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有女朋友了麽?”三七挑眉。“誰告訴你的?”興中華暗臊,力持平靜的狡辯:“女朋友也是有質量區別的,如果油畫能選西施當女朋友,那雕塑就隻有選無鹽的份。心理上無法平衡啊懂麽?”“美婦娛目,良婦娛心。拿破倫親口證實的。”三七興味的往他身旁一站,身高上的優勢便明顯凸現了,“果果,你天生就適合良婦。”興中華難得沒因為這調侃而嗆聲,微抬頭專注的盯著他了半響,狐疑道:“佛羅倫薩除了文藝複興外還有冷幽默這項特產麽?以前你似乎從沒跟我這樣開過玩笑。”“那是因為你以前經不起玩笑,現在你成熟了。”十一邊收拾東西邊戲插一句,順便交待別的同學幫收尾剩下的工作,隨後和三七開車到舊城西區的回收站,把現有的紅銅板全部買下,接又在那堆金屬廢舊裏翻找出幾片鋁合金,吩咐老板一起把東西送到學校。“跑這麽遠,就為了沾一身腐朽味道。”三七往他身上嗅嗅,旋即鑽進車裏。“這裏的東西多,老頭和師兄們都喜歡上這兒來找廢物。”十一上車對他眨眨眼,往上次的麵館馳去,半途又問:“曹悅然跟你談了什麽?”三七眯眼望著窗外疾逝的景物,不甚熱絡的說:“長青美術館旗下有個長青畫廊,每年都有跟一些有潛力的新生畫家簽約,他問我有沒有興趣加入,我還沒答應呢,雖然他說時間可以隨我支配,但一想到那邊的縛繩還沒解、這邊又要綁上一根,我就覺得累人。再者,相對於這邊來說,我更喜歡佛羅倫薩的工作環境和氛圍。”“不喜歡就拒絕,不一定非要吧工作定在這地方。”十一太了解他骨子裏的不羈了,願不願意全看他自己,除他之外的人根本無法左右他。“休假期內就不要想與工作有關的事了,等過幾天有時間,我帶你去個好玩的地方。”三七嘴角彎了彎,懶懶道:“中午四哥打電話給我了,叫我們明天晚上回家吃飯。”知情不報的後果很嚴重。十一眉峰微微攢起,一見前麵十來米外的加油站時又舒緩開了,趁著反向車子較少,立即調頭轉到麵館前,停好車後和三七一起入內。眼下是五點過十分,館內食客很少,兩個服務員湊在流理台邊聊天,聞聲齊叫歡迎光臨,笑容滿麵的拿單過來。十一搖頭笑道:“今天不吃麵,隻想找你們老板。”“啊,老板在……”其中一女孩兒話還沒說完,旁邊的同事立即不動聲色的蹭她一下,她忙改口:“老板不在,他還有別的工作要做,平時隻是偶爾才過來看看。”十一諱莫如深的喔了聲,徑直走到廚房門口,果然見那位不在的老板正站在灶台邊擺弄調味罐,他轉頭警告的睨了眼跟後過來的服務員,走到老板身後,搭上他的肩膀笑嘻嘻道:“閔子言,你還記得我麽?昨天我還問你拿了名片呢。”“客人太多,我記不了那麽多生麵孔。”閔子言淡然的回應。“沒關係沒關係,我記得你就好了。”十一強勢的把單薄的閔子言拉出廚房,連著三七一起帶出門,立在車旁端然有禮的向閔子言自我介紹了一番,旋即又極力邀請他一起吃晚飯。閔子言沉寂的望著他,對他眼中的毫不掩飾的熱烈與信賴而遲疑。三七梭巡不定的大量眼光在閔子言身上逗留了許久,繼而鑽進車裏,搖下車窗,唇角帶笑的叫:“走吧閔子言,難得十一這麽興致高昂,你就賞個臉吧。”“可不是,我對你一見傾心二見傾情呢。”十一打開車門,作恭迎的姿勢。閔子言微微一笑,對玻璃門內的員工打了個手勢後便上車。第202章路上,三七一改平日裏的寡言,饒有興趣的跟閔子言聊天,毫無顧忌的問及他的工作、家庭與生活之類的私人問題。閔子言也不隱瞞,簡言一一回答。到了太學路搖湖公園旁的露天餐館,一個身著製服的年輕男人迎上來,十一熟稔的跟他打了聲招呼,轉對三七和閔子言說餐館的老板是伍老頭的朋友,廚藝非同尋常,往常他們一有什麽活動或項目結束,總會來這裏聚餐慶祝,時間長了自然就把這兒當成根據地了。“環境優美,地理位置極佳。”三七略覽四周優美的景色,評價。“當然,租金也極貴。”男人玩笑順應,把三人帶到欄杆邊的座位上,攤開菜單遞過去:“先點餐吧,待會兒你們可以進公園逛逛,二十分鍾左右再回來。”“還有好些人沒來呢,你先別管這裏了。”十一拍拍男人肩膀,抬腕看了看表,起身道:“我去接唐寫,你們倆先坐著。”看著車子迅速馳離,三七百無聊賴的轉身趴在欄杆上,長長的眼睫垂下來,細膩的側麵線條又呈現出淡漠的弧度。閔子言安靜的翻了會兒菜單,開口問:“你和十一不是同學麽?”三七懶洋洋應道:“曾經是,後來因為一些不得已的原因,我獨自去意大利學畫了。”“手傷了?”閔子言望向他的手臂,那隻絢目的火鳳凰遮不住三條扭曲的短疤痕,從錯雜的位置上可以推斷出那隻手曾受過重創,且無法複原。“這是主要原因之一麽?”“嚴格來說應該算是次要原因。”三七倒頭覷了眼他如古井水般波瀾不驚的了然眼神,視線落在他擱在桌麵的手上,那雙手骨節分明且勻稱,指甲修剪得非常整潔,不像是慣進廚房的人,忽而問:“要不要喝點酒?”“空腹喝酒對胃不好,要注意身體健康。”閔子言氣定神閑的輕言教訓,語氣裏有種養尊處優的優雅。“這話怎麽聽著耳熟呢,似乎我爺爺他們經常說。”三七把臉埋進臂彎裏,揶揄道,“我很多同學都是好酒好色之輩,跟他們在一起幾年,我的酒量也變大了,平時想放鬆一下時總會結伴去喝酒,那些酒吧裏總少不了身材火辣的漂亮女孩兒,喝到盡興時便會找合意的去開房,一起度過一個熱情的夜晚。”“嗯——”一個婉轉的鼻音後,閔子言滿含深意的說:“對你來說,隻要把心鎖緊,身體便可以隨意放縱了麽?你從來沒有深層的想過’性‘的意義吧。”三七沉默了片刻,想訴說的念頭不知為何越來越強烈,輕籲了口氣,說道:“我老師說欲望一定要適時緩解,否則它將會阻礙你的思維和想象力的開拓,而這兩樣東西是創作一幅好的作品的前提條件。這些說辭並非無稽之談,藝術係學生的壓力往往來自於本身,創作不出好作品的人就跟廢物一樣,一輩子隻能徘徊在名利圈外仰望那些被光環籠罩的藝術家們。對於我來說,利從來都不在我考慮的範圍內,花家有的是錢,但我決不能默默無聞的隻當個小人物。當年要離開這裏時我就明白了,我要出名,要讓我爺爺點頭認同,還要他以我為傲。”“有你這樣的孫兒,大概誰都會驕傲的吧。”閔子言低語。“那不一樣。”三七抬頭凝視灰雲密布的天空,倏然笑道:“我確實從沒想過’性‘的具體含意,那是我能控製的……”話未說完,興中華一聲高昂的叫喚聲便插了進來,他揚手揮了揮,又示意服務生把鄰桌的椅子拉過來。興中華等人是直接從工作室出來的,身上還穿著寬鬆的工裝,大大咧咧的落座後便爭先恐後的報菜名,那急切的模樣活像三五年未見糧了似的,委實好笑。“這是十一的同學和師兄弟。”三七給閔子言介紹罷,又專指興中華:“我跟他也算是同學吧,其他幾個我不認識。”其中一位師兄聞言,立即熱情的輪番介紹,人來熟的跟兩人攀起話來。待飯菜上桌了,十一還沒回來,興中華打電話過去問,得知唐寫在工地被玻璃劃傷手臂了,這會兒正在診所包紮傷口呢,可能得半個小時後才能過來。“怎麽了?”三七見他掛了電話後一直偷覷自己,挑眉問。興中華幹笑兩聲,起身道小吧台處拿了一瓶伏特加過來,一一斟上,舉杯特意跟他碰一下,諂媚道:“敬未來的偶像派畫家一杯,祝你像玫瑰花一樣越長越鮮豔。”“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三七毫不領情,垂頭安靜的吃飯。許是因為他身上散發出的若隱若現的疏離,原先喧鬧的其他人霎時俱默,夾食咀嚼的動作也不自覺的小心翼翼起來,一直到十一和唐寫過來了,眾人才悄然鬆了口氣,繃起的肌肉也放鬆了。興中華把唐寫拉到身旁位置,又頻頻對十一打眼色。十一狐疑的掃了眼桌麵,頓時了然的坐到三七身旁,把桌上正中央處的兩盤菜換到他麵前,執筷把菜夾到他碗裏,晃眼瞧見師兄弟們皆是一臉驚訝的呆望過來,遂解釋道:“他最喜歡吃雞肉絲和炒五花肉了,每次回家吃飯,阿姨總會特別給他準備兩份。”師兄弟們互覷一眼,又看看依然安靜的三七,忽地齊聲叫服務員加菜。十一的加入讓氣氛逐漸活絡,知其甚深的幾人開始像往常一樣肆無忌憚的笑鬧起來,唯恐天下不亂的扯出跟他走得比較近的女孩兒,綁在一起編造故事,又趁機借酒壯膽的痛訴他不懂尊老愛幼,月前結束的校際雕展上又毫不留情的領走了眾人引頸相望的高額獎金,連伍老頭都格外關照他,下午時還特地到工作室檢查他的作業。越說越誇張了,十一挑眉:“你們要是羨慕,改天我讓老頭格外關照一下你們好了。”“這不是讓不讓的問題,而是他本身的態度問題!”師兄沉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