人,何況孫子也有了,但是那個淩越,是從那種地方出來的人,能到現在的位置,心機耐性都不會低,那是條毒蛇,養都養不熟的冷血動物。 聶潛怕他身體出事忙安撫,「父親,保重身體,我,我會慎重處理的。」對不起。 聶錫把身體往後麵靠去,仿佛疲憊不堪一樣,淡淡的道,「我要去看看儀兒,以後再說吧。」 聶潛和聶錫告別後,站在街邊長籲口氣,身上因為緊張出了不少汗,而且,早上起來他就感覺身體有點不適,所以才多睡了一會兒,延誤了買早飯的時間。 聶錫繃著臉,唇角抿著,對前麵的人道,「按我說的做,立刻。」 「老爺,這樣少爺會懷疑……」 「無所謂,他早晚都會知道。」聶潛剛才擺明是在敷衍他,聶錫對他很失望,比對他一蹶不振的時候更失望。這個淩越,能把他迷得顛三倒四,讓聶潛再三做出荒謬的舉動,並不顧他苦口婆心的勸阻,早已讓他忍無可忍。 「嗯?」淩越回頭,不知拍了他肩膀的小李有什麽事。 小李指了指外麵,「還在下雨,你的『那個』還站在外麵。」 淩越不自在的說,「關我什麽事,還不幹活。」 小李聳聳肩,「好歹給他送把傘。」 「他有傘,怕淋自己會撐。」 「隨便你啦。」 到了晚上,原本轉小的雨又有變大的跡象,還電閃雷鳴起來。 關門時間,聶潛果然又守候在門口,望著淩越空蕩蕩的雙手,問,「你沒撐傘?」 淩越沒作聲,昨天把傘借給琦琦,琦琦今天不上班,自然不可能把傘還他,他住得這麽近,就算淋上幾滴,又有什麽關係。 吃了昨晚的教訓,聶潛搶先把手裏的傘塞進了淩越的手裏,不給他拒絕的機會,轉身就跑開了。 淩越回頭看著他冒著雨消失,站在屋簷下看著手裏的黑傘,慢慢的撐著它回到家,想著明天一看到聶潛就把傘扔給他,是他強給自己的,自己不會和他道謝。 但是,第二天,和昨天的姍姍來遲不一樣,聶潛一直沒有出現,一直到下午。 琦琦今天值日班,失望的發現帥哥一直沒出現,她沒精打釆的看著淩越,雖然淩越長得不錯啦,但是看了這麽久,早膩了,而且沒有那個帥哥,一點也不萌了啦。 淩越忍不住對琦琦說,「不要一直看著我,很恐怖的。」 「哪裏恐怖,有錢帥哥都沒來,你讓我看看啦。」琦琦嘟噥著。 淩越看著自己放在牆角的傘,心中莫名煩躁起來。 琦琦順著他的目光望去,「你買新傘了?抱歉啦,要不晚上我請你吃飯?」 「不是的。」淩越搖頭。 琦琦恍然,「哦,哦哦,是他的。」不就是把傘嗎?至於那麽別扭嗎?難道……琦琦竊笑幾聲,說道,「那你把傘還他不就好了。我來時看見帥哥的車還在哦。」 淩越有點心動,反複告訴自己,自己把傘還他就離開,不和他說話,就這樣而已。 做足了心理準備,淩越慢吞吞的提起傘,向外麵走去。 下了兩天雨,今日風雨停歇,天氣十分涼爽,淩越遠遠就看見了聶潛的飛艇,緊張兮兮的靠近後——前座沒人,淩越如釋重負的想跑,有瞥見後座上隆起一團,聶潛還在睡覺啊。 既然來了,就還給他,淩越敲了敲窗戶。起初,裏麵的人沒有反應,淩越還以為是沒有聽見,又加重力道敲了數次,結果,依然沒有人理會。 淩越覺得有些不對勁,猶豫許久,去掰飛艇的門,門居然沒鎖,一掰就開了。 聶潛側躺在後座上,一條毯子把他從頭裹到尾,隻露出一些發絲在外麵。 「喂!」淩越小聲的喊了一聲,「還你傘。」說著,就像燙手山芋一樣把傘丟進車裏,撲通一聲的落地聲後,雨傘滾入座位底下。 淩越後退幾步準備離開,卻發現聶潛一點反應也沒有,於是忐忑不安的又湊上去,推了一下聶潛的腿。 「唔……」這次,聶潛總算有了點聲音,慢慢拉開了毯子,發現是淩越,喜出望外的坐起來,撲上去一把拉住要走的淩越。 淩越慌張的掙紮,意外的是,一下子便從聶潛手裏掙脫,跑了幾步,回頭一看,聶潛以一種異常的姿勢倒趴在車上,一動不動。 淩越站在原地,思索了一下,還是決定和聶潛劃開距離,回到了超市。 之後淩越工作起來都有些心不在焉。 晚上五點半,琦琦出去買晚飯,但沒離開幾分鍾又跑回來了,一邊喘氣一邊斷斷續續的和淩越說,「阿林啊,你快去看看帥哥,我看見他的車門開著一條縫,就過去打個招呼,結果看見他半死不活的躺在那裏,嚇死我了……」 淩越聽琦琦說完,垂下的睫毛扇了扇,狠下心道,「我和他沒關係。」 琦琦一跺腳,著急的道,「阿林你就當他是普通人去看看嘛,看一下出了什麽事情也安心一點不是嗎?」說完,拉著淩越就往外走。 「哎,你別拽我,你自己去,別拽我,店裏就我和衛叔兩個人……」 「沒事,你和琦琦去看一看。」 琦琦的大嗓門一嚷嚷,他早就聽到了。雖然淩越什麽也不說,但是聶潛卻主動找到他向他道謝,感謝他救了淩越。原來兩人是闊別許久的小情侶。哎,兩個好好的小夥子,不愛女人愛男人,還被情敵刺傷誤會連連,就和那連續劇一樣,老頭子他真是跟不上時代了。 聶潛毫無負罪感的編了個感人的狗血故事欺騙老人家,要不然怎麽可能容許他天天蹲在超市守淩越。 淩越一臉不情願的被琦琦拉到飛艇邊,琦琦拉開門,喊道,「帥哥,你情人來看你了。」 琦琦說著就感覺淩越要掉頭離開,『哼哼』怎麽可能,她早就緊緊地拽住淩越的手指,除非把她拖走,就淩越那小身板,那是不可能的。 「你這騙子!」淩越生氣的道。 聶潛好好的坐在車上,哪裏是琦琦說的樣子。 琦琦不以為然,「我剛才的確看見他躺在那裏嘛。」 他也許在睡覺好不好!淩越無言的反駁。 琦琦看聶潛沒事,爽快的丟下淩越跑了,淩越慢一拍的也想走,卻被琦琦回頭一推,冷不丁的被推得栽倒在後座上,上半身幾乎埋進了聶潛的懷裏。 琦琦一陣大笑的跑走。 聶潛一抬手,環住淩越微笑道,「想我沒有?」 淩越漲紅了臉,這樣子讓聶潛想起了淩越失憶時,兩人剛相遇的情景,一時間心中無限感慨,手上親密的撫了撫淩越的後頸。 淩越因為重心不穩,掙了兩下沒掙開,正想罵人,卻看見聶潛臉色不佳,接觸時,身上的溫度也高得驚人。 「你病了!」淩越道。 聶潛不甚在意的道,「沒事,大概有點感冒。」 「你要去醫院……」 聶潛把頭靠在他肩膀上,「你陪我去。」 淩越怒氣騰騰的把他的胳膊從自己身上撥開,當即丟下他走了。 然而淩越沒想到的是,第二天衛叔告訴他聶潛住院了,是被好心的路人發現,被救護車拉走的。據說當時聶潛都燒迷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