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不光是郎大夫害怕,孟三丫也嚇得不輕。


    這要是診斷出來她沒懷孕,那說不得明年的今天,就是她的祭日。


    人死如燈滅,那從今往後,可啥好吃的也吃不成了。


    隻能說孟三丫不愧是個吃貨,到這時候心心念念想的還是如果今天自己個死了,就吃不到好吃的了。


    所以郎大夫過來給她診脈的手哆嗦,孟三丫那伸過來讓郎大夫診脈的手,也哆嗦。


    倆人湊一塊去了。


    就抖抖抖——抖個沒完沒了,跟過了電似的。


    郎大夫雖然心裏害怕,可他醫術在那兒呢。


    這一診脈,就診斷出來,孟三丫根本就沒懷孕。


    他心裏這個高興勁兒就甭提了,感覺自己好似在鬼門關走了一趟,又闖回來了。


    孟三丫偷沒偷漢子他不知道,但是沒有私孩子是一定的了,自己這小命應該是保住了。


    一高興,郎大夫嘴一咧,就想說出來。


    孟三丫是誰呀,她那心眼子可多了去了。


    要是別人看到郎大夫診完脈這高興勁兒,說不上就得以為自己真懷孕了。


    可孟三丫可不這麽認為。


    畢竟郎大夫可是陳儉請回來的。


    陳儉現在有多膈應她,她可太知道了。


    自己要是沒懷孕,陳家人肯定會弄死自己。


    但是哪怕自己真懷孕了,以陳儉對自己的膈應勁兒,他願不願意讓孩子從自己肚子裏出來都是兩回事兒,根本不確定。


    萬一呢,萬一剛才請郎大夫回來的路上,陳儉為了不要自己肚子裏的孩子,非得讓郎大夫做假診斷,就說自己沒懷孕。


    那自己不就死定了麽。


    孟三丫可不敢賭陳儉的人品,更不敢賭自己的運氣。


    自己能嫁給陳儉,那都是自己費盡心力籌謀來的。


    陳儉心裏還喜歡著劉玉藍,她可知道得清清楚楚的。


    劉玉藍現在跟陳秀秀她們走得近,萬一陳儉想借此機會殺了自己,跟劉玉藍再續前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兒。


    所以,她偷偷從褲兜子裏掏出來一條小黃魚。


    這可以說是她攢的全部了。


    她攏共在陳家就攢下這麽多錢。


    再讓她多拿她也再沒有了。


    她坐的這地方也巧,正好靠著牆角。


    郎大夫診脈,把陳家人的視角擋得嚴嚴實實的。


    她就趁郎大夫還沒下診斷之前,偷偷把小黃魚塞到郎大夫手裏。


    眼淚叭嚓地望著郎大夫說道:


    “我沒想到,我竟然真的懷孕了?


    我就說咋有倆月葵水沒來了呢,剛才還嘔吐不止的,原來是有孩子了?


    哎呀我滴娘哎,老天保佑啊,我可算是懷上了!


    陳家有後,想必公爹他老人家在地下有知,也會感到非常地高興啊!”


    她還怕郎大夫聽不懂她的話,用手使勁捏了捏郎大夫的手。


    “是不是啊郎大夫?我懷的孩子肯定特別健康吧,是不是?


    要不要吃點柳樹芽啥的保個胎?”


    郎大夫手裏死死攥著小黃魚,愕然地望著孟三丫。


    孟三丫這到底是啥意思?


    這是威脅自己,非得讓自己說她懷孕了?


    她懷沒懷孕,自己診過脈以後,可是知道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孟三丫之所以沒來葵水,是因為她月經不調。


    她所謂的嘔吐不止,那也是因為她吃得太多了,肚子裏脹氣。


    說白了,就是肚子裏有氣,這氣要是放到體外,那就是屁唄。


    屁多拱得她肚子難受。


    可自己還真就不敢不聽孟三丫的話,來幫她騙人,說她懷孕了。


    要說郎大夫剛才嚇得半死,他不應該聽孟三丫的話,幫她撒謊騙人。


    本來他剛才來的這一路上,乞求的就是個自己個今天能從陳家這裏安全脫身,平平安安回家去。


    可郎大夫這人啥都好,膽子小,醫術也還行。


    但是他唯獨有一樣不好,他貪財,特別貪財。


    每次隻要有人請他瞧病,哪怕這病他根本就治不好,他也明著跟病人說:


    “這病啊,我治不了,你得另請高明。”


    他說這話,是不是讓人感覺他這人對病人特別負責。


    既不為了賺錢拖延病人的病情,還主動告知具體找誰能治。


    可他下一句話說出來,你就會大跌眼鏡:


    “但是吧,你找別的大夫瞧病之前,你最好先吃上我的藥丸子。


    你們別看這藥丸子不起眼,可裏頭都用的好藥啊。


    固本培元,最主要的,還能暫緩你病情的發展。


    當然,你要是不吃也行,但是等到你找到別的大夫的時候,就怕病情已經惡化了,再沒得治。”


    關鍵他這藥賣的還真就不算太貴,基本上咬一咬牙,狠一狠勁兒,惜命的人家還都能買得起。


    病人有哪個不怕死的。


    更何況,他都明說了,吃了他這藥可以延緩病情的發展。


    當然就買了。


    可這些人根本就不知道,其實郎大夫賣的這所謂能延緩病情的神藥,其實就是春天柳樹剛發的嫩芽。


    他把柳樹芽摘回來洗吧幹淨了,放那篩子上曬幹,磨成粉末,用點米粉蜂蜜啥的,搓成大藥丸子。


    反正給病人吃了以後,吃不好,也指定吃不壞就是了。


    至於說吃過的人,都說好。


    那純粹是因為這藥丸子雖然沒有治病功效,但是最起碼能起到個精神安慰的作用。


    主打的就是精神勝利法可以打敗一切病魔。


    就靠著這副神藥,郎大夫一年都多賺不老少錢。


    偏偏呢,他這藥方子,讓孟三丫給知道了。


    孟三丫那是但凡有啥東西能吃,她都不帶放過的人。


    她也去摘柳樹芽,回來拌點苞米麵,擱鍋裏大火一蒸,上頭淋點芝麻油、醬油、米醋、蒜末啥的,賊拉好吃。


    就跟郎大夫碰一起去了。


    郎大夫帶個小孫子,四五歲大,也來摘柳樹芽。


    那小孫子奶唧唧地問孟三丫:


    “大娘,你摘柳樹芽,也是要磨碎了給病人喝嗎?


    我爺說,這玩意喝完了病就基本能好一大半,可神的了!”


    孟三丫多奸的人呢,一聽,就大約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估摸著郎大夫是用這柳樹芽冒充神藥騙錢呢。


    眼睛一閃,假笑著對郎大夫說道:


    “郎大夫,那上次你給家珍奶奶喝的神藥就是柳樹芽?


    哎呦,早知道這麽好,我可得多摘點回家。”


    郎大夫把多嘴多舌地小孫子往旁邊一拎,皮笑肉不笑地說道:


    “小孩子不懂事,瞎說的話,大侄女你可別信呢!


    我行醫這麽多年,口碑那可是杠杠好。


    可以說救人無數。


    可不敢用柳樹芽糊弄人。


    那啥,大侄女,你在這兒繼續摘吧,我領小孫子家去吃飯了。”


    郎大夫牽著小孫子忙不迭地往回走。


    孟三丫又怎麽能這麽輕易地放過他,在後頭高聲喊道:


    “郎大夫,沒事兒,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您說是不是呀,嗬嗬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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