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樓上下來的武湛走過來,金今看了他一眼,警告道:“你要是再不正常就給我滾。” 武湛麵上不甘,嘴上還是答應了下來。 兩人將一片狼藉收拾好快十點,外麵放煙花的更多了,鞭炮聲不絕於耳,金今很懷疑樓上那幾個能睡得著。 “放煙花嗎?唐嶽帶了。” 把最後一副碗筷擦好之後的武湛問金今,金今現在還不困,看著武湛帶著期待的目光不願意掃他的興,便點了頭:“去郊外放吧,叫一下穆椋?” 武湛搖頭:“他睡了。” 從西山公館開車十分鍾就到了可以放煙花的郊外,金今穿上大衣和武湛出門,還未上車便看到輔路上開來一輛車,車速不快,金今看著那那輛車慢慢駛到21號門口停下,車裏沒有別人,駕駛座上的人沒什麽表情,棱角分明的臉在路燈和各路煙花的照耀下明滅不定,但金今知道他正看著自己。 “上車吧。” 武湛為金今打開副駕的車門,在他身後語氣平靜地開口,仿佛並沒有看到任何東西。 金今站著沒動,離自己五米不到的那輛車也沒有像往常一樣開進車庫,武湛開著車門,安靜地看著金今。 “你去哪了?” 金今開口,聲音不高,但他知道車裏的人聽到了,廖駿生將車燈熄滅,從車裏下來,站在車邊看著金今:“和家人吃了晚飯。” 金今幅度輕微地點頭:“跟我們去放煙花嗎?” 廖駿生開口:“好。” 於是三個人,開著兩輛車前往郊區,金今坐在武湛車上的副駕上,從後視鏡看到後麵那輛車不緊不慢地跟著,看不清車裏人的臉。 “不是說和他是假的麽?” 武湛開口,這是唐嶽告訴他的,他也見到金今對廖駿生惡語相向,可此時兩個人之間卻似乎又發生了什麽他不知道的事,氣氛微妙。 “是假的。” 金今沒否認,他的目光還放在後視鏡上,放在那輛在夜裏幾乎看不清的車身上。 武湛看了眼金今,眼底不甘,抿著嘴開車。 到了郊區大部分放煙花的人已經走了,那是一個湖邊,湖邊一大片荒地,荒地上已經落滿了煙花炮仗的殘渣。 武湛從車裏把煙花拿出來,唐嶽買了不少,夠放一個小時,他將所有煙花搬到比較幹燥的地方,不讓金今搬,金今隻好站在邊上看著武湛般,很快廖駿生停好車也走過來,金今愣住,廖駿生手裏提著一個透明塑料袋,裏麵裝了些種類不同的小型煙花,他也買了。第二十四章 廖駿生走到金今麵前,將手裏的東西往上提了提:“這些在院子裏也能放。” 金今看了眼廖駿生,又看了眼站在一堆大型煙花邊上等他的武湛:“不然我們先放大的吧,放完再放小的。” 廖駿生點頭,沒有將塑料袋放下,隻看向那一堆大煙花。 武湛笑著看金今:“我們先放哪個?” 金今指了指那個有大半個人高的煙花說:“這個吧。” 武湛點頭,將那個煙花單獨搬出來,點燃長長的引線,退後自然地拉住金今的手腕將他往後拉:“退一點,離煙花太近了。” 武湛抓著金今的手腕,將他拉到離煙花五米的地方,這時候引線燒到了頭,第一束煙花“嘭”一聲直衝雲霄,煙花炸開的聲音非常響,金今整個人震了一下,他抬起頭,爆開後的煙花像一把巨型雨傘罩在他們頭頂,拉出一條條銀白色的長線,一大箱煙花有十二發,金今抬著頭看呆了,一簇一簇眼花繚亂,每一發都有不同的顏色和花樣,金今眼睛映著五顏六色的光,時不時眨一眨眼睛,然後突然低下了頭。 煙花還在放著,廖駿生的餘光一直放在金今身上,所以此時他走到金今身邊問他:“怎麽了?” 金今伸手想揉眼睛,手卻被廖駿生一把抓住,武湛也察覺到金今的異樣,兩個人圍著金今,金今聲音中透著痛苦:“進眼睛了!” 廖駿生抓著金今的力道重了些,聲音卻是溫柔的:“我車裏有眼藥水,跟著我。” 武湛瞪了眼廖駿生,廖駿生皺眉看著他握著金今的手:“放開。” 武湛心中不甘,但也隻好放了,一放開金今就伸手拉住廖駿生的衣袖,他現在眼睛像被刺了一樣疼,瘋狂溢出眼淚,什麽都看不清,他隻好抓著廖駿生,廖駿生牽著金今很快把他帶到車上。 “把頭抬起來。”廖駿生讓金今坐好,幫他把座位往下放,然後輕聲對他說。 金今眼皮胡亂顫抖著,眼睛睜不開,嘴裏嗚嗚咽咽著:“疼死了嗚嗚嗚…” “我知道,你手抓著我的衣服,別亂動。” 廖駿生以一種很不雅觀的姿勢跨在金今身上,俯著身子輕輕碰著金今那隻一直在流淚的眼睛,金今十分抵觸廖駿生想把他眼皮扒開的動作,手腳不能動,隻能嘴裏不停喊著:“疼啊真的疼!你輕點!” 廖駿生低聲答應他,但還是毫不留情地將他眼睛扒開,很快將眼藥水滴進去,同時對著他的眼睛輕輕吹了氣,眼睛裏有個黑色的什麽,或許是煙碎什麽的,廖駿生又湊近了些吹了吹,金今終於不再繃著勁了,大概眼睛舒服了些,嘟噥著:“再滴兩滴。” 廖駿生聽話地又給他滴了兩滴眼藥水,金今漸漸舒服了,廖駿生拿了紙給他擦眼淚,金今像是經曆了一場什麽大手術,此刻頹喪地癱在座椅上喘氣,眼睛還紅著,血絲布滿眼白,涼涼地看著廖駿生,廖駿生坐在了邊上的座位上:“還要嗎?” 金今搖頭,此刻怒從心起,憤憤道:“放什麽狗屁煙花。” “不是你主動跟著別人走的麽?” 沒想到這次廖駿生的反應和金今想象的不太一樣,他聲音低沉,冒著寒氣。 金今莫名其妙地看向廖駿生,廖駿生撇開目光:“還有一堆呢,繼續放嗎?” 金今覺得廖駿生陰陽怪氣,準備下車走,卻被廖駿生一把按住手,金今看他:“幹嘛?” 廖駿生語氣緩和了些:“可以放我的。” “你的就不會炸到眼睛嗎?” 金今被剛剛廖駿生的語氣氣到了,此刻也咄咄逼人。 “拿在手上的,不會。” 廖駿生解釋。 “那會燙到手吧,我不放。” 說著金今想從廖駿生手裏將手抽出來,廖駿生卻還是不放,目光陰沉沉地看著金今,金今眼睛好透了,黑黢黢的眸子狠狠瞪著廖駿生。 “你要和別人繼續放煙花?” 廖駿生問,金今挑眉:“不可以嗎?” 此時,“別人”已經走到廖駿生車前,敲了敲廖駿生的車窗,廖駿生和金今一趟去得有點久,武湛等得有些憋屈,便跟了過來。 金今另一隻手打開車門,看著車外的武湛:“怎麽了?” “還放嗎?不然我們回去?” 金今搖頭:“放啊,那麽多放完再走,你放開我。” 金今看向廖駿生,廖駿生吸了口氣,鬆開他。金今很快下車跟著武湛去空地,廖駿生在車上坐了會兒,理智告訴他不用管了,回去休息,累了一天大晚上跑湖邊來放什麽煙花,可是情感又在告訴自己,那兩個人之間或許會發生些什麽,他不願意。 於是在車裏坐了五分鍾的廖駿生又下車了,沉著臉走到又放了一個大煙花的兩人邊上,手上拿著一副他平時開車用的平光鏡。 “戴上。” 廖駿生語氣不太好,透著命令,將眼鏡遞到金今跟前,金今不看他也不和他說話,隻拿過眼鏡戴上,武湛在邊上朝金今站了站,心不在焉地看著唐嶽花了大價錢買來的心形煙花。 三人各有所思地看完一場煙花盛筵,時間已經過了十一點。 廖駿生中午去了一趟公司,下午被家人喊去吃飯,還沒上飯桌突然被爸媽通知說要見一個姑娘,是大嬸家的某位親戚,司馬昭之心人盡皆知,所有人在廖駿生耳邊七嘴八舌地說這姑娘怎麽好,廖駿生在爆發的邊緣和親戚們吃了名義上的年夜飯,到九點才脫身回來。 他此刻看著金今被煙花映出亮光的側臉,心中一半疲倦一半酸澀,明明情緒已經滿了,可在夾縫中他依然能品出一絲甘甜,說不清原因。 “放完了,回去吧。” 武湛看向金今,金今的目光卻落在不遠處的地上,那裏有個透明塑料袋,裏麵放著很多小型煙花。 “好,回去。” 金今說回去卻沒有朝車的方向走,他走向那個塑料袋,自然地提在手上,武湛看著他愣了愣,金今抬了抬下巴:“走啊。” 廖駿生一直不說話,跟在兩人身後,不知道在想什麽。 回去的時候金今還是坐武湛的車,廖駿生沒有發表異議,穩穩地跟著。 到了西山公館各回各家,金今僅剩的兩個客房被另外三人住了,武湛想睡沙發卻被金今強硬地趕回家。 廖駿生洗漱結束的時候距離十二點還有十分鍾,然後他聽到石子敲打窗戶的聲音,不知怎麽廖駿生的疲憊猛然被掃了一半,他起來,拉開窗簾,樓下站著個人,手裏拿著點燃的手持煙花,抬著頭看他。 “放不放啊? 金今眼裏是仙女棒映出的碎光,黃澄澄的光跳動著,目光直率地盯著他。 下樓的時候是23:53分,廖駿生打開院門走到金今跟前,金今遞給他一根已經點燃的仙女棒:“喏,你買的,幫你點好了。” 廖駿生接過仙女棒,金今彎下腰又從袋子裏拿了兩根出來用原來的仙女棒引火。 “還挺好看的。” 金今說,接著他側過臉看廖駿生:“你為什麽買煙花?” 廖駿生手中的仙女棒燃盡,也彎腰從塑料袋裏拿了兩根出來,他說:“路邊看到的,就買了。” “那你買回來自己放嗎?” 金今又問,眼睛亮亮的,似乎帶著鉤子,廖駿生和他對視,兩人的瞳孔裏都泛著跳躍的光,他抿唇不說話,金今似乎精神又好了:“為什麽不說話?” 廖駿生眨了眨眼:“給你放的。” 金今的手一頓,將手中的煙花捏得緊了些,他大約猜到了答案,卻還是沒猜全,他猜廖駿生買回來是和他一起放的。 “擔心你怕吵,就買了些小的、沒聲音的。” 廖駿生又說,此刻金今手裏的仙女棒燃盡了,廖駿生將自己的遞給他,自己又去拿,拿了去過金今的火。 “不是說能趕走厄運麽?” 廖駿生說這句話的時候輕輕笑了,帶著股調侃,他自己都不信,但起碼是個好的寓意。 現在23:56分,金今的呼吸變得忽輕忽重,他時而看廖駿生,時而盯著手裏的煙花發呆,燃盡了都是廖駿生給他換的。 金今不說話,廖駿生卻像開了話匣子:“我真不知道該怎麽對你,有時候你太凶太壞了,有時候又像小孩子。” 金今低著頭抿著嘴,看廖駿生又給他換了一根。 “我自己心理也有點毛病,情緒也不太穩定,大部分時候都壓著,對上你就壓不住,會失控。” 金今抬眼看廖駿生,眼尾翹著,臉上有些不服氣:“憑什麽對我失控?” 廖駿生目光複雜,他停了幾秒才歎了口氣:“對啊,我也想問,就是忍不住。” “你給我滴眼藥水的時候還凶我。” 金今指的是廖駿生說他跟武湛出來放煙花,被誤傷到眼睛是活該。 “這件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