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高矬子他們也是夠倒黴的,剛遇完狼群,好不容易逃出來,重聚到一起。


    結果又碰到了老虎。


    可把他們這些人給嚇屁了。


    老虎乃山中之王啊,這可比狼可怕多了。


    眾人戰戰兢兢地動都不敢動一下,有的人膽子小,都被老虎給嚇尿褲子了。


    幸虧老虎隻是站在前頭,懶洋洋地看著他們,沒動彈。


    還是高矬子實在受不了了,硬撐著對眾人小聲說道:


    “大家夥想一起逃是不可能了,咱們大家夥按照老規矩來吧。”


    眾人一聽按照老規矩來,盡皆默然。


    紛紛把頭頂戴的帽子摘下來,悄悄扔到地上。


    然後老實地眯著,誰也不敢吭聲,靜等命運的安排。


    至於說這老規矩跟扔帽子有啥關係呢?


    這可有非常非常大的關係。


    甚至於大到可以直接決定一個人或者幾個人的生死。


    這老虎在他們當地人的心目中,那就是山神。


    山神想吃個人,這人能反對得了麽。


    當然不能反對呀,反對了,這次隻是吃個人,下次可說不上要吃點啥了。


    他們這地方以山地為主,敬的可就是山神,隻有把山神答對滿意了,不管幹啥事兒,才能順順利利,太太平平的。


    所以打從這地方有人開始,就規定,一群人如果遇到了山神,千萬不能跑,跑就會激怒山神,被吃得一個不剩。


    想讓山神滿意,必須犧牲掉這一群人裏的某一個人,或某幾個人。


    至於這數目到底怎麽定的,那得由山神決定。


    山神咋決定呢?


    就是這一群人,都把頭頂戴的帽子扔到地上,山神叼起哪頂帽子,那麽就說明這個帽子的主人,被山神給相中了,就必須得留下來喂老虎。


    如果山神叼了好幾個人的帽子,那麽對不起了,這幾個人得一起留下來喂老虎。


    不然膽敢違抗,那就是大不敬,即便活下來了,也會被當地人亂棍打死,為山神出氣。


    所以高矬子一提按老規矩來,眾人怕不怕吧?


    那可太怕了。


    可怕也沒用,傳說中不按老規矩來的人,即便這次沒被山神給吃了,最終也沒啥好下場。


    反而還要連累家人跟著一起遭殃。


    所以雖然怕,但也隻能把帽子都扔到地上,靜等老虎的選擇了。


    可今天也不知道咋回事兒,也許是這老虎它剛吃飽,不想進食,見到眾人扔帽子的舉動,隻是輕蔑地淡淡斜睨了一眼,悠哉悠哉地走了。


    它走了,這些人可走不動了,嚇得腿都軟了,根本邁不動步,挪不了窩。


    更有那嚇尿褲子的,可是丟了大醜了。


    最後還是高矬子喊著大家:


    “快點,老虎雖然走了,但這地方也不保險,指不定還有啥大家夥呢。


    咱們還是趕緊出去吧,那能走能動的,攙扶著點嚇懵了的,大家夥趕緊跑啊!”


    這些人一聽,確實是這麽個理兒。


    他們因為害怕狼,加上逃跑的時候黑燈瞎火的,跑到這深山老林裏來了。


    這地方既然能有大老虎,說不上還有熊瞎子、野豬啥的,可不是人待的地方,趕緊跑吧。


    大家夥互相攙扶著,踉踉蹌蹌地就跑出來了。


    可跑出來以後,也犯愁啊。


    他們雖然說總算這次不用給日本鬼子,再當炮灰擋槍子了,可也沒地方可去了。


    家是萬萬不能回的。


    日本鬼子指定到時候得挨家挨戶地調查,看他們還是不是活著呢。


    如果發現他們還活著,難保下次不會再抓他們當炮灰擋槍子。


    可不回家去,他們這老些人,又去哪兒落腳呢?


    眾人險險逃出虎口的高興勁兒,還沒到一秒鍾,就沒了。


    你瞅瞅我,我瞅瞅你,大家夥都愁眉不展的,不知道前路在何方。


    作為這支臨時隊伍裏有八百個心眼子的智慧擔當高矬子,自然就該登場了。


    就聽他咳嗽一聲,說道:


    “現如今咱們大家夥都算是一根繩上的螞蚱,理應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共同進退。


    那現在大家夥就都來暢所欲言,發表一下意見吧,說說咱們下一步該往哪兒去好哇?”


    眾人心裏也沒個譜兒,就有人愁容滿麵地說道:


    “難道咱們還得繼續回去當偽滿軍?”


    “那絕對不行,沒看人家都要拿咱們擋槍子了麽。我可再不回去當啥偽滿軍了,連口飽飯都吃不上,還老挨打受罵的,寧可要飯去,我也不遭那罪!”


    “那咱們偷著摸地回家咋樣?”


    “媽吔,那可更不行了,萬一讓日本鬼子發現咱們偷摸回家了,說不定不光咱們自己得被殺,家裏人也指定得不著好。咱們自己苦就苦點了,可不能再連累家裏人了。”


    這不行,那不行的,可咋辦呢?他們這些人去哪兒呢?


    就有一個人,一拍大腿說道:


    “那不行,咱們也找個地方,扯個綹子當胡子得了。”


    自然就有人表示讚同:


    “對,反正咱們如今手裏還有好幾把槍,子彈也有些個。先可著大戶搶幾家,吃頓飽飯再說。”


    高矬子一翻白眼,心裏話,這些人奸不奸、虎不虎地,半點見識也沒有,想得都是啥餿主意啊。


    “呸”地一聲,高矬子把嘴裏叼著的草棍給吐出去了,分析開了:


    “要說按照過去那形式,咱們這些人扯個綹子當胡子,吃香的喝辣的,逍遙快活著,那確實沒啥大問題。


    真遇到那慫的大戶人家,也確實能搶來點好東西。


    可你們難道不知道嗎?


    現如今鬧了這麽些年的胡子以後,那些還存在的大戶人家,有幾家沒自己壘上牆圍子,雇上看家護院的?


    更有的人家,可是連炮手都有好些個,更別說家家都有會使槍的壯丁。


    就咱們這些人,帶著這幾支槍,這麽幾發子彈,連瞄準都瞄不準的,我跟你們說,真動起真格的來,興許都不夠人家喝一壺的。


    分分鍾把咱們打殘打死嘍!


    而且我跟你們說,人家把咱們打死了,都不帶給咱們收屍的。


    更有可能為了立威,說不定就得把咱們全都扒溜光的,挑到那圍杆子上,曬成幹屍。


    你們要是不害怕,那你們就自己去。


    我這人生來膽小如鼠,可不敢跟著你們瞎摻和,我怕死無全屍,更怕被曬成幹屍。”


    高矬子這一說,眾人臉上神色更苦了。


    世上的路有千萬條,去當胡子,已經是他們現在所能想到的最好的出路了。


    如果這條路也被斷了,那他們可咋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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