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情況下,直升機都是在半山腰的停車坪落地,隻有載著重要乘客的時候才會飛到莊園裏邊。  駕駛員知道唐宋在宋家的地位,也沒通報,直接載著他飛到了內宅。  安管家聽到螺旋槳的聲音,早早地等在了平台上。  直升機緩緩下降,在主宅掠過的瞬間,唐宋隱隱地看見幾個人坐在中庭,雖然小得像螞蟻,但那標誌性的唐裝一看就知道是誰。  唐宋懊惱地抱著肚子,想著現在裝暈機還來不來得及。  事實證明,來不及了。  直升機剛一落地,安管家就邁進了機艙,溫熱的大手往他身上一抓,不容拒絕地把他提了出去,偏偏笑得一臉慈愛。  “青楓少爺終於回來了,族長從三天前就在念叨,要不是知道您去了m國,他老人家又該傷心了,覺得您是故意躲著不回來。”  唐宋仰起頭,笑得要多乖巧有多乖巧,“安伯伯您說笑了,我可想伯伯們了,怎麽會躲著不回來呢!”  安管家笑眯眯,“中秋節剛剛過去,青楓少爺。”  唐宋一噎,八月十五,本來應該回宅子,他為了和沈磊一塊過就謊稱自己肚子疼,然後被連夜趕去探病的宋家人拆穿……  唐宋心虛地縮了縮脖子,“那個,安伯伯,你看我又跑不了,就別抓著我了唄,來來往往這麽多人……”  “不行哦,青楓少爺,這是族長的命令‘把青楓那小混蛋給我揪過來’。”安管家把宋長曜的語氣學了個十成十。  安管家今年六十歲,宋家槍練了五十多年,身強體壯,抓著唐宋就像抓一隻小貓咪似的。  來往的傭人看到了,紛紛掩著嘴笑。  唐宋紮著腦袋,丟臉死了。  好不容易到了主宅,背後的手終於放開,唐宋來不及鬆口氣,就對上一張張嚴肅的臉。  宋長曜穿著大紅的唐裝,一頭白發,不怒自威。  宋長河穿著青衫,瞪眼看著他,一臉不滿。  其餘伯伯穿紅的穿紅,穿青的穿青,一個個麵色紅潤,瞪著眼睛瞧著他。  唐宋條件反射地站直身體,規規矩矩地行禮:“族長伯伯安好,父親安好,二伯、三伯、五伯、六伯、七伯……十二伯伯好。”  宋長河繃著臉,冷哼:“還知道回來?”  唐宋乖乖順順地垂著手,嘴角微微下垂,愧疚又委屈簡直是拿出了影帝級的演技。  宋長河皺了皺眉,還要說什麽。宋長曜心軟了,截下他的話,“行了,剛回來,別再嚇跑了。”  “來來,小青楓,棋都擺好了,過來下兩盤。”其他伯伯也笑嗬嗬地打著圓場。  唐宋的年齡和他們的孫子差不多,這些越活越明白的老人家們根本不會為難他。除了宋長河。  如果非要給他定個性的話,宋長河大概就是那種超級恐同的人,自從知道唐宋和沈磊的事,他看唐宋一百個不順眼。  如果不是唐麗麗立場堅定,他甚至想把唐宋扔到醫院去看“病”。以至於直到現在,家族裏都沒人知道唐宋已經結婚的事。  宋家的下棋天賦似乎都匯聚到了唐宋一個人身上,十幾個老人家,一個個都是臭棋簍子,唐宋不讓棋,也不準他們悔棋,惹得他們連連罵他臭小子。  唐宋不生氣,也不嫌煩,就那麽穩穩當當地坐著,一個人對戰三個依舊遊刃有餘。  過了一個小時,唐宋時差還沒倒過來,又困又累,連連打嗬欠。偏偏宋長曜幾個下得正起勁,根本沒注意他。  安管家心疼唐宋,悄悄地叫人去通知唐麗麗。  唐麗麗很快過來,身上穿的是主母樣式的唐裝,孔雀藍打底,繡著百鳥朝鳳的圖案,頭上挽著髻,臉上略略塗著粉底,畫了眉毛,風儀盡顯。  她和宋長河都是要麵子的脾氣,即使私下吵得再凶,甚至已經分開住了,在族人麵前還是努力維持著和睦的表象。  “廚房蒸了重陽糕,泡了菊花酒,我給兄長們送過來。”唐麗麗笑意盈盈。  幾位長輩頓時明白,這是給唐宋解圍來了。  宋長曜看著唐宋哈欠連天的樣子,這才把注意力從棋盤上拔出來,擺了擺手,“趕緊著,去休息,年紀輕輕生活習慣這麽差。”  “聽說當演員就是這樣,日夜顛倒,飯都不按點吃。”二伯替唐宋解圍。  “傻小子,做點什麽不好非去吃這個苦?”宋長曜心疼地拍拍唐宋的肩。  宋長河冷冷地哼了一聲,“不知好歹。”  唐宋沒說什麽,唐麗麗卻拉下臉,拉著唐宋走了。  宋氏莊園的建築都是用青磚蓋的,地也是青磚鋪的,四百年間飽經風雨,可以看到修修補補的痕跡。  長長的巷子,靜謐的宅院,偶有族人或傭人經過,都是低低地問聲好或遠遠地行個禮。  唐麗麗心裏憋著氣,走得極快,厚底雲頭鞋踩在青石磚上咚咚作響。  唐宋走在她身邊,心裏有種說不出來的愧疚。  從他記事起父母的爭論焦點就在他身上,幾乎兩個人每次起衝突起因都是他,這也是為什麽他很排斥在沒有準備的情況下和沈磊要孩子。  有時候他會想,如果當初不是他意外出現,父母是不是就不會倉促結婚,如果沒有這場計劃之外的婚姻,他們是不是早就各自得到了幸福,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到老了還不能過舒心的日子。  唐麗麗不知道什麽時候停了下來,故作輕鬆地說:“我和你父親的事你不要放在心上,尋常夫妻哪有不吵架的?”  唐宋對上她強作笑顏的臉,不知哪裏來的一股勇氣,決定打破這虛假的表象,“媽,如果你和爸爸過得不開心,你們……不要顧忌我。”  他頓了一下,神色更加認真,“無論怎麽樣,我都愛你們,也會照顧你們。”  唐麗麗微微訝異,唐宋不是向來反對他們離婚嗎,怎麽現在……  “你是不是和磊子出現了問題?”  “不是。”唐宋連忙搖頭,稍稍有些不自在,“我們……很好。”  他經曆過不好,現在又重新和好,才真正明白夫妻之間“好”與“不好”的差距有多大,所以他不想讓唐麗麗為了自己再去承受什麽。  唐麗麗看到他眼中不自覺流露出來的幸福,這才放下心。  她拍了拍唐宋的手臂,不再強撐,而是笑笑說:“我和你爸爸的事……不是一兩句話能說清的。我們會有自己的解決辦法,你好好工作,好好跟磊子過日子。”  唐宋看出她對這件事的抵觸,順從地點點頭。  母子兩個繼續往前走,一時間誰都沒說話。  唐宋明顯看出唐麗麗的情緒不太好,他努力找了個輕鬆些的話題哄她開心,“媽,今晚我睡哪兒?千萬別再讓我睡主院,我不想淩晨三點被叫起來下棋。”  唐麗麗知道他的心思,配合地笑了一下,“就那一次,你還要記一輩子嗎?”  唐宋孩子氣地鼓了鼓臉,“那次我才十二歲,一個十二歲的小孩子淩晨三點被揪出被窩,大冬天的,還沒暖氣!”  “知道你記仇,還和上回一樣,跟你青嵐哥哥住一個院。東西給你拿過去了,累了就去睡,明天還要早起。”  “謝謝媽!”唐宋撒嬌般抱了她一下。  唐麗麗沒繃住,笑著點點他的鼻子。  母子兩個說笑了幾句,各自的心情終於鬆快了些。  ***  第二天,淩晨四點。  天還沒亮,在一聲聲高亢的雞鳴中,宋氏莊園各處的燈依次亮了起來。  南邊校場上豎著一杆宋字大旗,校場四腳各搭著一座望台,台與台之間掛著一串串燈籠,把整個校場照得亮如白晝。  宋家三歲以上的男丁全部出動,以宋長曜為首,按照輩分依次站好,一人一杆紅纓槍,練起了祖上流傳下來的《風竹三十六式》。  上到年近九十的宋長曜,下到剛滿三周歲的小曾孫,每個人皆是表情肅穆,喊聲震天,一招一式滿載著敬仰與信念。  唐宋也不例外。  每當這時,他才會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自己是宋家人,深埋於血液中的血性與堅韌被激發出來。  “仰不愧天,俯不怍人,鐵骨錚錚,無愧於心。”這是宋氏一族的家訓,也是從小就印刻在他骨子裏的東西。  練完紅纓槍,就要到祠堂祭祖,然後是吃早飯,登山,放風箏。  汾山西側有一座坡度平緩的矮山,上麵有平台,有涼亭,還有宋家特意鋪的草皮。  吃過早飯,宋家的男男女女紛紛插上茱萸,你拉我我牽你地爬到矮山上。  直到這時大家才會真正放鬆下來,享受過節的樂趣。  唐宋手裏牽著一個法拉利外形的風箏,這是他特意讓園子裏的手藝人紮的,這是沈磊最喜歡的車型。  放風箏是要比賽的,飛得高的不僅能得到族長親自頒發的獎勵,還預示著未來一年都會有好運氣。  “法拉利”旁邊是一隻“魚龍戰機”,氣勢挺足,無論唐宋怎麽努力都被壓了一頭。  他瞥了眼魚龍的主人,酸溜溜地說:“青嵐哥,你這運氣該不會是桃花運吧?”  宋青嵐今年三十歲了,母胎單身。  今天他穿的是藍色的唐裝,看起來清清瘦瘦,透著學者氣質,“你哥我婚都結了,要什麽桃花運?”  唐宋挑眉,“什麽時候結的,該不是偷偷領的證吧?”  宋青嵐白了他一眼,“你以為都像你?”他是唯數不多知道唐宋和沈磊關係的人。  “那你吹什麽牛?”  “書本就是我老婆,論文就是我家崽,記得給你侄子送份見麵禮。”  唐宋一心一意放風箏,假裝聽不見。  這個家夥看著文質彬彬,其實心眼最壞,自從他進了b大讀曆史係,不知道被宋青嵐哄出去多少東西。  唐宋不吭聲了,宋青嵐反倒來了興趣,“聽季老說下周你要回學校錄節目。”  唐宋警惕地看著他,“我以本科畢業生的身份回去,不許暴露我的真實學位。”  宋青嵐哼了哼,“這可說不準。”  唐宋眯眼,“你開個價。”  “不多,把你的聘禮捐出來就成。”  唐宋撇嘴,“做夢!”  宋青嵐笑:“那我可不敢保證能不能管住這張嘴。”  唐宋鄙視地看著他,“宋教授,你這是敲詐。”  “明明是為科研獻身。”  唐宋不想再搭理他,掏出身上的小刀壞心眼地割斷他的風箏線。與此同時,宋青嵐也割了他的。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影帝視帝今天離婚了嗎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孟冬十五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孟冬十五並收藏影帝視帝今天離婚了嗎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