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和三七麵麵相覷,不甘不願地閉口跟過去。晚飯過後,兩人例行公事地上樓,在那幼時住過的已沒有任何印象的房間裏轉了一圈,隨後便拖著花雷去主屋後的偏房找小莫。小莫年紀跟兩人差不多大,小時候還被十一打過,但自兩人去北麵住之後的這些年,他就很少真真正正地見過十一的麵,三七倒是常見,不過彼此之間極少交談,不太熟,此時見兩人特地找來,不禁有些忐忑拘謹,忙不迭地放下碗筷招呼兩人。十一環顧這整潔寬敞的屋子,見窗台上擺著三隻小鳥籠,幾隻灰溜溜的小鳥在裏邊吱喳著上躥下跳,他走過去提起一隻籠子,靜觀那鳥兒似恐慌的姿態,漫不經心問:“小莫,你養過蛇麽?”小莫不明所以,老實答:“偷偷養過海蛇,後來被我媽發現,她讓我放走了。”“你不怕?”“島上很多蛇啊,你們不知道麽?去摘果子的時候,在樹叢裏經常見到各種各樣的蛇,有時候還會爬到屋子裏,我們早就見慣不怪了。”頓了頓,他又憨憨的補充:“北麵比較荒,可能不常見。”十一笑眯眯地應了聲,關上門,把靠牆的箱子放倒,輕敲幾下顫動的箱麵:“你知道我們養了一條蛇吧?它叫花雷,跟我們一起生活了八年了。”小莫下意識地繃起身子退到牆邊,驚疑的盯著大箱子。雖沒親眼見過,但聽說那條蛇很長很大。“別怕,花雷除了個頭大了點,脾性跟其他小蛇沒區別。”說完便拉開鎖扣,蓋子稍一鬆動,一個金黃扁平的腦袋便滑溜溜地鑽了出來,慢慢拖出粗長的身子,在暗紅的磚麵上蕩出一波波流暢美麗的紋路。十一吹了聲口哨,那紋路便緩緩爬到他身上,一圈一圈地纏住。他轉過頭對目瞪口呆的小莫道:“它有時候喜歡這麽纏人,但很有分寸,不會傷到你的。我想讓你幫我養它,我在學校不方便。”小莫愁苦:小蛇跟大蟒完全是兩個概念,光看著這大家夥,他已經手足發軟心跳加速了。“花雷過來。”三七叫。花雷搖頭晃腦地鬆開十一,遊到三七腳邊盤成一坨,頭高高仰起,噝噝吐著舌信子。站在三七幾步外的小莫如炸了毛的貓般迅速跳開,順手拿起牆邊的船槳,緊張防備著。“它不會亂來的,我保證。”十一忍俊不禁,惡作劇地朝花雷噓了聲,花雷立即撒歡地躥到小莫腳邊,蛇尾一掃,那船槳咣當甩到地麵上,它又繞上小莫僵硬的腿,腦袋往他衣服下擺鑽。小莫噩夢驚醒般驚叫出聲,卻動也不敢動,隻渾身冰冷的僵立著。十一走過去,托起花雷的腦袋湊到他眼前,一本正經地說道:“看清楚了,這不是普通的野生的蛇,它是我和三七一起養大的,很聽話很聰明,從不咬人,很喜歡玩水,隻要你跟它熟了,你叫它幹什麽它就幹什麽。”“……真的?”小莫繃著聲音問,眼前這大家夥太亮眼了,讓人見了就忍不住心驚膽跳。三七道:“我們在島上呆兩天,應該能讓你們熟悉起來了。花雷以後還是呆在北麵,你隻需要經常去陪它玩玩,拿東西給它吃就行了。明天一早你跟我們去那邊看看吧。”小莫看看花雷,心裏懼怕的同時又有些興奮和刺激:要是把它馴服了,該多大的驕傲啊。隔天清晨,三人一蛇駕車到北麵。花雷的舌信敏銳的觸到空氣中熟悉的鹹濕,立即撒著歡的四處亂竄。十一則熱情的給小莫介紹自己的地盤,大到樓閣,小到石徑上的每一組鵝卵石鋪就的花紋,無一遺漏。許是同樣單純直率的少年心性,三人倒是奇快的熟識了,把北麵逛了個徹底後,換駕十一的小改裝車去果園摘柑橘和番石榴,下午又開小船到海裏去捕了一小筐魚。傍晚,小莫在海灘邊架起柴火,繼而又開車回主屋帶了一箱啤酒、醬料、食材和小型鍋具回來,隨他一道過來還有兩個一起長大的島上少年。三人分工合作,一個把魚清理幹淨,兩個燃火燒烤。而十一和三七則在海裏和花雷嬉鬧,花雷卷著十一在海麵上迅速飄移,來回玩了幾次又把他丟回原處,自己紮進海裏找樂子去了。十一遊到礁石下,靈敏地攀爬到高石頂端,身長玉立地眺望波瀾壯闊的海麵及鬱鬱蔥蔥的島嶼,心情極佳時對海裏的三七喊:“還是島上住著最舒服了,以後咱們經常回來住吧。”那聲音被風吹得朦朧,三七聽不清楚,索性也爬上石頂。十一搭上他肩膀,裝模作樣的捋了把無形的胡子,清朗念道:“東臨碣石,以觀滄海。水何澹澹,山島聳峙。樹木叢生,百草豐茂。秋風蕭瑟,洪波湧起。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漢燦爛,若出其裏。幸甚至哉,歌以詠誌。”三七側頭睨他:“詠什麽誌?”剛培養起的些許浩然大氣被破壞,十一不滿的撅嘴:“隨便!”“那等你以後出名了,再到這裏來詠歎一番。”三七慢條斯理道。十一哼哧一氣,兩手高舉的縱身一躍,身姿極盡美妙的落入海裏,周圍濺起細碎的水花。三七好整以暇地盤腿穩坐,心裏默數一二三,等數到一百二時,水麵上開始冒出一連串的氣泡,十一緩緩地浮出頭來,扒開臉上的濕發朝他喊:再下來玩會兒啊!第181章自由自在的玩了兩天,十一依依不舍的和三七登船返城,回到家沉沉睡了一覺,少了同伴的失落心情還沒調整回來,一大早就又不得不回校上課了。四節女裸體素描寫生課後,十一收拾好畫具,叫興中華一起去李長順處吃午飯,興中華道:“不知道他今天開不開門,昨天我去吃了閉門羹,再去大食堂時就隻剩些殘羹剩飯了。”十一訝異,早上因為趕時間,經過校門口時也沒注意那館子有沒有營業,不過蒙阿姨說過李長順這幾日忙別的事,估計昨天是放假了。“去食堂吧。我困了,不想走那麽遠。”睡眠不足的三七蔫蔫道,把包塞給十一,無骨似的趴在他背上,讓他拖著走。食堂諾大的就餐區滿座,勺盤叮當交響,各種各樣的聲音沸反盈天,三人毫不猶豫的打包盒飯回宿舍,吃飽了倒頭就睡。下午依然是女裸體寫生,學生們自覺的坐在畫架前繼續繪未完成的作業,在畫室裏隻聽得一片鉛筆摩擦畫紙時的輕微沙沙聲。徐浦高高坐在靠牆的桌上,嘴上銜著跟未點著的煙,眯著眼審視陳列麵前的一張張作品,準備的分析其不足之處,並擠在小本子上,待課間休息,他再一一點評指正。不得不說,雖然這些學生當中,底子好技巧高的有不少,但隻有三七的畫最深得他喜愛,那些看似潦草的線條、粗簡的構圖和直白的表現形式,讓他看到了拋除技巧後的原始風味,那是從一個人的血脈裏分離出來的本色,而不是通過思維分析後塑造出來的任何一種。他不能否認技巧的重要性,但相對的,他更看重從一顆純粹的心中理解並表現出來的自然的藝術美,因為技巧是可以通過時間來積累和完善,而純粹確實可遇不可求的。臨近放學時,徐浦跟三七說,長青美術館五月的小型畫展上,他也是受邀參展的畫家之一,一個主題四張作品,因為時間趕不及,目前隻繪了一副,需要這幾天去青楓浦上幫忙。三七看了看課程安排,除了後天一整天的解剖與透視造型課,其餘四天全是女裸寫生,於是便應下,回頭跟十一交待幾句,和徐浦一道離開。身邊少了三七作陪,十一覺得自由的同時又有些落落寡歡,聽周圍同學們邊收拾畫具邊商量著上哪兒吃晚飯,他悶悶地繼續在畫紙上排線,努力把精神集中在作業上,興中華叫他他也當沒聽到,一直到六點多時,他才放下筆,拎上背包往校門口去。李長順的館子嚴嚴實實的掩著門,他站在門前無意義的敲了幾下,咣當直響,隔壁麵包店的女孩兒探頭出來叫:“別敲了,休息呢,明天再來吧。”明天還遠著呢。十一精神萎靡的仰頭望天,烏沉沉的天色像一塊灰絨布,把蒼山腳整個籠罩了。一陣熟悉的鈴聲從包裏傳出,他慢騰騰的掏出電話:“四哥,你找我?”花四說:“我在葉加這兒呢,你和七過來吧,一起去吃飯。”打了車到酒吧,廳裏冷清清的沒什麽客人,隻見花四和他的幾個死黨們正在吧台邊嬉皮笑臉的玩鬧,他揚聲打了個招呼,擅自進吧台裏倒了杯冰水飲下,掃一眼正懶洋洋坐在酒箱上的酒保,又搜尋值班的服務員,狐疑道:“今晚上班的人怎這麽少?集體放假了還是開會了?”酒保深深籲了口氣,有氣無力的搖搖頭。花四從朋友圈中抽身,撥冗關心一下小弟:“十一,七怎麽沒跟你一起?”“老師找他有事,這幾天都沒空。”“嘿那小子,他還挺受寵的嘛。”十一笑笑:“當然,徐老師很喜歡他的畫。葉加呢?”“樓上換衣服呢。那孔雀不穿花衣裳見不得人,恨不得男女老少都拜倒在他的西裝褲下。”單令夕不敢苟同的撇嘴,轉又正兒八經的對他道:“最近嚴查黃賭毒,這條街好幾家店都被封了,弄得人心惶惶,你們也注意點,沒事少跟同學去酒吧俱樂部玩。”十一一愣:“那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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