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得你偏偏給他特殊待遇。”  “哎呀。”杜羨如夢初醒般拍了下腦袋,單手握著方向盤,“我似乎把許願內容給記錯了。”  “嗯?”  “我當時許的好像是,讓你把陸成川忘掉,當做沒見過這人。你怎麽還記得他,上帝沒聽到我的心聲嗎?”  江行雪:“……”  路途太長,江行雪犯困,杜羨開到他們的公寓門口時,他已經兩手握著安全帶,靠著車窗睡得非常香。  杜羨伸手就想把江行雪搖醒,快碰到他胳膊時,又在半空中不動了,回想起幫對方打抑製劑時的柔軟觸感,他幾乎是閃電般縮回了手。  把手搭在方向盤上轉了下,他下意識踩了下油門,都掛好檔了,車子一動不動。杜羨在車上坐立難安了一會,還想開車到外麵兜一圈風,讓自己清醒點。  江行雪的頭抵著車窗,杜羨隻能見到他的一小半側臉,底下車庫的光線不太好,卻顯得他的臉龐格外安靜軟糯,脖頸從墨色的發梢往下,露出一截熒白的顏色,那裏有著omega脆弱的腺體。  在這麽個不恰當的時間點,他記起了江行雪的信息素味,純淨得不摻半點甜膩誘惑的氣息,讓他聯想到風裏搖曳的小花。  杜羨猛地搖了搖頭,然後果斷地摁著江行雪的肩膀晃,把人給晃醒。  江行雪捂住自己的肩膀,整個人往車窗那邊擠,似乎想再睡一會,發出懵懵懂懂的單音:“嗚。”  “晚上睡覺,白天也睡覺,你是睡美人轉世?”杜羨道。  江行雪吸吸鼻子,反駁:“睡美人是被吻醒的。”  “我約了人吃飯,你先上去,等下拿手機點外賣,或者打酒店電話都可以。”  “和送你胸針的相親對象嗎?”江行雪胡言亂語,想說什麽說什麽。  他無精打采地打開門,差點從柯尼塞格裏摔下去,被杜羨扯住了胳膊。  “少給我潑髒水,我一個有家室的人。”杜羨哼聲。  他的家室踉踉蹌蹌溜回家,鑽進被窩便昏睡不醒,睡到晚上七點半,起來自己煮了一碗麵條。  這時他聽到的季明洵聲音,喊著“杜羨”的名字,他匆匆跑去給人開門,道:“杜羨不在家。”  季明洵探頭進來,把一份包裹放在鞋櫃上,右手拎著個手提袋。  他貌似沒吃晚飯,聞著屋子四散的味道,和江行雪嬉皮笑臉:“好香。”  這下江行雪又重新燒了一鍋,盛出來端給季明洵。  季明洵在杜羨家裏,不把自己當外人,一邊吃著熱氣騰騰的麵條,一邊旁觀江行雪喂小金魚。  他感歎:“杜羨的弟弟怎麽那麽貼心?對了,你的包裹你不拆嗎?”  “我的嗎?”  “我來給杜羨送東西,正好門口看到有你的快遞,順便給你拿了上來。”季明洵把手提袋往茶幾上一擺,說明那是杜羨的。  江行雪摸不著頭腦:“什麽快遞呀?”  他去門口把包裹抱回來,輕輕放在膝蓋上,滿臉疑惑地拆掉這東西。  他有點怕,畢竟自己沒有網購,按道理講,不會收到任何快遞。  與此同時,他也期待地設想著,難道媽媽想念自己了,給自己寄了信嗎?  包裹的盒子裏躺著一封涵件,他心跳加快,拆開了信封。  是白底金邊的入學通知書。  ·  “這回走運,原本的成績折算下來,正好過了衡化錄取的及格線,他申報的院係也恰巧有空缺,真的什麽忙都不用我幫,你太客氣了,執意要請我吃飯。”校董道。  杜羨莞爾:“應該的。”  現在的大學幾乎都是私立,錄取方式有兩種,一種單看高考成績,隻適用於應屆生,江行雪被迫錯過了這個機會,隻能走另外一種。  那叫衡化錄取,把學生近年的成績進行一定比例的折算,及格後再評估近日的學習狀態,如果評估在良好及以上,也可以獲得入學資格。  後者比起前者,要看情況劃分為abc三類,按層次多交一部分錢,用於學校的教育建設。  這三類差距挺大,a類需要付前者的五倍學費,而c類得要多年連續捐增,幾百萬起步,沒有封頂。  “他誤打誤撞,我都沒想到係統上他成績那麽高。”  “是的,幾乎可以稱為那塊區域的特點了,本市高中生的平均分是80,他們會是92。”  杜羨問:“t大裏,來自他的省份的人多嗎?我的專業裏好像沒有。”  校董耐心地解答:“不多,尤其是你的院係分數線高,在幾個教育大省都要前百分之二才能進,能走衡化錄取的學生少之又少。”  講完,校董思索片刻,提醒杜羨:“那裏普遍而言,學習基礎會薄弱一些,最開始讀起來比較吃力,以及為能否順利畢業感到焦慮。”  “我們家不會給他壓力,初心想讓他多出去看看。”杜羨說,“聯係你的時候,我都做好了得給新校區捐棟圖書館的準備,這麽一來,我現在都沒緩過勁。”  “不用那麽想。”校董局促道,“你家這些年來從沒拜托過學校什麽,你讓我們看看一個成績優秀的學生,我們能做的隻有盡快發出通知書。”  “那裏分數太誇張了。”杜羨笑。  他看到江行雪在係統上顯示的過往成績的時候,正在喝水,差點全噴在屏幕上。那幾排接近於滿分的分數,讓他懷疑了下自己是不是接了個文曲星回家。  幸好校董和他說,t大好幾個從那裏出來的學生,高中的成績單差不多都長那樣。  校董道:“在那裏,尤其是江行雪在的地區,能堅持讀書已經萬裏挑一了。我年輕時去做過誌願者,對那裏的情況比較清楚。”  侍者開始上菜,杜羨接到了一個電話,來電顯示是個陌生的號碼。他和校董說抱歉以後,去走廊接通了它。  杜羨說:“你好?”  “江行雪?”有個女人試探著問,嗓音有點啞。  她地方口音很重,杜羨一時沒反應過來,再道:“我是杜羨,您是江行雪的媽媽麽?”  “對,您可以讓江行雪接一下電話嗎?”  被長輩用尊稱,這讓杜羨不太自在。他淡淡拒絕:“不好意思,您有什麽事的話,直接和我說就好。”  “太久沒見著人,我想他了,也有點要緊事和他說,麻煩您讓他來一下。”  “如果有要緊事的話,幹脆和我說,我會幫您的。他不在這裏,沒法聽您說話。”杜羨靠在牆上,空出來的手插在兜裏。  “對不起、對不起。”  女人說完這一句,電話那邊傳來一陣忙音。  杜羨一頭霧水,心想剛剛自己在嶽母那裏失禮了嗎,難道把她嚇著了?  社交軟件上也有新的消息提醒,是江行雪發來的,拍了一張錄取通知書的照片,說:啊啊啊啊!  杜羨回他:開心?  江行雪:開心,超級開心!我給我和季明洵的麵條多加了兩個雞蛋。  杜羨:季明洵?他放完東西怎麽還蹭晚飯。  江行雪:現在在喝茶。  杜羨:讓他從你眼前挪出去。  回去繼續用餐前,他把手機調成了靜音,接下來的兩個小時和校董輕鬆地說說笑笑,不自禁把那通電話拋到了腦後。  結束後,杜羨見江母在幾分鍾前又給他打了幾通電話,正要回撥,又有陌生來電撥了進來,和江母的號碼開頭一致,兩人該出自一個地方。  “有事?”杜羨開鎖上車,蹙了下眉頭。  “你是江行雪嗎?”  他冷冷回複:“怎麽說。”  那是個粗嗓子的男人:“你爸昨天填了你的聯係方式,說你肯定會幫他還貸款,今天都要過去了,怎麽賬戶上沒一點兒動靜,家裏人都不在。”  “不知道這一回事。”杜羨道。  昨天,是他媽媽和江母通話時,報了他的電話號碼,當初留了一個心眼,直接給了杜羨的。  那人感覺到杜羨的不配合,態度變得逐漸惡劣:“操,現在你老子跑了,你裝失憶,這筆錢找誰要去?”  杜羨沒被嚇著,語氣比對方還冷:“誰借的誰還,這點常識需要教嗎?以後別騷擾我。”  被杜羨說的話激怒了,那人罵:“錢什麽時候還,讓你老子給我個準信兒,再他媽磨磨嘰嘰東躲西藏,別怪我到時候帶人給你家搬空了,不要臉的玩意兒,怎麽著,還想換號?您覺得可能嗎,欠著我們老板這筆錢,你們家裏頭一個也甭想跑。”  聲音響的和開了免提差不多,杜羨把屏幕從耳朵邊上移開,再幹脆地掛斷了電話。車廂內沒了那流氓的罵聲,一下子靜了。  他看了會江母的電話,主動地打了過去,那裏很快就接了,仿佛握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高利貸的事我知道了,多少錢?”杜羨開門見山。  他心裏不屑地嗤了聲,哪有什麽想念不想念,過了那麽久,欠了錢了才想起江行雪。  江母報了個數字,但沒得到她想要的答案。果然,杜家的少爺比她兒子要難弄得多,她本來想著在江行雪麵前哭哭慘,江行雪總歸會盡力幫忙。  杜羨道:“見一麵吧。”  “買不了機票。”江母說,“孩子他爸跑了,也找不到人,我們躲在親戚家裏住,吃的喝的全靠著別人。”  不料這不僅沒讓杜羨打消念頭,反而牽住更令她慌亂的場麵。  杜羨不容推拒地講:“我會一個人抽空過來,記得保持聯絡,也別再找辦法和江行雪說上話,如果想還上錢的話。”  ·  “這金魚養得真好。”季明洵吃飽喝足,手裏握著一杯茶。  江行雪盯著杜羨的社交軟件的頭像,目不轉睛的:“杜羨還養著一隻貓,我看照片感覺好可愛。”  “那隻旺財啊,我摸過。”  “嗯?”  “這是他在學校裏撿來的流浪貓,你知不知道?”  江行雪點點頭,垂著細密的眼睫:“還有人虐待它來著,我看杜羨發的照片,它四肢和耳朵都受傷了……”  “不止,還有的沒拍到。”季明洵道,“當時我和杜羨去上選修課,大冬天的,這隻貓在角落叫得特別可憐,滿身是血,身上插進了樹枝,呼吸已經很弱了。”  江行雪咬咬嘴唇,不忍心聽到這種事情。  “杜羨就曠了那節課,也不嫌棄貓血蹭了他一身,把貓送寵物醫院去。”  季明洵道:“做了手術,情況非常不好,裏麵的器官也出了很大的問題,之前它遭到了極其殘忍的折磨,具體的太惡心,不和你講了,怕你睡不著。獸醫講,可能這虐待持續了整整一晚上。”  “罪魁禍首被學校開除了。”江行雪知道這件事的後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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