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子們在底下瞅著王老虎的樣子,都憋不住想笑,又覺得真要是笑了,可能有點不厚道。


    把身子都朝向外頭,假裝自己在警戒,實則都在“噗噗”偷笑呢。


    王老虎眼珠子來回咣當咣當,“哼”一聲,見沒人搭話,跑旁邊也不知道搗鼓啥去了。


    就是眼睛還不斷往無常這邊瞅,很怕錯過點啥。


    無常試探了半天,也看出來了,這線乍看是一根,其實是極細極細的兩根,這要是不仔細瞅,把兩根一起剪斷,那保證所有人都得炸上天。


    但是要是能剪對了,那還真就沒啥事情了。


    也不知道於大龍這個是跟誰學的,還是他身邊有高人指定,反正這機關做得也真就夠陰損的。


    而且無常看到這機關這麽惡毒以後,心裏就有了猜想,八成於大龍跟胡子個子,可能都不在天寶鎮了。


    不然,他們還在這兒,絕無可能,還安排這麽惡毒的機關。


    回頭招呼了一個胡子,把這猜想跟他一交代,讓他給陳秀秀他們送個信,告訴他們一聲。


    另外告訴陳秀秀,安排人清查天寶鎮,看看有沒有於大龍,殘留下來的部眾。


    萬一這些人在天寶鎮別的地方,埋伏著,引爆別的炸藥可就不好了。


    最好這件事情,也發動天仙教,跟“在家裏”的那些民眾幫忙找。


    人多力量大麽,要不然光靠胡子們自己,人生地不熟的,還真不好排查。


    報信的人快馬加鞭跑走了。


    王老虎一看,呦嗬,咋還安排一個胡子出去了,這是幹啥去了?咋沒說交代自己一聲,就擅自做主!


    蹭蹭兩步竄到無常身邊:“無常,我問你,你跟剛才那弟兄說啥了,他咋跑了?”


    無常覺得這事兒,也應該讓王老虎知道知道,不然就憑這貨,這股子莽撞勁兒,再幹出啥不靠譜的事情,坑了大家就不好了。


    把猜測跟王老虎一說,王老虎也悚然一驚。


    可不是咋地,既然人家於大龍能使出這個毒計,說明人家就不怕全鎮都被炸了。


    那就是他們早就跑了!


    王老虎這個氣呀,還惱無常不早點告訴自己,是不是早告訴自己,自己就不來攻打倉庫了。


    這費力不討好的,啥便宜沒撈著,還擔驚受怕的。


    就埋怨無常兩句:“你說說你,咋能這樣呢?你都猜出來,於大龍可能不在鎮裏了,還不說提前告訴我一聲。


    早知道這樣,我就不接這攻打倉庫的任務了。在後頭慢悠悠地走,多好啊!”


    無常白了他一眼:“我這不也剛猜出來麽。早我也不知道啊。”


    “昂——原來如此呀!”王老虎小脖一仰,嘎嘎一樂:“無常啊無常,是我老王把你看得太高了,你也不能未卜先知,哈哈哈。”


    可算是感覺揚眉吐氣一回,不那麽憋屈了。


    不然讓無常把自己給襯托得,就好像是個傻子一樣,王老虎都要憋屈死了。


    無常可顧不上王老虎這些小心思,他在那裏掂量著,該剪哪根線呢?剪錯了,可就是一鎮人的命啊。


    要不然就不剪了,派人把守著,等天亮再處理吧,天亮了看得還能清楚點。


    他直起腰就要撤回去,再讓王老虎,安排幾個可靠的胡子,把守著大門。


    突然耳邊就聽見:“滴答滴答滴答——”


    無常像木偶一樣,機械地轉過身,一把搶過王老虎手裏的火把,拚命湊到門縫旁邊,使勁往倉庫裏頭瞅,在火把的的映照下,他看見了——計時器。


    因為距離遠,看不清楚計時器上頭的數字。


    可就因為看不清楚,他才更為心驚。


    電光火石間,東北深秋的夜晚的涼意,都衝不散無常心裏的怯意。


    “定時炸彈”,四個字,在無常腦海裏嗡嗡作響。


    苦笑一下,這就不是,他想不想剪斷的時候了,而是,現在要立刻馬上剪斷,一秒都耽擱不了。


    因為看不見計時器,還有多少時間到點,所以——


    無常的冷汗順著脖子,黏膩膩地滑進後背。


    他握緊匕首,衝著後頭的胡子們大喊一聲:“趴下!”


    胡子們哪裏受過這個訓練啊,懶洋洋地還有人回頭問:“啥玩意,誰嗚嗷地喊啥呢?”


    王老虎離無常最近,要麽說王老虎這眼睛好使啊,一眼就看見無常眉尖上,還沒有滑落的冷汗了。


    瞬間就記起了自己,當年有一次,那時候自己還小得很,一大清早挎個土籃子出去,拿個糞叉子撿糞,


    猛然抬頭,就看見一匹狼,悄然地出現在自己的前方,狼嘴丫子裏流下的哈喇子,眼睛裏麵閃爍的凶光。


    自己也是這樣,瞬間汗濕衣襟。


    說這麽多,其實王老虎的這些想法,僅在一瞬間。


    他嗓子發緊,嘴裏腥甜,嗷一嗓子:“趴下!”


    自己先“噗通”一下趴地上了。


    你看無常喊“趴下”,胡子們還嘻嘻哈哈地,不咋當回事兒,可王老虎這聲“趴下”可就不一樣了。


    一個是這些胡子們,大部分都是靠山好這綹子裏頭,王老虎的心腹,本來就信重他。


    再一個,王老虎帶著這些胡子,那可也是經曆過無數險境,他們靠山好這綹子,可不是一成立,就是天寶鎮附近最大最凶狠的綹子,也是從最弱小的時候熬過來的。


    也曾經曆過弱小無助,饑餓貧窮傷痛,也曾被別的胡子碾壓過,被那些大地主貪官盤剝過,就有一種同甘苦、共患難的默契。


    所以聽見王老虎這一聲大喝,看到王老虎都趴下了。


    有樣學樣,這些胡子“噗通”也都趴下了。


    無常咬緊牙關,現在就是賭了,他雖然留過洋,也在國內見過很多世麵,但是你要說他是個爆破高手,那還真不是。


    他是天仙教裏麵,仙姑手下的一員幹將,曾經負責過仙姑的小型兵工廠。


    多少知道定時炸彈的原理。


    但是他也不是技術人員,況且,就算是仙姑那兵工廠裏麵的技術人員,其實也就相當於,現代所說的小作坊裏麵的打工人,對於這麽先進的定時炸彈,還是不會處理的。


    畢竟明白原理是一回事,實踐起來,那又是另一回事。


    但是不剪還不行,也許不剪斷,下一秒就會爆炸,所有人就可能被炸死嘍。


    如果剪斷了,還是被炸死了,那就隻能怨命不好。


    但要是什麽都不做,就這麽束手待斃,那無常是不願意的。


    他願意賭那縹緲一線間的生機,也甘願背負這一整個鎮子人的命運。


    閉了閉眼,無常的匕首,在其中一根線上,輕輕一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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