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香一進大門就想往回鑽,被沈破浪拖著拽著到了人群中央,糊裏糊塗的跟人打招呼:花老爺子三個兄弟一個妹妹、十幾個親表叔嬸、十幾個表兄弟和他們的小孩兒,外加一些關係好的旁親什麽的,名字花裏胡哨似耳旁風,一吹就過,再轉頭見那些人時尷尬不已,因為完全記不起誰對誰了。“蕭香,快過來。”正坐在最中央的花老爺子喚他,清矍的臉上笑容滿麵,看得出來他今天心情非常好。他旁邊依次坐著夏行若夫婦及夏時、十一等幾個孩子。周圍打量審視的視線讓蕭香心裏緊張,他抓著沈破浪的手不放,邊走邊悄聲問:“我媽有跟他們說了什麽?”“沒有,花老爺子早前就跟家人介紹你了,今天隻是露個麵,不用緊張。”沈破浪摩挲他的手心,安撫道:“等一下爺爺和蘭伯也會過來。”“他們回來了?”蕭香驚訝,卻更緊張了,“你什麽時候跟他們說的?他們什麽時候到?”“快了。”沈破浪言簡意賅,走到韓清淋旁邊坐下,倒了杯茶給蕭香,傾身低語:“記不了名字沒關係,笑一笑就好了。”“嗯。”蕭香點頭,眼神悄然飄轉,即使對不小號,他也要努力把這些麵孔記在腦中,這此人如今名義上都是跟他有關聯的,也許他們心裏並不一定真心歡迎他,但日後見麵總得點個頭打個招呼。轉頭望了望此時已榮升為“爺爺”的花老爺子,他能感受得從他心裏傳達出來的喜悅,也正是因為這老人,也因為十一,他才願意坐在這裏。“喂你們!”花四突然從後麵冒出來,攀上他肩膀,左瞧右瞧,笑得春光燦爛,“蕭香,我好像比你大三個多月,算是表哥了吧?浪頭兒,從沒想到咱倆居然成結為親家,哈哈,以後要對我們蕭香好點啊。”“你結了婚就變得這麽庸俗。”沈破浪譏道:“這也是我從沒想得到的。”“嗬,看看形勢啊你,還以為自己是老大呢?”花四吊眼乜他,“你現在級別比我低懂吧?弟夫!要懂得尊老愛幼,見麵叫一聲表哥,有好吃的好玩的我不會忘了你的。”“沒,還沒喝酒呢。”花四愣了一下,又喜道:“不過今晚高興,不醉不歸,你陪我們喝吧。”“沒醉你擺什麽態說什麽屁話呢。該上哪兒上哪兒去吧,沒見你老婆正在盯著你麽?”沈破浪意有所指地歪歪頭,隔壁那群人中,有一個麵容姣好的年輕女人正側頭望著這邊,目光流連在他們身上,而她旁邊的一位中年婦女時不時的湊近跟她說話,餘眼也是偷偷打量過來。花四輕啐了聲,興味索然的走過去。蕭香看他坐下後又跟旁邊的人交談了幾句,隨後便又有幾道目光投過來,說不上來其中有什麽意味,但他不喜歡,湊近細聲問沈破浪:“他們都知道咱們的關係麽?”“應該吧。”沈破浪含蓄回答。事實上,早在他們來的時候,花老爺子就跟他們坦白過了,他要認蕭香,同時也跟家人們表明了他們倆的關係,不希望日後有某些人拿這作話柄故意找茬。他明白他的意思,故意爆出他家世相當的沈家,是為了讓花家諸多親係安心省心,意在要婉轉地傳達出認這孫子並全無好處,說白了,就是有點利用沈家的意思,不過他不介意,而自家老爺子答應要來赴這趟家宴,也是當默認了,因為這不僅關係到他和蕭香的未來生活,還因為花家跟沈家曆來關係都很不錯的。蕭香暗鬆了口氣,舉目四顧,發現花二和花瑜正從側麵不遠外的小道上朝這邊走來,他們身後還跟著兩個人,其中一個是在島上有過一麵之緣的喬翌,另一個是位容色中上衣著得體的中年婦人。“花四說他也是你爸的孩子。”沈破浪握住他的手,漫不經心地揉捏。“我知道了。”蕭香應著,下意識地朝自己母親望去,正好對上她淡然的視線,他心一動,傾身說道:“媽媽,你認識那個阿姨吧?”韓清淋瞥了眼走近的四人,不在意地嗯了聲,抬手輕撫了撫他的臉:“要是覺得麻煩,其他人你可以不用理會,我們跟他們沒有直接的聯係。”蕭香愣了一下,笑容綻開:“好。”韓清淋望著這笑,暗自欣慰。喬翌幾人走近,恭敬地喚了聲“爺爺”,態度熟稔,儼然是早已知曉彼此身份的模樣。花老爺子頷了頷首,拍拍蕭香,笑容滿麵地跟他介紹:“花琰你大伯家的小兒子,今天剛回來;花瑜你見過的,三叔的孩子;這個叫喬翌,是你爸爸的孩子,年紀比你小兩歲,跟花瑜是同學;身邊這位是他母親喬知蘭,你可以叫她喬阿姨。”蕭香對幾個同輩人點點頭,又彬彬有禮地叫了聲“喬阿姨”。喬知蘭有些僵硬的微笑應和,眼神不錯地盯著他,眼前這張臉是完全不同於花家子孫的標致美貌,有韓家人的特征;又轉頭看看站在花瑜身邊自己的兒子,這兩人眉宇間的俊是有些許關聯的,心裏突然就鬆了口氣。在知道今晚要見這位相對正牌的花家子孫時,她的心情無法用言語來形容,有不安,有緊張,也有期待。喬翌從島上回來後,曾跟她說起過蕭香,但並沒有具體描述他的外貌,所以她以為自己會見到一個與蕭清玉相似的孩子,誰知,居然是無半點相似之處!“知蘭,你們坐吧。”花老爺子示意幾人坐下,手往韓清淋處一比:“這是蕭香的媽媽韓清淋,旁邊是她丈夫夏行若和他們的小兒子夏時、蕭香的小姨清幽。”他的目光在十一身上頓住,又道:“這小子是清玉最小的孩子,花璃,小名十一,今天十一月就滿十八歲了,準備在美院上學。”喬知蘭笑得愈加僵硬,眼神剛與韓清淋對上,便立即閃過去,有些慌亂的點了點頭。“爺爺,這位是?”喬翌眼望著沈破浪,有意問。“他是……是……”花老爺子一時想不出該用什麽詞來表達。昨天招家人開誠布公時,喬翌和花二都不在。轉頭想示意沈破浪自我介紹,卻見他眼神戲謔十足地挑釁喬翌,便問:“你們倆認識?”“不認識。”沈破浪斷然否認,抬腕看了看表,道了聲抱歉便起身離位,扯了花四一同拐上小道,往大門走去。“沈叔叔去哪兒?”安寧好氣的轉頭問。“不知道喔。”蕭香笑,勾勾手叫他過來,把桌上的點心盤挪近,叉了塊蒸糕給他。十一轉頭看見了,也擠過來,眼巴巴望著他,蕭香輕扯他頭發,說道:“十一,昨晚你想找的人我看見了,他叫木瑟,自由雕塑家,他一周內至少有三天晚上會在那家店裏,時間都在九點左右。你還想見他麽?”“木瑟?”十一歪頭想了想,搖頭道:“我想見的時候不在,在的時候我已經不太想見了,以後再說吧,我還有其他事要做呢。”“做什麽?”他很好奇。“我叫人把島上所有的畫和雕座都打包上船,明天晚上應該到了。”十一條理分明地說著,又挽他手臂輕搖:“哥哥,三七說想把東西托在藝館裏寄賣,你來幫我們找好不好?”蕭香被他一聲“哥哥”給叫愣了一下,也不知是花老爺子授意的,還是他自己想明白的,總之,聽上去總比直接叫“蕭香”要好得多。“你真要賣了那些東西?”“嗯,以後隻會越來越多,我們不能總堆放著不動,那它被製作出來也就沒多大意義了。”“又是三七說的?”蕭香睨過去,那方的三七不動如山地回以淡薄的一眼,他又轉回到十一臉上,思量了片刻才道:“那行,我幫你們找個現成的地方,地點挺合適,稍微叫主人裝修一下就好了。”“真的?”十一驚喜不已,猛地摟他一下便跳起來,回到原位跟三七嘀嘀咕咕一陣,三七總算是笑了。三七雖然脾性怪異,但長得卻是極勻稱俊俏,尤其是笑的時候,仿佛周圍都染了層色彩,斑斕瑰麗,與那相貌成為極端的反差,但又會讓人覺得那才是他本應該有的色調,鮮豔奪目的。這孩子要是品性端正就完美了。蕭香感慨。第62章因為事前有花老爺子的未雨綢繆,又有他本身對家庭的威望,再加上現場有韓、沈等劃入“外姓”的幾家在場,這頓晚飯可算是在平和、融洽、歡樂的氣氛中進行著的。有商人的地方總免不了會言商與利,股票期貨匯市貨幣等各類重利打頭的風險投資是商人掛在嘴邊的話題,尤其是夏花沈三家均是資本市場中的一員,任誰都能隨口拈來某股開收跌升、眸外幣匯價再創新高。花家雖以繡坊發家,但早在花老太爺當家時便已全麵轉型以食品工業為主,著重開發各類功能性飲料及乳製品,因產品專而精,一直以來在市場上都是占半壁江山,保持龍頭企業地位,前幾年開始擴大產業鏈,在全國範圍內經營連鎖經濟型酒店,經過二年多的摸索和結構調整,如今已經開始穩定營利,也許不久的將來會成為花家除食品王國外的一顆鮮美多汁的碩果。而沈家,除了祖上傳下的兩家大規模的織染廠外,最重要的產業是能源工業、鋁業及建築材料。雖然兩家企業的經營方向不同,但有句話怎麽說?前不算,後要亂。成精的商人們自有一套保留手腕,畢竟誰也不能保證在風雲際會的商海中不會劍走偏鋒,今天的敵人也許就是明天的朋友,食品也會有與金屬暗通款曲的一天。誰也說不準不是?蕭香雖然學的是經貿專業,但他對現實中的市場經濟與金融業一竅不通,也不感興趣,聽著周邊幾方你來我往侃侃而談,他如坐針氈如芒在背,窮極無聊的低頭研究桌布上的回形紋。而一旁的沈破浪難得一見這種領袖聚首百家爭鳴的勢態,倒是挺有興致的聽著,在一兩個月,他也算是社會人了。分屬不同商業領域的三家正對著大方麵的產品市場聊到興起,不可避免的就聯係到勞動力市場,工廠工人的作業、薪資與獎懲自然而然也提起,當然,也僅是順手牽羊就著別人家的製度各抒己見,順便抨擊一下政府過多的幹預與限製使國內不少產業發展緩慢,同仇敵愾吧。安寧本好好的坐在蕭香旁邊,但到此時也禁不住嗬欠連連,小腦袋釣魚似的點啊點,一不留神身子就傾倒了。蕭香趕緊托住他,看他居然連眼皮都沒掀一下,不禁好笑,輕捏他臉頰,沒反應,於是把他抱起來。“睡著了?”沈破浪輕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