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臨舟伸手抬起他的臉,彎下腰說:“我看看。” 聞尋川微微濕潤的眼尾染著一抹薄紅,眼皮微顫了兩下,帶動著打濕成縷的睫毛也微微顫動了一下。他艱難地睜開眼睛,不自在地偏了偏頭道:“沒事。” 賀臨舟的手掌貼著他的下顎,視線從他的眼睛緩緩下移,看向他臉頰細膩白皙的肌膚,接著,目光凝在他微抿起的薄唇上,再接著,低下的頭越靠越近…… 聞尋川睜著眼睛看著麵前愈發貼近的唇,腦子一時沒跟上來,竟忘了反應。 這個吻來的莫名其妙,又一觸即離。 不像剛才那個帶著發泄欲望而纏綿的濕吻,卻又比之前幾次或在酒吧或在床上的吻更像是一個吻。 反而更像是戀人之間裹挾著親昵與繾綣的吻。 聞尋川猛地推開身前的人從沙發上起身,捂著還沒來得及摘隱形的那隻眼睛從他身邊錯過去,搖搖晃晃地走進了浴室。 被推開的賀臨舟在沙發上坐了下來,他扭頭朝緊閉的浴室門望了一會兒,收回目光看著麵前茶幾上聞尋川隨手放下的水杯,下意識舔了舔仿佛還沾著水汽的唇。第三十二章 睡前 聞尋川濕著頭發裹著浴袍從浴室裏走出來的時候坐在沙發上擼狗的賀臨舟聞聲扭過頭看了他一眼,問:“隱形摘了?” 聞尋川應了一聲“嗯”,趿著拖鞋往臥室走去。 “要睡了啊?”賀臨舟隨口問道。 聞尋川:“嗯。” “哦。”賀臨舟收回目光,兩隻手捧著春梅的腦袋蹂躪著,頭也不抬道了聲,“晚安啊。” “晚安。” 聞尋川側躺在床上昏昏欲睡時感覺身側的床墊微微下陷了一些,他頭也沒回,道:“去外麵睡。” 賀臨舟正輕手輕腳地剛把被子掀開一個角,聞言迅速鑽進被窩裏就開始裝死。 聞尋川從床上坐了起來,低眸睨著他,說:“起來。” “外麵的床太硬了,睡得脖子疼。”賀臨舟拉起被子蒙在腦袋上耍起了無賴,悶聲嘟囔道,“何況又不是沒睡過……早點睡哈,晚安。” 聞尋川扶了扶額,伸手扯了扯他的被子,說:“別廢話,出去。” 賀臨舟理直氣壯道:“我屁股疼,要去你去,我不去。” 聞尋川無語地看著旁邊被窩裏裹著的那個晚上還生龍活虎地跟人吆來喝去的“lgbt小衛士”,伸手又扯了一把他的被子,奈何被子被賀臨舟死死拽在手裏,聞尋川又扯了兩把還是沒扯開。 停了一會兒,賀臨舟將腦袋上的被子掀出一條縫,露出一對略帶疑惑的眼睛,說:“不對啊?你不是喝多了嗎?" 說著,他一臉回過味來的表情掀開身上的被子坐起身,斜覷著聞尋川:"合著剛才那要死不活的樣子是裝出來的?” 被子搭在賀臨舟腰間,結實的蜜色胸膛外露著,曖昧的紅色印記星星點點地從他的頸側蔓延到肩膀處。 “幾瓶啤酒還能醉多久。”聞尋川移開了目光,隨口道,“剛才就醒得差不多了。” 賀臨舟揉了揉鼻子,低聲嘀咕了一句:“接吻還解酒是怎麽著?” 聞尋川全當沒聽到他說什麽,問:“你出不出去?” 話音剛落,賀臨舟身體後仰倒在床上拉起被子蒙過頭頂,聲音幹脆利落:“睡了明天見。” 聞尋川看著他這一套行雲流水一般的動作,徹底無話可說,無奈伸手關了燈背對著賀臨舟躺了下來。 視線陷入一片黑暗,聞尋川閉上了眼睛。 過了一會兒,耳邊響起的被子摩擦聲,接著身後的床墊也細微地動了動。 聞尋川雙眼輕合躺著沒動,說:“手拿開。” 賀臨舟默默收回了搭在他腰上的手臂。 安靜了沒一會兒,賀臨舟聽著耳邊均勻平緩的呼吸,叫了一聲:“哎,聞尋川?” 聞尋川那邊沒聲。 賀臨舟側身麵對著他的後背,又開口問道:“你睡著了嗎?” 聞尋川還是沒聲。 賀臨舟伸手在他後背上戳了戳,再一次開口叫道:“聞尋川。” 快要入睡的聞尋川被他吵地煩不勝煩,反手在他手背上甩了一巴掌,不耐煩地問:“幹嘛?” “沒事兒,就是看看你睡了沒。”賀臨舟嘿嘿樂了兩聲。 “……滾。” 賀臨舟笑著道:“晚安。” 消停了沒兩分鍾,耳邊又一次響起:“聞尋川?” 聞尋川有些惱火地深吸了一口氣,壓著火氣問:“又幹嘛?” “我就是……” 賀臨舟話還沒說完,聞尋川冷聲打斷道:“再叫我一次你就死了。” 賀臨舟笑了,說:“哎哎哎,我開玩笑的,這次真有事。” 聞尋川閉著眼睛,沒好氣兒地吐出一句:“說。” “咱倆搞個對象唄?”賀臨舟說。 聞尋川想也不想道:“不搞。” 賀臨舟沒料到他會拒絕的這麽爽快,撐起腦袋,借著沒拉嚴的窗簾縫隙透進來的一抹月光看著眼前的後腦勺,疑惑地問:“你不是喜歡我嗎?為什麽不搞?” 聞尋川困得不行,實在懶得好奇他這個腦回路清奇的神經病從哪裏得出的“你喜歡我”這個結論,隨口敷衍道:“你窮。” 賀臨舟啞口無言,半天才從嗓子裏蹦出一句:“……操。” “你這個人目光怎麽這麽狹隘。”他臉上有些不悅,“我是獨生子。” 聞尋川極不走心地從鼻子裏哼出一聲:“嗯。” “我爹應該也沒什麽私生子之類的,”賀臨舟思索了一下,接著道,“有的話也不怕,隻要有我媽在,賀家一個子兒別人都別想拿到。” 聞尋川又哼了一聲:“嗯。” 賀臨舟咂了咂舌,聲音裏帶著一點小驕傲,“我家的產業遲早都是我的,你跟我好還怕以後沒有錢嗎?” 聞尋川還是:“嗯。” 賀臨舟撐著腦袋,從背後輕輕戳了戳他的脊梁,說:“所以搞個對象唄?” “不搞。”聞尋川還是不假思索道。 賀臨舟又戳了一下,問:“為啥?” 聞尋川皺著眉頭拍開他的手,不耐道:“因為你現在窮。” 賀臨舟沉默了一會兒,還是沒忍住低聲罵道:“……媽的,我以前怎麽沒看出你這麽嫌貧愛富呢?” “你瞎。”沒等他接話,聞尋川就接著堵上他的話頭,“我最後在和你說一遍,從現在開始給我閉嘴,再說話就滾出去。” “……”賀臨舟躺平了身子,目光望著黑漆漆的天花板,停了一會兒又支起了身子看著聞尋川的後腦勺,豁出去道,“那你讓我幹一回。” 話音剛落,聞尋川抬手一把拍開床頭的頂燈開關坐了起來:“我剛說過了吧?” 倏然亮起的燈刺得賀臨舟眼前一晃,他下意識眯起了眼睛,抬手擋在眼前道:“什麽……” 話還沒說完,麵色鐵青的聞尋川抬起腿在賀臨舟腰上用力蹬了一腳。 賀臨舟猝不及防抱著被子跌在地上,抬頭瞪著床上的人:“你他媽有病啊?” 緊接著一個枕頭照著他的腦袋飛了過來,伴隨著一聲忍無可忍的低吼:“滾出去!” 一分鍾後,賀臨舟抱著春梅蜷縮在又窄又硬的榻榻米上,忍不住罵道:“操,這個狗脾氣,搞個屁對象。”第三十三章 沒錢寸步難行(上) 一抹和煦的晨陽穿透了薄霧,逐漸喚醒了沉睡整宿的街道。 賀臨舟牽著春梅從小區裏出來,沿著街道慢慢悠悠地往小區後麵的街心花園溜達。 大概是昨天沒帶春梅出門的緣故,今天一大早,窗外天還沒完全亮起來,春梅就發瘋似地開始對著大門狂吠,渾身上下每一個毛孔都在向他發出‘睡你麻痹帶姑奶奶出去嗨’的信號。 賀臨舟本來還蒙著腦袋企圖再在床上掙紮一下,奈何被它吵得實在睡不著了,無奈隻好艱難地從床上爬了起來,草草衝了個澡便帶它出門撒歡了。 賀臨舟抻了抻腰,忍不住打了個哈欠,順道抬手在還沒幹透的頭發上扒拉了兩把。聞尋川昨晚把臥室的房門反鎖了,他早晨出門前敲了敲門,裏麵沒人應,他便隻好繼續穿著那件昨晚從聞尋川床上拿的白色純棉家居服出了門。 從小區出來沿著道走到街角,正路過一家早餐攤,賀臨舟手裏的牽引繩突然有點拉不動。他扭頭一看,春梅微屈著兩條後腿半蹲在小籠包攤位前一臉凝重地看著他。 賀臨舟心道不妙。 果然,一股難聞的臭味下一秒便以它為中心向四周彌漫開來。 “啊!你怎麽能在這兒拉屎!”賀臨舟有些崩潰,他一邊從自己兜裏摸出幾張報紙又急又氣又無奈地站在一旁等著春梅拉完,一邊又得強行忽略掉著旁邊早餐攤上投射過來的幾道不算和善的目光。 時而望天,時而望地,時而轉頭望向路邊的綠化帶。 這是賀臨舟有史以來第一次覺得三十秒這麽難熬。 春梅後腿剛一站直,他便一手捏住鼻子一手墊著報紙迅速走上前去捏起那條觸感溫熱綿軟、散發著濃鬱惡臭的排泄物,接著拉起牽引繩扯著春梅從那力道幾乎射穿他後背的視線裏落荒而逃…… 往前走了大概快五十米才好不容易在路邊找到一個垃圾桶。賀臨舟忙把手裏的報紙扔掉,嫌惡地甩了甩手,斜覷著腳邊不爭氣的春梅,罵道:“祖宗,您就不能稍微忍一會兒嗎?非得在別人吃飯的時候拉?” 春梅從出了門就興奮地直搖尾巴,這會兒也根本聽不進他的話,抬頭咧著嘴衝他傻嗬嗬地叫道:“汪!” “你還汪,你還好意思汪!”賀臨舟把手裏沒用過的報紙卷成細桶輕輕敲打著它的腦袋,嘴裏碎碎念道,“丟不丟人,丟不丟人,你不嫌丟人我還嫌呢……” 正教育著這個沒心沒肺的狗崽子,身後突然響起一聲:“小舟。” 賀臨舟轉過頭,見路邊停著一輛黑色的寶馬m760li,他臉上陡然綻起一個笑容,樂了兩聲,走到後排彎腰看著車裏的女人,眉眼帶笑仰臉賣乖道:“嘿嘿,我就知道我媽不能不管我。” 賀母瞥了他一眼,從鼻子裏“哼”了一聲,沒好氣兒道:“你還記得你媽啊?” “這話說的,我忘了誰也不能忘了娘啊。” 賀母嗔了他一眼,說:“找到地方住了也不知道打個電話,你知道我費了多大功夫才找到這兒的嗎?” “不是怕我爸那個老古董還在氣頭上嗎?到時候再遷怒你,你倆再一吵架,以後萬一有什麽小三小四抱著孩子來認祖歸宗我爹該不向著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